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簡妍約了徐仲宣在前院的花廳見面。
她隨身帶了四月,以及聽桐和聽楓一塊兒過去。
當此時,婉姨娘正想了法兒的要尋她的錯處,所以即便她再是想和徐仲宣單獨相處,撲在他的懷中同他說著這一段時日發生的事,可那也是不能的。
到得花廳之後,她讓聽桐和聽楓守在了院子裡,自己則是帶著四月進了花廳。
徐仲宣先時尚且還能冷靜的坐在那裡等著她過來,可是這會見著她了,他立時就冷靜不下來了。
他起身站了起來,一個箭步的就趕了過來,雙手握住了她的肩,低聲的喚著她:“妍兒。”
自上次相見之時,他含著她的耳珠在口中,一聲聲呢喃著喚她妍兒開始,這些日子,這兩個字已經是刀鐫斧刻一般的在他心中留了下深深的烙印。
他日日時時的都會在心中輕柔的喚著這兩個字。
自聶青娘出事以來,這幾日簡妍可謂是冷靜鎮靜之極。
她要操持聶青娘的喪事,要安撫李信,還要防備婉姨娘給她找事,日日夜夜神經都是緊繃著的,再也沒有一刻松懈的,所以也就顧不上去哭。
可是這會,見著徐仲宣在她面前,聽著他這般的輕喚著她的名字,她忽然就是覺得滿心委屈哀傷。
先時還想著要同徐仲宣坐著好好兒的說話的,不能做了什麽親密的行為出來讓婉姨娘尋了她的錯處去,可是這會她卻是忍不住,一句話也還沒有說,倒先是撲在他的懷中哭出了聲來。
四月見狀,便走到了門旁。
為著不讓人誤會,所以兩扇格扇門是大開著的,四月便背對著簡妍和徐仲宣,湊在一扇格扇門後面,目光專注的望著外面。
若是有人來了,她是可以及時通風報信的。
而此時徐仲宣緊緊的將簡妍抱在懷中,聽著她壓抑的痛哭聲,他只覺得心中似是壓了一塊重若千斤的大石頭一般,是那樣的沉悶。
簡妍一面揪著他的衣袍前襟痛哭,一面斷斷續續,哽哽咽咽的說著:“我娘是自盡的。她是吞金自盡的。她都是為了我啊,她都是為了我啊。”
徐仲宣心中一震。
雖然他早先就已經猜測到了聶青娘的死約莫應當是自盡的,而不是對外所說的病發而亡,但是現下從簡妍的口中聽到了這句話,他還是覺得震驚不已。
聶青娘雖然是一片心的為了簡妍著想,但自此之後,他的小姑娘終生只怕都是無法對這件事釋懷的。
他垂頭,望著在他懷中哭的滿面淚痕的簡妍。
上次相見之時她眉眼之間還是那樣的神采飛揚,但是現下卻是滿面憔悴,人更是清減了不少。
心中驟然一痛。
他收緊了雙臂,下巴抵在她的頭上,低聲的說著:“都是我無能,才讓你遭受了這樣的苦痛。”
那日得鄭華給他說了那則消息之後,他原本是想著回去就寫了章奏,請著皇帝給他和樂安鄉君賜婚,然後趕著明日一早就呈了上去。他那時想著,便是皇帝不允此事,那也是沒有關系的。
京城到西北千裡迢迢,他自然是會想了法子的在這路途上動手腳的,總之是絕不會讓簡妍嫁給什麽興平王世子。只是沒想到,當日夜裡他就收到了一則消息,說是鄭國公夫人沒了。
當時他便猜想著鄭國公夫人的死是有內情的。不然哪裡會這樣的巧,她偏偏這個時候沒了?倒正好解了簡妍面臨的這個困境。
而現下聽得簡妍這般親口所說,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此刻他心中只有滿滿的自責。
都是他無能之故,不然簡妍何至於要遭受這樣的苦痛?
