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桃兒是聽信了她嫡姐的話,以爲自己失了名節是因爲樊家那丫頭。」唐統十分誠懇,「她單純,’事實’擺在眼前,她就信了葉家大姑娘的話。爲了這事,我訓斥過她了。事已至此,要與樊姑娘一起和睦共處才是,鬧得家宅不寧,總是不好的。」
唐統聰明,言語間只一直在詆毀葉家葉榕母女,但對樊家,他是百般相互的。他心裡明白得很,若是此刻爲著這點小事立即與樊家劃清界綫,眼前的這位顧家大爺,心中肯定會看輕了他,覺得他是那等有點功名就忘記兄弟的小人。
而唐統與刑氏母女的矛盾突出且明顯,他也相信顧旭心中其實也是懷疑這幾件事乃是刑氏母女所爲……所以,他倒是指責的坦蕩。
顧旭沒說話。
唐統又道:「我有找過樊兄,此事一應都與他說清楚了。都是孩子們之間的事情,其實沒必要傷及大人間的感情,樊兄也是這樣認為。」
「如今,那樊姑娘與桃兒共侍一夫,樊姑娘肚子裡的孩子,也是桃兒的孩子。我相信,桃兒日後會一視同仁。」
「那便好。」顧旭淡淡點頭。
轉而又問:「唐兄如今遭逢此難,日後打算怎麼做?」一邊往外走去,一邊繼續閒聊,「可與那葉家大老爺見過面解釋過?」
唐統:「那葉大老爺如今被罰禁閉,誰都見不著。我那日在侯府著了那刑家老夫人的道,被她算計了。當時被她下了套,未察覺,如今,怕是葉侯府從上到下都堅定認爲是我唐統忘恩負義。」
「葉家三爺呢?」顧旭閒問,「可有受影響?」
唐統說:「他一直在郊外書院唸書,我怕影響他讀書,沒說。不過,却有人等不及要告訴他,此番好像已經在家中。」
又說:「這回春闈考,他落了榜,本就對他打擊很大。日後若是再因我而不得葉家信任,可想而知他日子得有多難。」
唐統這樣說,顧旭便淡淡點頭,而後繼續說:「唐兄大可不必擔心,若他意志堅定,遲早能高中。」又給他舉例子,「我記得……葉家的那位大爺葉蕭,從前也是個混不吝,如今改了正道後,不也學好了嗎?」
「那葉家大爺當初的名聲可是臭名昭著,聽說葉家的那位大老爺,十分瞧不上他。那樣的逆境下,他都能翻盤重生,何况三爺是這般聰穎過人。」
說起那葉蕭,唐統倒也奇怪得很。從前明明就是廢人一個了,怎麽突然的,就改邪歸正了。不但改走了正道認真讀書了,而且,竟然還能讀出名堂來。
他會試能高中,他是萬萬想不到的。
但有些話,唐統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不能在顧旭面前說的。如今不同往日了,往日葉蕭不成器,是個十足十的敗家子,而榮哥兒却十分成器,他自然可以表現出一點若嫡長不行庶幼便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但是如今,葉蕭身為嫡長子,有功無過,榮哥兒便沒資格再想著那個位置。
唐統不傻,他自然明白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所以,唐統便道:「想來那位葉家大爺素日裡是刻意藏拙了,如今才是他真實的水準。只是,他平時藏的也實在太好。」
「倒也不奇怪,葉家那位夫人是個厲害的,想必,是她的計謀。」唐統說,「葉大老爺與葉大夫人之間的恩怨我不清楚,但葉大老爺怕他們夫妻間的矛盾會害了榮哥兒幾個,所以才對榮哥兒姐弟格外恩寵。」
「估計是那位大夫人怕日後侯府會落到榮哥兒手上,便使出一招障眼法來。待得時機成熟了,再一舉得中。」
又暗示:「憑榮哥兒的才學,沒道理春闈會落了榜。可惜他參考的時候我也不在京中,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遭人算計的緣故。」
顧旭自然明白唐統話中意思,便直接問:「唐兄是懷疑葉大夫人從中做了手脚?」
唐統冷哼一聲:「又何嘗不可能?」
又說:「我是個粗人,只知道戰場上殺伐果斷,不懂那些陰毒的招數。若真被算計了,也是活該,怨不得旁人。」
顧旭淡淡點頭,卻沒再問,他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顧旭與唐統是袍澤之情,是一起流過血灑過汗水患難與共的存在。顧旭不顧門第高低視唐統為兄弟,唐統待顧旭也坦誠熱情……
曾經一度十分要好,但如今,其實淡了許多。
當年唐澤幫扶葉桃於梅花莊算計顧旭一事,唐統直言說他不知情,顧旭是信了的。但那之後,顧旭卻沒再踏足過唐府半步。
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自己的掂量的。
當時那件事情,唐統的確不知情,所以他十分坦蕩。顧旭疏遠他,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一切後,也幷沒有貼過來。
再之後,樊英出事,樊賓那樣求他,他也沒有來找顧旭說情,不過就是覺得自己幷不低人一等。
