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簡妍想了兩日,原本是想趁著徐仲宣下一次休沐回來的日子,找到他,直接明明白白的問一問他到底對簡太太說了什麽。
直覺來說,能讓簡太太如此立時就執行的話,定然是與她的婚事有關。
或許,徐仲宣已經是向簡太太提了要納她為妾的事?只不過因著自己那日決絕的態度,所以就並不敢將這話讓她先行知道?
只是等到徐仲宣休沐的日子,她卻被徐妙錦告知,說是徐仲宣早先兩日就已經出發去往山東去主持山東的鄉試去了。
簡妍知道鄉試是每三年一次,考試一共分了三場,分別於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進行。而考生考完試之後,考官自然也要審閱各位考生的答卷,那等大一些的省份便要於九月十五日之前發榜,中等的省份是要九月十日之前發榜,小一些的省份則是要在九月五日之前發榜。山東省怎麽說也是個大省,自然是要到九月十五左右才會發榜的了。再加上這年頭交通又不發達,從山東到京城路上怎麽著也要費一些時日,換而言之,在十月份之前,她是別想見到徐仲宣了。
簡妍聽到這則消息之後,心中真真是五味雜陳。
她一方面是想著,這些日子徐仲宣都不在,她終於是不用費盡心思的想著怎麽躲避他的了,完全就可以輕輕松松的過完這四個多月。且若是一切順利的話,也許這段時間就已經夠她脫離簡太太的掌控的了。而另一方面她心中也有著淡淡的失落。
竟是要四個多月都見不到他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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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妍一路心情低落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且回去之後也只是悶悶的坐在炕上,望著窗外的芭蕉和院角的那株紫薇花出神。
四月原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正興衝衝的拿了紙和筆想進來請簡妍教她寫字,卻被站在碧紗櫥外面的白薇劈手給拉住了,對著她搖了搖手,示意她先別進去。
原來這些日子簡妍無事的時候,因見白薇和四月都不識字的,而兩個人又都有想識字的意思,於是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教著她二人識些字,且還教了她二人一些簡單的算術。四月大為感興趣,鎮日的都在鑽研著這事。
這會見白薇拉著她不讓她進去,四月望了望面前碧紗櫥上吊著的竹簾,低聲的就問著:“姑娘這是怎麽了?”
白薇也並沒有對她言明,只是含含糊糊的說著:“姑娘心情不好著呢。咱們先別過去煩她,讓她一個人坐一會子。一會兒就好了。”
剛剛白薇隨著簡妍一起去了凝翠軒。當徐妙錦說著徐仲宣去了山東主持鄉試,近期都不會回來的時候,她立時就抬眼望著簡妍,果真見她面上的神情就瞬間暗淡了下去。
白薇就在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只想著,姑娘雖說是自己心裡明鏡兒似的,知道自己與大公子在一塊未必會有什麽好結果,可情之一字,到底不是說斷就能斷了的。
因又歎了一口氣,拉了四月的手,就說著:“走罷,咱們還是先回房罷。待會再過來看姑娘也是一樣的。”
四月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轉身隨著白薇就要回房。
她雖然是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白薇歎的這口氣她還是聽到了的。
只是兩個人還沒走到自己的屋裡,忽然就聽得這邊簡妍在叫著她們。
白薇聽了,忙轉身三兩步的就趕了過來,伸手揭開了竹簾,趕著進去問道:“姑娘有什麽吩咐?”
四月隨即也忙揭開竹簾跟了進去。
原來簡妍是想要繡著東西,便叫著白薇和四月進來幫忙。
白薇偷眼見簡妍現下手中拿著的是一幅荷葉錦鯉圖。這幅圖她倒也是識得的,還是前些日子在涼亭裡賞荷花的時候,因著三姑娘的一句玩笑話,說是讓大公子畫了一幅荷葉荷花圖,然後交由簡妍來繡出來。而那日夜間大公子就遣了青竹送了這幅荷葉錦鯉圖來。只是簡妍一直將這幅圖放在了書架上,壓根就沒有要繡的意思,怎麽今日卻是要說繡了?
白薇也不敢多問,只是問著這幅圖要繡來做什麽呢?
