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魏昭側頭望著葉榕笑,等她說完,他才悠悠開口道:「這唐統今兒信心滿滿衝到侯府來,仗著自己立了軍功有些臉面,就想趁機帶著葉桃去榮國公府。若沒猜錯,他是想藉著自己如今尚且炙手可熱的勢頭與顧家談條件、拉關係的。」
「顧家那般皇親國戚,又是百年世家,自然瞧不上他一個新貴。不過,他與顧旭兄弟相稱,有顧旭在,他便自戀的覺得顧家總會給他幾面薄面。」
魏昭越說越覺得想笑,他也乾脆不憋著了,直接笑出來: 「好好的如意算盤啊,估計他之前自己都覺得自己盤算得好呢。結果呢?結果被咱外祖母只動動嘴皮的功夫,全打得七零八落。估計,他現在還暈頭轉向雲裡霧裡呢……哈哈哈。」
魏昭是個瞧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關鍵是,今兒唐統那勢在必得的模樣實在好笑。他當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從前他還曉得收斂,只喜歡暗地裡搞些小動作,他以爲他是多沉得住氣的人呢。結果,今兒就破功了。
虧他高估他了。
葉榕倒是沒覺得好笑,見魏昭笑得有些誇張,於是朝他看了眼。
魏昭也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態了,忙解釋說:「榕兒,你自己再想一想那個場面,你再好好想想。唐統堂堂一七尺男兒,瞧著人模狗樣的,他自己也以爲自己多厲害,最後還想靠提薛姨母一事兒翻盤,結果……被你們家老太太駡走了。」
「你想一想他端架子的那股勢氣,再想想他最後灰溜溜暴走的背影,是不是覺得滑稽?」
這樣被提醒,葉榕再回想,倒的確覺得有些滑稽。
不過,就算她覺得滑稽,也笑不成魏昭這樣。她從小受的教育,是不允許她笑得這麼放肆的。所以她望著此刻眉眼皆沾染笑意的魏昭,倒是心中挺有些羨慕的。
葉榕忽然想起前世那個被她救下來的魏昭,那時候的他,傷痕累累,渾身幾乎都是刀疤箭傷,沒一處是好的。又是滿門全滅,親人全死,他是唯一的倖存者。就算那時候的他沉默寡言不愛說話,陰冷得有些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但,她也能從他身上看到些屬於陽光的東西。
所以她想,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吧。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趣?」葉榕問得直接。
她覺得如今二人既然定了親,日後是要一起過日子的,她還是希望能够盡量敞開心扉與他過。不希望總是他一個人在付出,若她有不好的地方,她也願意改。
恰好,此刻魏昭也想到了前世黑水鎮二人獨處的那段日子。目光正溫暖柔和,聞聲,朝葉榕探來目光說:
「你怎麼會無趣?」魏昭認真說,「若一個人心裡裝著你,不論你做什麼,不論你是什麼樣的,他都會覺得好。」趁機告白,「比如我,我覺得你的每根頭髮絲兒都比別人的要好看。」
葉榕本來是正經想跟他好好談一談的,結果驀地就被告白,她有些措手不及。
「噢。」
她應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魏昭卻不滿意。
「噢?」他駐足,面對面望著她,「’噢’是什麼意思?」
葉榕覺得他多半是故意的,於是有些小生氣,回嘴道:「’噢’就是我知道了。」
於是魏昭更不滿意了,嘴角噙著笑,話說的含著幾分不滿足:「這種時候,你不該也配合著說幾句誇我的話嗎?難道,我就這麼不好,不值一提?」
葉榕越發覺得他是故意的,於是偏不誇他。不但不誇,還要跟他理直氣壯講道理。
「古人言,謙受益,滿招損。就算魏二哥覺得自己好,也不該處處討誇。討要來的誇贊,也著實沒意思了些。」
魏昭真是見縫插針似的表愛意:「我也沒有要討別人的誇,別人誇不誇我,不在意。但唯獨在意你怎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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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故意嘆息一聲說:「我就知道,榕兒看不上我。我是個紈絝子弟,雖然現在改邪歸正了,但你還是瞧不上我的過去。」
