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犯錯了
謝遠琮回來時,楊軻診完脈前腳剛走。
他一進屋,就見紀初苓坐那望著窗外,不知在發什麼愣,連他回來了都沒發現。
他走去朝她俯過身去,下頜往她肩上一擱,順手就在她腰身上揉揉捏捏的。
“想什麼呢?”
紀初苓腰上一癢,才回了神,忙將他那不安分手給按住了。
“今日怎這般早?”
謝遠琮在她身旁坐下,打量了下她臉色:“聽說你身子不舒服。”
紀初苓一早就覺得身子不適,她身邊那兩丫頭又匆匆忙喚了楊軻來,這番動靜府上暗衛不敢不稟。他一聽心裡記掛得緊,就趕回來了。
紀初苓揉了揉臉頰:“楊大夫說沒什麼的,興許我近日來吃多甜食了。”
“那我讓午膳都換清淡可口些的?”謝遠琮捏著她的手道。
紀初苓先是點了頭,後又有念頭一閃,忙搖頭道:“也不必都換。你每日辛苦,跟著我吃怎麼成,總得多補些才是。就跟往常一樣吧,我自己挑素淡的吃就好。”
所以那事還是得靠補吧……紀初苓暗道。楊軻雖說他身子無礙,可那副樣子顯然心虛著,她揪著人一再追問,最後總算追出了點什麼。
楊軻雖未明說,但話裡話外也點明了她一直未懷上,主要還是在於謝遠琮。也就是說確實是他的緣故……
其實紀初苓覺著若是自己問題也就罷了,她想法子多注意注意調養便是,可沒想到竟是他的原因。
紀初苓覺得這事比她自己身子不好還要難受。想來他身子也許真不如瞧上去得好。朝裡朝外勞心傷神是其一,明敵暗箭中提防周旋是其二。光她在嶺縣所見那回就夠讓她心驚肉跳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還不知受過多少的傷。
夜間她抱著他時,他身前身後道道的痕跡都是摸得出來的。
可這能如何呢?這種事又不好在他面前明著提。
多傷人啊……就連楊軻的那番暗示都是她磨出來的。
紀初苓這話在謝遠琮聽來雖覺得某處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便過去了。倒是紀初苓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讓他多留了心。
面對謝遠琮一再追問,紀初苓沒想好當如何說,怕傷到他。只好先拉出大哥來擋著。
謝遠琮一聽,原是她剛在從楊軻那瞭解紀郴的情況,在為他的腿疾而擔憂。
他暗銀一瞬,便寬慰她。說是楊軻的父親近些年未回京,都是常年在外尋一些雜症奇方。紀郴的腿疾也是一直都有托他留心的。
紀郴的腿是她心頭一個疙瘩。苓苓的事他定然上心。為此前不久他還又問詢過一回。
來信也是這兩日剛收到的,說治癒這腿疾,許有一人可以。
只是那名神醫行蹤不定,他怕早告訴她,反讓她失望,所以之前還在猶豫之中。
紀初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好消息,眸子燦然然地一亮。撲上擁著他就親了一口。
他怎就這麼好呢?可他這麼好,卻偏攤上這種事。紀初苓無不心疼的想,她得研究研究怎麼熬膳補的湯,每日都給他端上兩回。
謝遠琮半點不知他的娘子暗中有多心疼他,只是接下來的日子裡,發現他的小嬌妻每日給他燉熬的湯多上了一碗。
而且湯羹越發的滋補。
幾日下來,喝得他晚間氣血方剛,每日牀榻翻覆都要將人全揉進骨血裡頭才甘休。
可偏紀初苓心疼他不忍推拒,每回被磨搓的聲音都啞了。他如今還不似以前那般了,幾回都要變了花樣來,有時她累睡沉了,還會執了她的手疏解……
她每晚被磨搓的如同上雲墜地,也是摸不著頭腦。