簡妍想了一想,而後便說著:“便繡了來做個屏風吧。”
白薇的心中便有了數,隨即便讓四月找了大一些的繡繃來,兩個人立時便忙活開了。簡妍自己也自箱子裡尋了一塊上好的素絹出來,交由白薇和四月在繡繃上固定繃緊了。
而自此之後,簡妍沒事的時候倒都只是坐在屋子裡,垂著頭繡著這幅荷葉錦鯉圖。
白薇和四月都很擔心她,不時的就會勸說她別繡了,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不然整日的這樣垂頭刺繡,對眼睛也是不好的。
簡妍卻也只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麽。
這樣的一座屏風,想來也是要繡一段時日的。趕早兒繡了出來,若是她這些日子能脫離了簡太太的掌控,離開了這裡,好歹也能留點什麽東西下來。
只是周林那邊,辦戶貼的事進行的卻並不是很順利。
依著簡妍的意思,這戶貼自然不能是辦在京城裡,並著這周邊的。畢竟一來是簡太太人在這裡,保不齊哪一日就被相識的人給撞到了,然後傳到了簡太太的耳中來,且二來這天子腳下,只怕這偽造個戶貼也不是那麽好偽造的。
簡妍原本是想讓周林想法兒的辦了一個杭州的戶貼出來。上輩子她的家便在杭州,縱然是相隔了千百年,可心中總還是覺得那兒才是她的家,總還是想回去看看那一方水土,最好往後都在那裡安家。只是周林去了一趟杭州,結識了一些衙門上下的人之後,回來卻只黯然的對著簡妍搖頭。
這年代其實上下法制也厲害,說起來他手中雖然是有銀子,但畢竟衙門裡沒有相識的人,便是他再拿銀子去砸,但人家也並不敢就偽造一個戶貼出來給他,便是頂替也是不敢的。
誰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來歷啊?銀子再好,可到底也是沒有命好啊。
簡妍無法,最後也只得交代著周林,讓他盡量的去一些離著京城路遠,不發達的地方多活動活動。天高皇帝遠的,總歸還是有那等見了銀子願意偽造個戶貼的人。且離著京城路遠,總歸還是更安全些。
她自然也是想過,便是有了戶貼,她一個單身女子,在外只怕也是多有不便的,不過好在周林和白薇之間互相有情,等她離了這地兒之後,便讓他們兩人成親,到時她和四月只認做是他們兩人的妹妹也就是了。只是到那時什錦閣自然是不能再做了。既然是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那自然以往的一切都要全都拋卻掉,不然很容易的就會教那等有心之人順藤摸瓜的查出他們來。所以在離開這裡之前,那也是要準備著足夠的銀子,以便於他們能在外鄉從從容容的過著日子。
因著這,簡妍這些日子除卻在繡那幅荷葉錦鯉圖之外,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在琢磨著能有什麽新樣的款式了。
除卻招財貓、招福貓衍生出的各種飾品之類,她甚至還憑著記憶,自己設計了幾款時新的首飾,以及月華裙,魚鱗百褶裙、鳳尾裙之類的衣裙出來。
她研究過,這個年代裙子的裙幅多數為六幅,尚且還沒有出現過更多的。而月華裙的裙幅卻是有十幅之多。且顏色淡雅,腰間每褶各用一色,一襇之中,五色俱備,風動時如月華,極為的引人注目。而這年代雖有名為留仙裙的百褶裙,只是縐褶並不算得多,於是簡妍便依著印象,大大的加深了這裙子上的縐褶,使之展時如魚鱗。至於鳳尾裙,她也只是依著印象之中的畫了圖紙出來,交由周林交給裁縫去做。
而自然,這個年代並沒有人穿過這樣的幾款裙子。便是有,只怕那也只是在一小塊兒范圍之內,並算不得是大范圍的普及。所以如何的讓那些官宦權貴之女都知道這幾款新樣的首飾和衣裙,簡妍也是費了很大的一番心思。
可巧這段時日周盈盈下了次帖子請她去京城中的金石齋裡鑒賞書畫,簡妍想得一想之後,便讓周林給她拿了一條牙色的魚鱗百褶裙過來,又拿了一款她設計的最時新的手鐲過來。隨後去赴周盈盈的約時,她便自己穿了那件牙色的魚鱗百褶裙,然後又將那只手鐲裝在一只錦匣裡面作為送給周盈盈的禮物。