他牢牢的將簡妍圈在了懷中,唇線繃的緊緊的,幽深的雙瞳中滿是自責。
而這時四月卻是忽然轉身,快速的低聲說著:“姑娘,彩珠在外面。”
彩珠是婉姨娘身邊的大丫鬟。
簡妍聞言,便忙離了徐仲宣的懷抱,起身走到了門外去。
聽桐和聽楓正在庭院裡揪著彩珠,問著她在外面探頭探腦的是要做什麽。
彩珠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但其實是方才有人說徐仲宣過來了,三姑娘去見他了。聯想著上次徐仲宣過來提親的事,婉姨娘便以為著徐仲宣和簡妍之間定然是有私情的,所以便忙遣了彩珠過來打探。
婉姨娘只想著若是能在此時捉住了簡妍同徐仲宣單獨相處,她自然是可以將此事嚷嚷開來的。
此時府中還有其他前來吊唁的賓客在,若是將此事嚷了出去,不說人言可畏,簡妍能羞憤至死,可至少她的臉面是再也存不住的,到時看她還怎麽好意思握了掌家的權利在手中。
但誰料想彩珠不過在院外冒個頭的功夫,還沒等她偷偷摸摸的進來打探情況呢,就被聽桐和聽楓給發現了。
簡妍近來做事越發的謹慎了。即便是來見徐仲宣,可她還是帶了好幾個丫鬟在身邊,這樣便是有人想拿這事來說事,她又怕得什麽呢?
這好幾個丫鬟在身旁陪伴著她,說了出去,她又並非是與徐仲宣單獨相處的。
當下簡妍領著四月出了花廳,攏著雙手站在青石台基上,一臉平靜,只慢慢的吩咐著:“聽桐、聽楓,放開她。”
聽桐聽楓聞言,便垂手退至一旁。
簡妍此時揚了揚下巴,示意著彩珠過來。
彩珠接觸到她冷淡的目光,小腿肚子就有些打顫。
方才簡妍喚了侍衛進去,將那兩個管事的給打了個半死不活的消息早就是傳遍了整個國公府,這當會誰都害怕自己會是下一個趴在條凳上挨打的人。
而婉姨娘方才也正是聽得此事,心中發了急,覺得在簡妍這樣的雷霆手段下,她是沒有再從簡妍手中拿回掌家權利的那一日了,所以這才遣了彩珠過來打探簡妍和徐仲宣會面的情況,就想著要拿了這事來大做文章呢。
此時彩珠心中一面怨著婉姨娘,一面雙腿顫著走了上前來,跪了下去,低聲的說道:“彩珠見過姑娘。”
簡妍並沒有開口讓她起來,只問著:“你是後院裡伺候姨娘的丫鬟,不得吩咐不能到前院來。現下你是為了什麽到這花廳來?”
彩珠支支吾吾的答不出來。
鄭國公府裡確實是有這樣的規矩,後院裡的丫鬟不能隨意的到了前院裡來。因著前院裡有小廝,有侍衛,若是能隨意走動,到時若是出了什麽敗壞風紀的事可就丟了醜了。
簡妍見她答不出來,聲音便冷了下去。
“答不出來?那我現下就喚了侍衛過來,先打了你幾板子讓你清醒清醒,然後你再過來給我答話?”
彩珠聞言心中大駭,面上的血色瞬間就褪的乾乾淨淨。
方才她可是聽得人說,被打的那兩個管事,從臀部到腿部,都是四指寬的淤痕高了起來,再無一塊好皮的。
她忙伏下身去磕了個頭,說著:“姑娘饒命。奴婢,奴婢只是……”
“只是什麽?”簡妍追問著,“在我的面前說謊話你可是要掂量掂量後果的。不然,打你一頓板子都是輕的,你信不信?”