他身子不好,都能是這般勁頭,若是好了……紀初苓想想就打了個哆嗦。
這事前後未過不久。謝遠琮最近一次的沐休日恰在端陽。
往年端陽時,望京便有各自聚了賽劃龍舟的,較為熱鬧。但今年有豪紳名士牽了頭,聚了各方一起,要辦個大的龍舟賽事。
謝遠琮平日裡忙,將閒暇全抽給她了仍覺不夠。所以聽說之後一早就跟她說好了,端陽這日要陪她出門玩一整日。
雖是休沐,謝遠琮依舊同往常一樣天未亮便起。紀初苓醒來時,他已在書房看每日的密卷看了個把時辰了。
日光漸漸沿著窗櫺爬進來,他忽而往外瞥了一眼,又低回頭去。心想今兒倒是個賽舟的好天氣。
他早在城中潁河邊的觀臺上訂了最佳的閣位,等時辰近了帶苓苓去瞧,她應當會很喜歡。
且今晚還有龍舟燈這一項,屆時滿河熒亮,四處船舟燈火通明,不比花燈節差了去。他命人早早備了畫舫,到時候同苓苓河上同遊,想想心裡就美。
因手上密卷無要事,謝遠琮心思也飄忽了起來。中途憶起一事來,喚了鐘景一聲。
那小子在外應聲就下去了。
再等他閱到最後一封密卷時,有人推了門入。他垂著頭未動,只抬了手去。
一個瓷碗被放入了他手裡。
就在接過碗的瞬間,謝遠琮整個身子繃直了一下。剛人進來時,他看入神了沒留意,可這會她就站在身邊,腳步聲,舉手投足中飄來的特有花香,他要還覺不出來,那真是白白同牀共枕那麼多日夜了。
他心中發怵,面上卻還強繃著半點不顯,默默收拾了下自己的表情,裝作驚訝地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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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苓苓,你醒了?”謝遠琮悄然把碗擱在一旁,起身同往常一樣要牽她親近。
紀初苓身一側,他的手就擦了過去。
苓苓今日身穿一襲水色。成親時他讓人為她制過一批衣裳,後來開春了又制過幾裳。她穿著這身謝遠琮最為喜歡。
最愛的女子穿著他最喜歡的衣服,可臉色卻是冰冷如窖,好似年關的雪沒散似的。
面對直來的刀劍都不動眉頭的謝遠琮,因她這副神情心頭大亂。
他目色淡然看了那碗一眼:“近日咽嗓不適,這只是尋常湯藥,苓苓勿需擔心。”
話落,紀初苓扭頭便走。
謝遠琮心咯噔就往下一沉,忙繞過桌案沖出去一把抓住她胳膊。
再掰了人回來,一見她眼眶全紅了,還開始冒水汽,立馬就慌了神。
鐘景在外一臉懊惱地默默探出半個腦袋,被謝遠琮一記殺人似的眼神逼來,又一頭冷汗得給嚇躲了回去。
他剛去取藥,也沒想竟會撞見少夫人啊。少夫人聰慧,他也沒想自己舌頭突然發了僵,這嘴就漏了啊……
謝遠琮知道事已洩漏,摟緊人坦白道:“苓苓,你這身子還小。我們過兩年再要好不好?”
紀初苓掙不開,氣得狠勁往他胸膛推了一下:“謝遠琮,你瞞著我喝了多久的避子藥了?”
剛剛得知時,她都快氣壞了。她都多久沒有生過氣了,往近了說,自成親之後都是頭一回。
怪不得之前問起楊軻他含糊不清的,這藥定是楊軻給的。還害她替他難受心疼,還傻乎乎給他熬湯,反把自己給坑了進去。
虧大了!
謝遠琮見她氣得都要往外蹦淚花了,最愛的笑顏蕩然無存,咬得自己唇都白了,刺得他眼睛心肝身骨哪哪都疼。
他忙不迭輕哄連帶告罪:“是我錯了,娘子別氣,氣壞自己身子。可我當真不敢讓你眼下就懷子。女子懷產那麼辛苦危險,我哪捨得。”
“那你跟我說不成麼?你可當我是你妻子?”她更氣得是他竟瞞她,還自己偷偷喝藥。
這話重的謝遠琮心都顫了兩顫。他的妻子哪還有別人!
