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神醫盯著皎皎實在是看了太久, 鄭衍臉色沉沉默不作聲上前,不露痕跡的將皎皎拉到了身後。
就算盯著皎皎看的是個年紀一大把的老神醫也不行,就算老神醫用著駐顏之法,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小姑娘也不行。就算岳丈傷癒的可能就掌握在他的手裡也不行。
總盯著別人看,是一種很無禮的行徑。
被暗暗稱老的神醫也將離近的皇上容貌仔細看了看。
確實皇上長的也很賞心悅目, 只是板著張臉, 將這種美妙的賞心悅目破壞了許多。
還是小皇后更討人喜歡。
“申爺爺你行不行啊?申爺爺你該不會是沒本事,醫人只能靠珍稀藥材才行吧?”謝靖適時出來說了一句。
一是見陛下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怕陛下跟申爺爺一個身份尊貴一個內心尊傲的人要鬧不愉快。
二是看不過去阮青杳期望又眼巴巴地央求。讓他想起小時候弄哭人的不好回憶。
所以說人理虧的事情不能做, 要還很久的。
神醫一聽就瞪起眼來了, 年輕人就是不好, 真是不會說話。
見神醫與謝靖又要爭執拌嘴, 邊上許氏跟阮家兄弟忙上前緩和。
一時間院門前響起各種聲音夾雜在一起, 下人們嚇得都低了頭往遠處躲去。
過了大半天,從一來一往的話語中,神醫總算是明白他們在顧忌什麼了。
他白了臭小子一眼又咳了兩聲打斷道:“老夫要濯露花, 只需剪一小塊就行了。誰說要把整株花拿來了?”
雖然他是很想要。
但他又不是不知輕重的年輕人。壞了國運的後果什麼的,才不想牽扯這麼大.麻煩。
皎皎幾人聞言頓住看著他。啊?
得知不必取走整株花,只需沿瓣剪上一小角, 神醫就能以此作引調製秘方後,此事也就不存在什麼疑議了。
因濯露花放在宮裡, 神醫便進宮親自去取剪,順道瞧一瞧這株當年差點進他大錦箱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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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宮中藥材甚多,方便隨意取用。神醫在調製好藥前, 也就暫時留在了宮內。
先前期望之中存有的不確定,到此刻總算是吞下了顆定心丸。想到爹爹從傷重恐不治,到慢慢撐過來養好傷,再到即將痊癒,阮青杳反倒平靜了下來。
她一回景安宮,就命人將備好的禮都給神醫送去了,第二天更是睡不著,起的與陛下上朝一樣早,跑去看看神醫的藥調製的如何。
可等到了安排給神醫的住殿,才想起時辰尚早,怕會打攪了神醫歇息。於是又只好拐去御花園走了幾圈。
神醫晨起用著早膳時,便見那討喜的小皇后來了。
皎皎見神醫正在用膳,腳步輕快步入,擺手道不必起便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一桌的膳點問:“神醫神醫,這些膳食還用的慣嗎?”
神醫看了眼夾起的一塊小菜。
說實話,雖然已在努力按他的喜好來做,可仍舊很難吃。還是謝靖懂他的口味啊,申一發覺那小子除了運氣好外,還是有些長處的。
按他的脾氣,這時早該是皺眉瞪眼抱怨,不耐煩與不滿,可一抬頭看見阮青杳支肘坐在面前,水靈靈的杏眼看著他眨啊眨的,忽然就摒棄了自己那點臭脾氣,還睜著眼胡扯:“還行,老夫怎會在這種小事上挑揀!”
上了年紀後,果然脾氣都收斂許多了。而且皇后看著太賞心悅目了,多看上兩眼心裡真是熨貼又舒服。
“是,神醫可是做大事的人。”阮青杳點頭附和著。
後來她偷偷問過謝靖,他說神醫爺爺的脾氣很好懂的,哄著慣著供著敬著就行。
果然這話說完就見神醫嘴角微微彎,連夾起的小菜都多了一些,顯然很受用。
阮青杳覺得她可能跟在陛下身邊久了,潛移默化學到了陛下嘴上抹蜜的那一點點皮毛。眼下哄起人來,竟也順順當當,不似曾經那樣嘴笨了。
不過回頭還得讓禦廚們做的更合神醫口味一些。神醫都說出挑揀了,就表明還是不大滿意的。她想著神醫爺爺高興了,爹爹也會好的更快一些。
神醫最後只隨意用了點停筷,宮人們上來撤下。
阮青杳見神醫要起身,忙湊上來問:“神醫要去調製藥物了嗎?”