彩珠哪裡敢不信?現下整個國公府裡的人都在說,別瞧著這位三姑娘柔柔弱弱的,辦起事來可是陰狠毒辣著呢。
彩珠當下便心一橫,眼一閉,只能實話實說了:“奴婢,奴婢是婉姨娘遣了過來瞧一瞧三姑娘和徐侍郎在做什麽,說些什麽話的。”
簡妍聞言便冷笑一聲,隨後便道:“你們姨奶奶倒是很掛念我。回去告訴她,她若是真的想知道我和徐侍郎在這花廳裡做什麽,說些什麽,我這院門和花廳的大門都是敞開著的,她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前來坐在這裡旁觀旁聽,而不用遣了丫鬟這般偷偷摸摸的過來打探。”
一語說完,她就低喝了一聲:“滾。”
彩珠對著她磕了個頭,起身飛快的跑了。
自簡妍出了花廳之後,徐仲宣也站在門邊。此時見得彩珠走了,他便走了出來,站在簡妍的身旁,眼神冰冷而凌厲。
這個婉姨娘,竟然是這樣處處監視掣肘著簡妍。
不過待得簡妍轉過身來的時候,徐仲宣眼中的冰冷和凌厲立時便不見了,轉而換上了一片濃的化也化不開的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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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妍對著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著他隨她到花廳裡面來。
照例還是聽桐和聽楓站在院子裡望著風,四月則是站在花廳裡面的門後,背對著他們往外張望著。
時間緊迫,暫且是來不及敘別後之情的。
於是簡妍便快速的將那日李念蘭所說的那一番話,隨後聶青娘吞金自盡的事說了一遍。
徐仲宣聞言,一雙墨眸中的神情就越發的幽深冷厲了下來。
“要我做些什麽?”他低低的問著,“妍兒,但凡你說了出來,我無有不從的。”
簡妍便身子湊近了幾分過去,同樣的低聲的說著:“我要你做三件事。第一,不能讓寧王繼承皇位。我絕不會讓李念宜有做上嬪妃,婉姨娘指靠著她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那一日。第二,李敬現下在五城兵馬司任職,你查一查他的事,如果可以,讓他丟了職位,再沒有任何前途。李念宜和李敬是婉姨娘最看重的兒女,也是她的依靠,我就是要讓她所有的依靠都落空。而這第三,李翼這兩日病了,前來為他診脈的是太醫院的王太醫。你想了法兒的去同王太醫打聲招呼,讓李翼這病一直病下去,最好是日日纏綿病榻,無心理事。架空了他,我才能在後院裡放開手腳做事。”
徐仲宣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些你放心,我自然都是會辦妥當的。”
隨後他想了一想,又道:“我聽說婉姨娘掌家多年,這鄭國公府中只怕多數都是她的心腹,你縱然是一時能震撼得住這些下人,只怕長久下去他們依然未必會服從於你。且想架空李翼,也並不是讓他纏綿病榻就可以的。這樣,過得幾日,等你母親出殯之後,你只在李翼的面前說是要為你母親祈福,想放了一批家生子和下人出去。我想你母親自盡這事,李翼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你這樣一說,他必然是會應允的。到時你便將所有婉姨娘的心腹之人都逐了出去,再安、插了自己的人進來。到時無論是婉姨娘還是李翼,自然都被架空了,一舉一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屆時你想做什麽他們都是不會知道的了。”
這樣一刀切的方式雖簡單粗、暴,但卻是最省事最有效的。
簡妍點頭:“我明白。”
徐仲宣卻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的。
縱然是他知道簡妍是個堅強能乾的人,可在他的心中,她只是他的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永遠無憂無慮的就好了,為什麽要讓她來承擔這樣多的事呢。
徐仲宣便歎得一口氣,伸臂攬了她在懷,低低的說著:“妍兒,這樣的事,原本不應當由著你來做的。我恨自己的無能,竟然是沒有護好你。”
簡妍埋首在他的懷中,眼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但縱然流淚,她的聲音還是堅定冷靜的:“我娘受的這些苦,我要親手一一的還回去的,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徐仲宣便又歎了一口氣,隨後又道:“我明白。我會安排白薇和齊暉入鄭國公府。白薇陪伴在你左右,齊暉在前院,若有任何事,你都可以吩咐他去做,若是有什麽話要同我說,也可以告知他。”