葉榕知道他是故意這樣說的,氣得齜牙,抬脚就狠狠踩了他一脚,示意他適可而止。
魏昭却誇張的抱起脚來,然後賴著人,說這雙脚算是廢掉了,日後怕是要一輩子靠著她養了。
葉榕就說:「給你做一雙鞋子。」
魏昭立即追加條件:「再做兩套護膝。」他記得之前在書院念書的時候,葉蕭在他面前炫耀過,所以他一直記得。
葉榕抿了下嘴,答應了。
本就是私下裡鬧著玩兒的,魏昭見好就收。魏昭走後,葉榕回去就開始著手納鞋底綉鞋面了。
桂圓見狀,立即就說:「姑娘的手可是畫畫寫字的手,這些粗活,還是奴婢代勞吧。」
葉榕抬眸望著她說:「哪有什麼粗活細活,高興去做的,就是好活。你去忙你的吧,不必管我。」
蜜餞笑嘻嘻凑來,附在桂圓耳邊說了幾句。桂圓一聽是做給未來姑爺的,立即就拉著蜜餞一起走了。
於是,蜜餞就把花園裡瞧見的都說給桂圓聽了。
桂圓就覺得自己方才鬧了笑話,有些懊惱。難怪呢,姑娘怎麽回來後,立即就進屋去摸起針綫來了。
原來如此。
桂圓對蜜餞說:「這件事情,你莫要傳得人人都知道。咱們心裡明白就行,姑娘與魏二爺之間的事兒,姑娘不叫說,連夫人那裡你都別說。」
蜜餞保證:「我明白。」
沒多久,也就一兩日的功夫,忽然的,葉世子跟薛姨母的事情,就被傳得街頭巷尾皆知。先是在坊間傳,後來連朝堂上都開始有御史彈劾,說葉世子不知廉耻,竟强占妻姐養爲外室,實在有失世家身份。
嬴王一黨人本來就在合力搞顧家,抓著這個機會,更是把顧葉兩府的事兒攪和在一起,全力打壓。
一天傍晚,正在城外營中操兵演練的葉世子突然接到一道被革軍職的聖旨。革除軍職的同時,葉世子也被連夜召進了宮裡去。
得到這個消息的葉老夫人,突然兩眼一抹黑,就暈了過去。
整個葉侯府,忽然就亂了起來。刑氏立即差人喊了府醫來,替葉老夫人灸了幾針後,老人家倒是醒了,只不過,想著長子突遭此難,心中實在擔憂,人也起不來,只哆嗦著雙手問:
「老大回來了嗎?」
葉老夫人一輩子沒經歷過什麽事兒,加上此刻老侯爺與二老爺都不在家,她更是沒了主心骨。
好在有刑氏母女陪在身邊,刑老夫人緊緊握住她雙手,安慰說:
「你也不必擔心,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呢。姑爺只是被革職召進宮裡去了,我們差人去打探了,姑爺去的時候,那宮裡傳旨的太監對他倒還算恭敬。若真是陛下要查辦他,早該五花大綁綁進宮去了。」
葉老夫人被安慰得稍稍放心了些,但還是不明白怎麽回事。
「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就被革除了軍職呢?」不敢往深處想,越想越怕,「你們說,是不是……是不是因為薛姨母那件事?啊? 」
刑氏母女相互望瞭望,沒吭聲。
葉老夫人見狀,更是覺得自己猜測得是對的,於是恨恨道:「好狠的一個唐家啊,我們葉家這是養了什麽白眼狼啊。這唐家靠著把女兒送到我們府上爲妾起的家,他唐統從一介布衣混到今天的地位,借的是誰的勢?還不是我們侯府的勢,是老大的勢。」
「老大再沒多大出息,好歹也是有軍職在身,好歹也是侯府世子。人家重用他,升他的官兒,多少是瞧在老大的面子上的啊。我記得,有一回爲了唐統調崗升職的事兒,老大爲他跑了好幾趟。」
「為他疏關係,說好話。結果他倒是好,如今軍職高了,立了戰功了,一回來稍有不稱心,就開始搞老大。這種人,他怎麼配活在這世上的!」
老太太越想越氣,掙扎著要起來:「我要去殺了他!」
刑氏母女沒攔著。
不過老太太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真給她把刀讓她去刺唐統,她也是不敢的。
刑氏母女沒攔,自有滿屋伺候著的丫鬟婆子攔著。等老太太安靜下來後,刑老夫人才說:「這種靠著送女兒入勛貴人家爲妾起家的人家,你能指望他講什麽道義?需要仰仗你們的時候,自然說好話巴結著,如今見可以靠自己站穩脚跟了,自然一脚踹開昔日恩人。」
又感嘆:「可憐我們家的姑娘,半輩子都在你們家當牛做馬,回頭竟然討不著那姑爺一句好。倒是那個做小的的,白得了十多年恩寵。」
葉老夫人也知道對不住刑氏這個兒媳婦,滿臉愧疚說:「是我們葉家對不起老姐姐你的女兒,這些年來,叫她受委屈了。但從今往後,我保證,再不會叫她受半點委屈。」
刑老夫人只覺得好笑,葉家倒是還想再欺負呢,他們家如今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