第17章
這女子此番雖是刻意而為,但落水是真,也確實凍了大半天了。斗篷裡還帶著阮青杳的溫度,一裹上,溫溫暖暖熱意湧出,將她蒼白的臉頰都溫紅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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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水光也更明顯,再加上她一副要哭的表情,可不就像是在哭。
在阮青杳眼裡,這就是個險中得生的姑娘,硬撐了很久後還是害怕忍不住哭了。
不過要換作她的話,肯定後怕得比她還要厲害。
這時鄭衍起身走了過來。
他將阮青杳一舉一動看在眼裡,眉眼柔和,唇角帶笑。心裡也是真的無奈。
如他先前所想,小姑娘真是好騙的,可他一時之間又不捨得打擊她。
只好跟著也裝了裝樣子,然後叫了傅德永進來,讓他送這女子上岸去。
女子一見傅德永進來,裡頭還毫無聲息憑空冒出個侍衛來,要將她給請出去,頓時心急。
她此番費勁周章,還什麼都沒做成呢!
她忙朝鄭衍走近兩步,楚楚可憐虛虛弱弱道:“公子既然救了我的命,不管如何我也定要報答公子!”
傅德永對她笑笑:“我們公子不需報答,姑娘也不必在意。”
若不是今兒阮姑娘在,心思善良,她哪有機會見到皇上還裝演一番,早就給丟回水裡去了。
“我願……”她還欲再說什麼,卻忽然打了個冷噤。也不知是受涼之故,還是因為邊上侍衛身上的殺氣,剩下的話竟是沒法再說出口了。
聽說皇上近身的護衛個個都既冷酷又可怕啊。
阮青杳聽著卻是安靜了下來,突然間若有所思。
她想起來,話本裡通常都有這麼個橋段,在這種時候,接下來就當說救命之恩願以身相許了。
之前她念的那本話本裡,不也是一個少爺救了落水的姑娘,兩人才愈發情意綿綿,湊在一處互訴著情話麼。
女子最後被帶了出去。
鄭衍轉頭要喊阮青杳回去,但是發現小姑娘傻傻站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叫了兩聲才回神,一面小心向他告了罪,一面緊跟在他後頭走。
鄭衍在往二層的窄梯上走到一半時,突然想到什麼,神情一肅,停了下來。
背後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的阮青杳沒有留意,差點撞上去。
“陛下?”阮青杳奇怪地仰頭看他。
然後便見皇帝陛下轉過身子來,解下身上厚厚披風披在她身上,將她嚴嚴實實裹了起來。
認真專注的圍緊了。
“給了別人,也不怕自己凍病了。”
明明嬌嬌弱弱的一小只。
鄭衍做好,說完,若無其事轉身繼續上去了。
留了受寵若驚大睜著眼的阮青杳在原地滿腦子嗡嗡響。
陛下的披風暖暖的,還有淺淡的墨紙香。阮青杳心想,皇上人果然特別溫和特別好啊。
正在感慨著,眨眼又想到什麼,瞬間回神,肝兒一顫眼一黑,抓緊噔噔噔小跑上去了。
皇上把披風給了她,那萬一陛下給凍病了,她可十個腦袋都不夠抵的!
阮青杳想將披風解下還給皇上,但鄭衍自是不許。到了最後,鄭衍一句這是旨意,阮青杳只得乖乖聽了話。
鄭衍的披風大她許多,將阮青杳一裹,人陷在其中更顯小只。但把小姑娘裹厚實了,他很滿意。
“剛剛發呆是在想什麼?”
阮青杳聽他問,便答得耿直:“在想陛下救了那姑娘,按一般情況的話,她好像是要以身相許。”
鄭衍一口氣噎住,皺眉瞧她,這腦袋裡頭究竟終日在想什麼呢?
“在朕這裡,沒有一般。”
阮青杳點了點頭。也對,那些話本裡寫的都是普通的公子,皇上與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鄭衍看著她,忽然心間癢癢,忍不住問道:“若她真要對朕以身相許呢?”
這不好吧。阮青杳登時冒出這麼個念頭。
為什麼?她也不知道,總之心裡就是這麼覺得,而且一瞬間,之前緊鑼密鼓的那種感覺又再出現了,還夾雜了兩分小小的不舒坦。
不過陛下這話問的好奇怪啊。
那姑娘要許也是想許陛下,又不是許她。皇上怎麼反倒來問她呢?
“陛下覺得呢?”
“……呵。”
長什麼樣他都不記得。
傅德永將人帶出來後,便有人湊上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他已了然,轉身見女子還在時不時悄悄回頭,道:“李家的三姑娘,聽說是會水的啊?”