既然她決定要親手替她娘討個公道,那他也就唯有在身後默默的支持著她了。
簡妍在他的懷中無聲的點頭,更緊的抱住了他的腰。
但片刻的功夫之後,她便伸手推開了他,面上帶了幾分勉強的笑意,說著:“你該走了。若是待會婉姨娘真的衝了過來,雖然我是不懼她的,可總是不想我娘還沒出殯的時候家宅不寧,讓她這最後一程都不能安安靜靜的走完。”
徐仲宣雙手捧定了她的臉,忽然俯下頭來,在她的額間輕輕的印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妍兒,”他低聲的說著,“你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的。待此間事了,我會想了法兒的接了你出去的。等著我。”
簡妍拚命的點著頭,再一次的淚盈於睫。
但她隨即便轉過身了去,背對著徐仲宣,再也不肯看他一眼,只是啞聲的說道:“你走吧。”
身後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再也聽不到了,簡妍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走出了門外。
已是春末,院中一架荼蘼開的正好。風過處,滿架白色的荼蘼微微的搖晃著。
一年春事到荼靡,荼靡花開過,姹紫嫣紅的春天就這樣的過去了。
聶青娘的法事整做了七七四十九日,極其的風光。合京城的人打探的這喪事竟然是由聶青娘未出閣的女兒樂安鄉君操持的,俱各是驚歎佩服不已。
而七七四十九之後,天明之時,聶青娘的靈柩終於入土為安。於是這場風波便漸漸的湮滅在了京城之人的口中。
但鄭國公府裡,簡妍卻才剛剛開始行動。
她依著徐仲宣所說,以為聶青娘祈福的名義,說是要發放一部分的下人出去,讓他們各自歸家。李翼雖然纏綿病榻,傷,且又添了新不能理事,但這事他卻是立時就允了的。
聶青娘的母親前些年已經駕鶴西去,余下一個老父親遠在西北,無法遠行。而她的兩個兄長雖然是在外地為官,但聽聞此噩耗之後依然是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要送聶青娘最後一程。
先時他們也只以為著聶青娘是發病而亡,畢竟聶青娘這些年中身體一直不好的事他們也是曉得的,但是後來簡妍偷偷的讓人泄露了聶青娘其實是吞金自盡的事給他們知道,且自盡的前後原由也對他們說了,聶青娘的兩位兄長一聽,立時便是氣衝鬥牛,當即就不管不顧的去找著了李翼,掄起拳頭就打了他一頓。
別看這兩位兄長都是文人,但盛怒之下,一頓拳頭也是將李翼打的不輕的。
而後他們便大罵了李翼一番,只質問他可還記得當年他是如何上他們家求娶聶青娘的事,怎麽現下倒是寵妾滅妻,竟然是讓妾室和妾室的子女這樣活生生的逼死了主母?難不成真是以為她聶家無人?
李翼自然是反抗不得。
這些日子他的病情原就一直反反覆複,身子消瘦了不少,而且兩位大舅哥出手,他又如何敢抵抗?由得他們打了一頓,皮肉傷也便罷了,但那一通罵卻是如刀一般,一道道的在他的心上拉著口子。
他竟然無法辯駁。不過自這之後,他待著婉姨娘和李念蘭等人卻是較以前淡漠了不少。
原來聶青娘的兩位兄長離開京城之時,詢問著簡妍和李信是否要跟隨著他們一起離開,去往西北的武定侯府,與他們的外祖父一起生活,但簡妍卻是拒絕了。
既然娘已經入土為安了,那接下來,就該是她與婉姨娘等人開始算帳的時候了。
她首先是來尋李念蘭的麻煩。
玉雪苑中的梨花和海棠早就是開敗了,只有那兩株芭蕉倒還青翠。
正是入夜時分,玉雪苑正房中燈火通明。
簡妍帶了白薇、四月、聽桐、聽楓,一乾小丫鬟,以及幾個粗壯有力的仆婦徑直的來了玉雪苑。
小丫鬟開了門之後,有仆婦上前推開了那小丫鬟,躬身請著簡妍入內。
簡妍抬腳,慢慢的走了進去,而後沉聲的吩咐著:“將院門關了起來,不放一個人出去。若有人硬闖,盡管亂棍打死。”
立時便有一名仆婦上前去關了門,落下了門閂,然後手中拿了一根長長的棍子,面目凶狠的守在了門邊。
這樣大的陣仗一擺出來,玉雪苑的小丫鬟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只被唬的心中一跳,忙忙的就去稟報了李念蘭。
李念蘭此時卻已是寬了衣,卸了妝準備歇息的了。聞言她便也來不及穿衣,僅著了一身桃紅色的裡衣從臥房裡衝了出來。
而這時四月已經是打起了明間裡的梅花軟簾,請著簡妍進去。
簡妍略略垂頭,矮身進了明間。
李念蘭此時就站在碧紗櫥邊上,見著簡妍,她滿面怒火,只大聲的質問著:“簡妍你這是要做什麽?明火執仗的,要殺人不成?”