神醫看著她,撣了撣袖子搖頭:“先走動休息一下。”
阮青杳也不急,點頭跟在他身旁走。她方才看著神醫的正臉,現在則盯著他側臉在看。神醫的駐顏之法真厲害啊,一點也不像名老者。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又去比對神醫的,有些羡慕。
“皇后娘娘為何看著老夫?”神醫突然間出聲。
“因為好看啊。神醫醫術真厲害。”她對長相好看的人總是帶有好感的。不過實話說神醫的聲音就不太好聽了,她還是喜歡聽陛下說話。
神醫頓時了然。原來小皇后跟他一樣,同樣喜好著世間一切美與悅目的人物。
因為在這一點上有著近乎一致的理解,一老一少瞬間就顯得親近了許多。
鄭衍回到景安宮時,得知皎皎不在,便去了神醫那找人。然而才一邁入,就見兩個人湊在一處,交頭接耳絮絮說著話。
“神醫神醫,那您說要頭髮烏黑盈亮,該怎麼養?”阮青杳上手扯了扯神醫的黑髮。
“別動老夫頭髮。”神醫伸手奪回來,“皇后娘娘年輕,不需養就很好了。若要更好一些,可以這麼做……”
阮青杳附耳聽著,認真記下,連連點頭。
鄭衍:“……”
傅德永看看陛下,又看看娘娘,皇上駕到四字在舌尖溜達了一圈,決定還是咽回去,安靜退了出去。
鄭衍等著兩個沒有發現他的人說停了,便上前:“皎……”
“那神醫神醫,您看看我這裡。”阮青杳抬手指了指眼角一處,指尖還拉動了一下,問他,“看見了沒,我前幾天才發現的,怎麼辦呀?”
那天照鏡子的時候,她竟然發現眼角有了一條很短小的紋路。
“這麼一點又不要緊。”神醫瞅了半天才找見,不耐煩地想說她小題大做,可對上皎皎求知崇敬的漂亮杏眼,說出的話與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老夫這裡有鎖顏膏,保管比什麼都好用。送你一盒吧。還有一瓶玉膚露,根本不是你們宮裡那些能比的,也給你吧。”
“真的嗎?謝謝神醫!”阮青杳扯扯神醫爺爺垂落袖角,一臉歡喜道謝,不過她低頭看了看,又打量了下神醫,好奇問,“神醫,您為什麼喜歡這樣的穿著呢?像個……”
姑娘家。
神醫抬了抬袖,側頭問她:“不好看嗎?”
阮青杳忙道:“好看啊。”
“那不就成了。”怎樣的人該有怎樣的衣著打扮,不過是世人固有認知。他高興了,還分什麼男女,好看才最要緊。
依舊沒被發現的鄭衍:“……”他的皎皎似乎在離他遠去。
“長公主殿下?”