縱然周盈盈再是看不上閨閣女子所作的書畫,嫌其太小家子氣,可她畢竟是一名女子,且還是一名年輕的少女,見著簡妍送她的手鐲,心中自然是極為歡喜的。又見著簡妍身上所穿的那件魚鱗百褶裙是以往都沒有見過的,且是式樣新穎又別致,少不得的自然會問一聲這裙子是在哪裡買的。
於是簡妍便笑著說這裙子是她兄長在京城的什錦閣裡買來送給她的,便是送周盈盈的這只手鐲也是她兄長在什錦閣裡買的呢。周盈盈聞言,隔了兩日自然是去了一趟什錦閣,見著裡面各色首飾衣裙都是以往沒有見過的,少不得的自然又會買了幾件回去。而當她自己出門的時候,戴了這些首飾,穿了這些衣裙,那閨閣中的其他女子見了,見著皆是自己以往沒有見過的,自然少不得的也問上一問她是在哪裡置辦的。於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到最後這廣告效果好的連簡妍自己都要不敢相信了。
而在這些忙忙碌碌中,簡妍的生日也來了。
說起來倒也是巧的很。上輩子簡妍是七月二十日生的,這輩子的生日倒也是在這一日。
以往這日子,簡太太並不怎麽理會的,只當她並不知道。只是今年,她倒是吩咐著廚房裡給她做了一碗荷包面,讓珍珠給她送了過來。
簡妍也便接了過來,安心的吃著。
這些日子簡太太每日都是好吃好喝的款待著她,她也並沒有推拒,但凡只要是珍珠拿了過來的飯菜,她都是照吃不誤。
可心裡到底是跟扎了根刺似的,很是不舒服。
以前是餓著她,整頓的給她吃些寡淡的飯食,且還不給吃飽。這當會雖然是鎮日的魚肉給她補著,可她始終還覺得自己是沒有任何尊嚴可談的。
其實她心中對徐仲宣也是頗有微詞。
這算什麽呢?他這是真的關心她,所以才去跟簡太太求了情,還是只當她是個禁、臠樣的存在?所以他便明確的告知簡太太,她是他徐仲宣定下的人,縱然是他現下人不在這徐宅裡,可也不能讓人慢待了她?
傍晚之時,青竹過來了,珍而重之的雙手奉上了一只錦盒來,說這是大公子托了人從山東帶了過來,特地的囑咐要親手交到她的手上。
簡妍望著那只盒子的時候,就只覺得眼皮子跳了一跳。
這只錦盒,還是她當初自己設計的式樣和圖案,讓周林去找人定做的,好為那些在什錦閣裡買了手鏈之類的小物件包裝用的。
她伸手接了過來,打開了看時,果見裡面裝著的正是一串招財貓的手鏈。
顏色嬌嫩的粉色碧璽和嬌憨可愛的白色招財貓間隔著串成了一條手串,瞧著極是喜人。
這也是她畫了圖紙出來讓周林找人去做的啊。想當初她還想著,這串手鏈做出來想必應當是有些意思的,倒不如自己也弄了一串來戴戴。只是後來一直都忘了這件事。現下倒好,徐仲宣送了她一串這手鏈了。
簡妍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很微妙啊。
青竹這時又遞了一封信過來,說也是大公子囑咐的,讓務必交到她的手上。
簡妍心中顫的一顫,目光只在那封信上逡巡。
信封上是飄逸流動的一筆行書。正中長方形畫出來的紅線框裡大寫著簡妍兩個字,底下是小一些的親啟兩個字,右下角則是與親啟兩個字差不多大小的徐仲宣三個字。
看著自己和他的名字出現在這同一張信封上,簡妍說不上來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
她微微的抿著唇,片刻之後,到底還是伸手自青竹的手中將這封信接了過來。
青竹這時已是開口告退,白薇便拉了四月一起出去送她。其實也是想讓簡妍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看徐仲宣寫來的這封信的意思。
而簡妍等到她們三人都出了屋子之後,也並沒有立時就打開這封信。
她只是垂著頭,望著信封上的那一筆飄逸流動的行書。
徐仲宣在人前從來都是寫的一手方正勻整的台閣體,私底下卻是寫著這樣一手放縱灑落的行草。先時她也並不知,可是後來在一起相處的久了,她又是個心細謹慎的性子,有些事自然就會慢慢的察覺到。
所以這封私底下的信裡到底是寫著什麽呢?
簡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顫著雙手將信紙從信封裡取了出來,慢慢的在眼前展開。
然後她立時就傻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