簡妍卻是不理會她,只揮手示意一旁的仆婦上前按住李念蘭。
立時便有兩名仆婦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了李念蘭的兩邊肩膀,將她拉至一旁,讓了碧紗櫥上的門出來。
簡妍便抬腳走進了李念蘭的臥房,然後在臨窗的木炕上坐了,白薇和四月、聽桐、聽楓站立在她的身旁。
而這時兩名仆婦已是按著李念蘭也進了臥房裡來。
臥房裡明亮亮的燈火,只照的李念蘭身上那桃紅色領口袖口金銀線刺繡合歡花紋的裡衣越發的扎眼了。
簡妍皺了皺眉,面無表情的開口說著:“嫡母熱孝期間,你身為庶女,不思哀思,反倒是穿了這樣顏色嬌豔的衣服,成個什麽樣子?”
隨即便沉了臉下來,喝道:“給我把她這身裡衣扒了。”
兩旁仆婦領命,當下便不顧李念蘭的掙扎和怒罵之聲,徑直的將她的這身裡衣給扒了下來。
於是裡面便只剩得一件肚、兜和一條褻、褲了。
雖然已是仲夏,但這幾日雨水纏綿,入了夜之後還是有幾分冷意的。李念蘭現下全身只著了這薄薄的兩件,且全身大部分的地方還有露在外面的,豈有個不冷的?更何況當著這樣多的丫鬟和仆婦的面,羞也羞死了。
於是當下她一張臉只氣成了豬肝色,大聲的怒罵著:“簡妍你竟然敢這樣對我?我現下就要去告訴爹爹,讓他好好的整治整治你。”
簡妍聞言嗤笑:“你就是打算這樣穿著肚、兜和褻、褲去找父親?一路上這樣多的丫鬟和仆婦,前院還有小廝和侍衛,你是不是想明日滿京城都在流傳著這樣的一則消息,鄭國公府家的二姑娘昨兒個晚上一時興起赤果果、奔了一把啊。若你不介意這樣的消息明日傳遍京城的話,那你現下大可以去找父親,我絕不攔著。”
李念蘭沒料到簡妍竟然是連這樣的話都可以說的出來的。她當下只漲紅了一張臉,怒道:“到底是商女出身,竟然是口無遮攔,這樣的話都可以說。我若是你,當真是羞也羞死了。”
“我有什麽好羞的?”簡妍望著她,閑閑的說著,“現下又不是我穿了肚、兜和褻、褲被人圍觀。又或者說,你覺得你身上的這肚、兜和褻、褲也是多余的?那我現下就可以讓人給你扒了。”
李念蘭只被她這話給氣的要死。當下只喝命著自己的丫鬟給自己拿了衣裙來。但是自打簡妍進了這玉雪苑之後,這裡的十來個丫鬟早就是被簡妍帶來的人給控制住了,這當會任憑李念蘭是如何的喝叫,那都是沒有丫鬟過來的。
李念蘭變了臉色。
她倒不是害怕,便是到了現下,她滿心的也都只有氣憤。
“簡妍,”她大聲的喝叫著,“我也是這國公府裡的姑娘,而且還是你的姐姐,你竟然敢帶了人過來製住了我的丫鬟,而且還這樣的羞辱我?你這是要做什麽?真是反了天了。你就不怕我將這事告知爹爹?到時你會有什麽後果你知道嗎?”