女子僵住。
耳邊如同響雷劈過,整個人打顫發抖得更加厲害。
被揭穿了?那皇上他也知道了?她感覺自己好像一瞬間被徹底剝露在人前。
可仍裝著鎮定說:“你們,怎麼知道我?是……可湖水刺骨,便、便使不上力。”
“嗯,那真的是好險。”
對上傅公公視線,她本就蒼白的臉色血色盡失。
父親一個兵部侍郎,因為之前開罪了陛下,竟一天之內被連降三品。整個李家都人人驚危。
父親雖沒明說,但他們心知肚明。就是因為哥哥口無遮攔,將阮家給得罪了,還對皇上惡意出言之故。
沒掉腦袋就已經是聖上開恩了。
而皇上對阮大人原來竟有如此看重。
哥哥是落了一輩子病根,可把父親和李家也連累的夠嗆。父親又悔又憂的,人都瘦了一圈,總想著要做些什麼挽回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心思就落在了示好阮家上。
幾日前派了人,終於把一直躲起來的齊家公子給堵住了。可誰想恰好遇上了阮家兩位少爺,手下人還沒個分寸,也不知怎麼,會不留神把那阮家大少爺給打傷了!
父親得知後眼一黑險些昏過去。
上一回,哥哥不過逞了頓口舌,他就被貶成了個小小兵部主事。惹怒了皇上,腦袋都懸在腰上了。
這一次可是動手了,還把阮毅兒子給打傷了。皇上一旦知道,這一下還不要了他的命嗎!
就像把懸刀不知何時會落,真是越想越心慌越害怕。
李府氣氛凝肅,上下個個哀哀戚戚,都覺得恐怕沒幾天日子好活了。
她也急啊,父親病倒在牀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就想出此法勸說父親打算一試,總比等死好。
畢竟她對自己姿色是極有信心的。
而且皇上到如今,後宮還沒有一個人,望京城世族女子們,即便有那顆心,也沒有機會見皇上。
她覺得這是因為皇上沒遇過幾個姑娘,也沒動心的。而皇上都沒見過她,焉知此人就不是她呢?只需要一個機會。
皇上只要一點點有意,那她與父親就能夠不丟性命了。
所以父親打聽到今日皇上會出宮遊湖,想盡了辦法將她送入,而她假意落水。
她見到了皇上,竭力展露自己,可直到此時才知,原來什麼都瞞不過的。
她頓時覺得脖子冰涼的更徹底了,滿腦子閃著李府眾人被押出處置的畫面,這回是真的站不穩。
要暈倒時,邊上侍衛一提將人拎了起來。
然後一閃,便從畫舫上一起消失。
皇上說了將人送回岸上,但沒說是岸上哪裡。那近侍直接提著人就去了李府,把人丟在了李府的大院子裡。
然後蹲在簷上一角,看著李府瞬間變得嘈嘈雜雜吵吵鬧鬧。
傅德永辦完事後,重新去取了茶點送上去。
隨著精緻茶點被一樣樣擺上了桌,鄭衍便看見阮青杳的眼睛一點一點晶亮起來。
似乎舫艙內都因此亮堂幾分。
阮青杳偷偷抿唇舔了舔,白玉蓮花糕啊!
而且隨著傅公公都擺上來,眼前有一個、二個、三、好多個呢!
肚子一下就餓了。
鄭衍見她從糕點裡抬起頭看向他,眸光明亮殷喜,好像是在……看一個下凡到處揮灑糕點的神仙。
他動手給她夾了個去。
這糕點他後來也嘗過一次,覺得太甜了些。
還是更適合用來看。
用來看著她吃,就能覺得一整日心情都無比舒暢。
阮青杳歡喜謝過皇上,動著面前糕點,剛要下口,卻發現陛下一直在盯著她。
挪都不挪一下。
皇上為何要看著她吃東西?被這麼盯著,他是讓她吃還是不讓她吃啊。
她都有些下不去口了。
於是阮青杳伸手,也夾起了一個給皇上。
“陛下有嘗過麼?真的可好吃了。”
小姑娘親手夾給他的,就算覺得太甜了,他也想吃。
阮青杳見皇上吃著糕點,顧不上看她了,這才夾了一整塊塞進嘴裡,將腮幫子撐得圓圓鼓鼓的。
胃裡心裡也都跟腮幫子一樣圓滿了。
“真好!沒想到今天能夠吃到白玉蓮花糕。”
阮青杳等嘴裡蓮花糕吃下去了,笑銀銀道。
“不夠還有,有很多。”鄭衍吃過她夾來的那一個就停下了。
阮青杳聽了好奇道:“為何陛下的畫舫上,會有這麼多白玉蓮花糕?”
鄭衍聞聲抬眸,看著她,將銀箸擱下,嘴角微微揚起。
“朕是在討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