這時外頭響起傅德永的聲音,隨後昭明走入。看到傅德永時,她有些驚訝鄭衍竟在,這會又看到皎皎在與神醫說話,沒想都今日人都聚在一處了。
“皇姐怎麼來了?”鄭衍扶了她一下。
“陛下。”阮青杳總算看見了鄭衍,一下起身笑著迎了上去。
神醫起身,而昭明則先向神醫走了過去。
神醫見有外人來了,又收斂面容擺回了姿態,自己還壓根沒意識到,不過短短一小會,阮青杳在他心裡就已不算外人了。
昭明走近,看到神醫模樣與記憶中的重合,只有些許變化,隱隱感歎。她又向神醫行了一禮:“多年前得了神醫相助,才能安穩無恙至今。昭明一直都想向神醫道謝,只是不知神醫蹤跡。今日得知神醫入宮,所以才來打擾致謝。”
神醫才想起來,淡淡嗯了聲:“當時老夫說可以養無法治。殿下肯聽信老夫,這麼多年注重休養得當,殿下謝自己就可以了。”
昭明笑著應了。不過見神醫不願多說了,怕多留打擾正欲離開。
“神醫,您再幫皇姐看看吧。”阮青杳這時湊了上來,“都那麼多年了,指不定有所變化呢。”
神醫剛要皺眉,看向阮青杳,半晌後,伸出手道:“脈。”
誰讓小皇后比那煩人的臭小子討喜。順著她來,他高興。
阮青杳見神醫爺爺答應了,忙推了皇姐上前。等神醫一診後,發現確實有所變化。
至於將這娘胎帶出的體弱根子拔盡,如今似乎也不是不能……
聽神醫這麼說,三人都既意外又驚喜。阮青杳忙拿紙筆讓神醫新寫方子,昭明看著皎皎忙碌,知道神醫這是看了皎皎的面子。自皎皎入宮之後,就像是添入了一道福氣。阿衍更精神了,宮裡也變得更熱鬧了。
殿內亂過一陣後,阮青杳將方子塞到皇姐手中。再一聽神醫說要製藥了,不敢打擾忙拉著陛下與皇姐離開了。
神醫制好藥,統共用了兩個半天。阮青杳因怕攪擾,第二日還糾結著要不要過去時,就聽宮人來報說藥備好了。
神醫當晚就去了阮家,替阮毅施針用藥。之後再接連施了三日藥針,用了幾方煎藥。
神醫每日前往的時辰不定,但只要神醫出宮,阮青杳就會一道去阮府。陛下有時在操忙政事,若是忙完得知也會出宮趕來。
如此過了三日後,神醫在阮毅手邊留下了幾副藥,一帖方,又拍拍屁股跑了……
只是這一次,謝靖得知後就不急了。他進宮同陛下娘娘解釋,按照申爺爺的脾氣來說,既然他施過針,也將藥都留下了才跑的,就說明申爺爺要做的已經做完了。
餘下的,喂藥照顧等著,不用多久,阮伯伯就定能好過來的。
謝靖等再出宮時,淡定面容一改,皺眉撇嘴,回府就命人收拾起來準備離開了。
這一聲招呼不打就消失的壞毛病,申爺爺究竟是怎麼養成的?爹說京中事了了,還讓他請神醫再回去的,他可得給人找回來。
三日後,謝小王爺帶上了陛下給地方官員的關於河道糧運的旨意,還有從陛下那賞來挑來的各種好東西心滿意足地離開。
陛下最開始只塞給他二兩新茶時,他都傻眼了。好在不過虛驚一場。
娶了妻之後的陛下竟都會捉弄人了。
這日天氣悶熱,連阮府棵棵大樹上的葉子看起來都蔫蔫的。綠綠的葉在枝頭垂掛,風吹來一搖一蕩落下好幾片。
阮致淵一早照例去給父親念讀話本。習慣二字的可怕之處,在於當初羞於去做的事情,如今已能自在隨意面不改色了。
如今阮致淵自己念自己的,也不在意娘在一旁忙活,下人在院中灑掃。
只是等念完了,現在還要幫著娘給爹喂藥上藥,再看看爹狀況如何,然後再離開。
阮致淵忙完出來,遇上二弟過來問起,便說了爹的情況。爹這些天,感覺確實跟以往不太一樣。
聽他念話本時,給的反應變少了,也不那麼激動了,最明顯的就是大籐椅的搖擺幅度都變小了。
若在以前,爹如此肯定算不得好事。但現在是神醫診治過,又在用著藥,所有的轉變都該是令人期待的。
院內許氏就坐在旁邊給阮毅扇扇子,籐椅擺在樹下,被大大的樹影遮蔽,罩下一處陰涼。
阮毅鬢邊的發碎被扇子扇起又緩緩落下。
他臉色依舊沉滯,眼神木木越過院牆,長久停在一根伸進院內的枝葉上。
忽然一陣微風,樹枝上一片蔫蔫的葉子飛落。
阮毅看著樹葉的眼睛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