顧旭什麼話都沒說,但他心中都明白。那回的事情,他的確是相信唐統的。
但這回,唐統明顯有些急躁了。
其實唐統前兩天便登顧家的門求見過顧旭,但顧旭一直忙,沒得空。如今,他才得點空出來,就立即被準確的找到了。
他心裡明白,怕是唐統也廢了一番心思尋他。
唐統如今軍職並不比顧旭低,又是平叛的功臣,顧旭對他自然還是禮遇的。但一番較量下來,唐統給顧旭的感覺一直是各種解釋,各種維護自己的利益、形象,再加上有了前世的一些記憶,以及葉榕對他說的那些話……多多少少,顧旭是能察覺到唐統的心思的。
尤其是他一再有意無意強調刑氏母女幾人手腕厲害,倒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若是坦蕩,便不必說,若是一再辯解,便是心中有鬼。
或許,真的是他對這位兄長認識的不夠。
顧旭自始至終話都很少,下了樓後,顧旭依舊負著手,轉身看向唐統道:「唐兄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葉三既然嫁了仁義爲妻,她便會得到顧家二夫人該有的待遇。」
尋顧旭幫忙照顧桃兒,自然是目的之一。但他最主要的目的,其實還是找顧旭解釋陛下嚴懲葉大老爺那件事情的。
如今都在傳,說是陛下嚴懲葉家是爲了敲打顧家。近來嬴王府一直在朝中彈劾顧家,有人猜測說,葉家如今的下場,便是陛下對顧家的態度。
唐統怕顧家會誤會他,故而前來解釋。
但其實唐統這趟跑的的確多此一舉了,因爲顧旭有了前世的記憶,他未卜先知了許多事情。陛下此舉,絕非偶然。即便今天沒有葉家的這樁醜聞,陛下也會藉別的機會「敲打」。
唐統不知內情,想方設法來尋人,又當面解釋許多……心急得有些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但唐統總歸還是知道見好就收這個道理,所以,見顧旭答應會照拂葉桃,唐統就沒再說什麽。
「告辭。」顧旭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晚間,顧旭被自己父親顧世子叫了去。顧旭去父親書房的時候,只見他面色沉重,一臉的難色。
顧旭上前抱手作了個揖後,問:「發生了何事?」
雖然嘴上這樣問,但其實顧旭心中也猜得到是何事。算著時間,也到了。
顧世子與兒子直言說了陛下的意思,顧旭聽後,眉眼未動,倒十分淡定。
顧世子驚於兒子的泰然,蹙了眉心說:「你倒是沉得住氣。」
顧旭說:「祖父與父親是如何打算的?」
顧世子道:「你祖父的意思是,君上有命,身為臣子,是要服從命令的。只是,如此一來,倒是辛苦了你母親與兩位嬸母。陛下倒是說了,老夫人乃是大長公主,可以移居公主府居住。但其餘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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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世子說:「南境之地苦寒,常年濕潮,你母親與嬸母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若平白去吃那樣的苦,實在委屈。」
顧旭心中自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便不去。」
「不去?」顧世子也這樣想過,但這是密旨,如何反抗?
顧旭說:「爲了牽制嬴王府,暗中培植勢力,有很多法子,不一定非得假意流放。正如父親所言,男兒吃苦未嘗不可,但女眷們却不行。」
「何況,父親有沒有想過,陛下說是假意流放,但萬一以假作真呢?到時候,又該如何。」
顧世子沒說話,只是負手在書房內來回徘徊,垂眸沉思。
前世的那些事情,如今雖然還沒發生,但皇帝還是那個皇帝,他的心性是不會變的。所以,前世的那些事,遲早會發生。
陛下非明君,爲了一己私欲,他是做得出來那種生靈塗炭的事情的。所謂的信任顧家,不過也是在利用顧家罷了。
等嬴王府倒了,顧家再沒任何利用價值,嬴王府的下場便就是顧家的下場。
效忠君主是顧家歷代都願意做的事情,但前提是,君主必須是一個爲民考慮的明君。若是昏君,這個忠心不效也罷。
助紂爲虐的事情,顧家不能做。
「我與父親知道的是,如今寄住府上的那位劉姓公子乃是當朝三皇子。但其實,陛下對祖父說的,卻是四弟才是三皇子。」
他有前世的記憶,所以知道四弟不是。但陛下故意這樣引導,讓祖父這樣以為。且日後,陛下還會暗示皇后一黨,讓他們誤以爲四弟是皇子。
陛下這一招,是想顧嬴兩家互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