“我起初就想同你說的,可每每一見你對此如此有興致,就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一開始錯過了時機,之後也就更不知該怎麼跟你說,怕你生氣。真不是故意相瞞。”
特別是她之前懷疑自己有了的幾回,見她那般期待,他才知她對此事要比他想像的要看重,口就更難開了。
他拿不定主意,乾脆就先拖著,哪想這一拖時日就慢慢過去。
紀初苓臉色依舊未緩多少,只那被氣出的淚花子往裡收了一些。她正色道:“你是我夫君,你平日的那些事我從不過問。可事關你我之間的,同我商議怎麼就開不了口了?其實如你所言,真晚上一些也無事。你當我還能跟你鬧不成?你既然不願跟我說,那今後什麼事都找別的姑娘說去吧!”
最後一句顯然是氣話。
謝遠琮挨了一通訓,低頭老實認錯:“是是,為夫錯了。”
見她又要去咬唇,忙伸指給她撫出來。
此事明明是他自己不自信。他那不動如山的定力在她跟前,移起山來就跟淌水似的。他以為她想要,害怕她知道了會不肯。他對上紀初苓實在硬氣不起來,她若是軟軟聲同他央上幾回,他指不定心一軟就隨她了。
可她又不是阿姐那年紀。到頭來還是辛苦了她又心疼了自己。萬一再有點什麼,該讓他如何是好。前世再一年便是她離去的日子,那如刀錐磨般的疼痛還尤有記憶,這難免令他不得不多想。
可苓苓說的沒錯,提頭一壺將他澆了個清醒。他們是夫妻,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此回是他犯了錯。
難為她還忍著氣跟委屈,不吵不鬧好好的聽他解釋,同他理論。
“苓苓莫要再氣了。這錯我定不再犯。若真再有下回,我任你綁了丟水池子裡去,絕不掙扎不出聲。”
紀初苓聽了一時沒繃住撲哧了聲。若將他沉了塘,她豈不成寡婦了?但見謝遠琮認錯態度良好,她氣多少消了大半。
“你還沒回答我呢,喝了多久了?”
謝遠琮特別乖巧地答:“自成親後的半月起。”
“每日?”
“每三日。”
那得有多久,喝下多少了啊!聽說這種藥喝多傷身,何況他還是男子。怎一點不給自己考慮。
惱得她往他胳膊上又擰了一記。
謝遠琮聽完她罵便是一愣,心刹時間化作柔雲。將人摟得更緊了些。她眼眶還紅著未褪呢,這時候卻還不忘擔心他。能娶到她是他謝遠琮何等福氣。
“放心,楊軻的藥,無礙的。”
“你若早說了,其實可以我來喝。”既然他暫不想要,說她身子尚小也有些道理。那等兩年便等兩年吧。
謝遠琮胸口微微一震。
“你不是討厭喝藥嗎?”
紀初苓遲疑了一下。前世給喝飽了,她確實極討厭。
糾結半晌,擰著眉商量著:“那咱倆平分著來?”
這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小模樣太惹人疼了,謝遠琮揉揉她的腦袋擁人進懷。
“沒你的事。這個你不可跟我爭搶了,沒可能。”
紀初苓腦袋被他按在肩上時想,其實也有不喝的法子啊。
他茹素就好了。
眼見紀初苓氣消下去了,這危機算是過去,謝遠琮一口氣松下。眼見天色也不早,龍舟賽一會快要開賽,便說要帶她出門。
沒想紀初苓從他懷裡退了出來,整整衣裳神情斷然拒絕。
“你一個人去吧,我回房了。”這就要跟沒事人似得出去玩,真當她脾氣說散就散麼。瞞她半年,抱抱哄哄就了事也太輕易了,她還沒徹底原諒他呢。
否則,她之前傻乎乎地等著懷寶寶,還給他熬湯,還有那幾個徹夜的折騰這帳該怎麼清算?
剛犯了錯,誰有心思同他瞧什麼龍舟。呵……
謝遠琮眼睜睜看著紀初苓甩袖而去,將他晾在原地,看樣子是真的不再打算與他出門,頓時傻了眼。
娘子真生氣了,那他特地選的閣座跟精心準備的畫舫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