“跟你這樣智商的人說話就是費勁。”簡妍從炕上起身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嗤笑著,“今日我就免費教你一句話,槍、杠子裡出政、權,明白嗎?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現下這整個鄭國公府裡外都是我的人,便是父親,都已經被我架空了。我想讓他知道的消息他就能知道,而我不想讓他知道的消息,他就一個字都不會知道。你說你要將這事告訴父親,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再見到父親嗎?”
李念蘭子滿面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之色。
簡妍她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怎麽敢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樣的事不說她是想都沒有想過,就連聽都是沒有聽過的。
她望了一眼屋內站著的丫鬟和仆婦,皆是簡妍帶過來的人,且瞧著還是唯簡妍之命令是從的,而她的丫鬟早就是一個影兒都看不到了。
若是說先前她還是有些不相信的,可是這當會,她卻是相信了。
這整個玉雪苑,甚或說這整個鄭國公府裡的下人只怕真的都是被簡妍給控制住了。
那豈非是說現下她想在這鄭國公府裡如何就能如何的了?
思及此,李念蘭終於開始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害怕了。
她全身瑟瑟發抖著,一小半因著身上就這兩件衣服,有些冷的緣故,而另一大半,卻是因著害怕。
此刻她只覺得站在她眼前的簡妍眸光陰沉銳利的可怕。
“你,”她身子一軟,跌坐到了地上,隨即抬頭仰望著簡妍,顫著聲音問道,“你想做什麽?”
簡妍蹲下、身來,伸了右手,緊緊的掐住了她的下巴。
隨即她冷笑了一聲,只說著:“原本你和你娘的那些破事我是不想理會的。任憑你們在這鄭國公府裡再如何的蹦躂,我只當你們是跳梁小醜,直接無視也便罷了。可你們千不該萬不該算計我,間接逼死了我娘。你們觸碰到了我的底線,我豈會再任由你們每日這樣錦衣玉食的過著?那你們可就錯了主意。”
察覺到李念蘭眼中的恐懼之色,簡妍唇角微扯,露了一個森冷的笑意出來,緩緩的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立時就讓你們死的。死都是便宜了你們。我要你們活著,日日痛苦,生不如死的活著為我娘贖罪。”
說到這裡,她甩手起身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李念妍的梳妝桌前。
梳妝桌上擺著女孩兒一應梳妝所用之物,也有胭脂水粉,口脂頭油之類,還有三個花梨木黑漆螺鈿的梳妝盒。
簡妍伸手打開了梳妝盒,裡面放著的皆是各樣的釵環珥釧。
她隨手拿了一支紅寶石滴珠鳳頭金累絲步搖出來,點評著:“這只步搖倒還做的精致,難得的是上面的紅寶石顏色純粹,瞧著倒是不錯的呢。”
隨後她便轉身,拿了這支步搖在手上,笑盈盈的問著李念蘭:“這支步搖可是你的心愛之物?”
這自然是李念蘭的心愛之物了。
想當初她在珍寶齋裡瞧見了這支步搖,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最後又求著婉姨娘好些日子,婉姨娘才終於松了口給她買了來的。
但她還沒有來得及點頭,也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見簡妍招手叫了白薇過來,抬手將這支步搖簪到了她的頭上。
“這支步搖你戴著倒不錯,”簡妍笑眯眯的端詳了端詳,隨後就笑道,“往後這支步搖就歸你了。”
白薇曉得簡妍的性子。所以便是這支步搖再貴重,她也並沒有推托,只是屈身行禮,說著:“謝姑娘賞賜。”
隨後簡妍又轉身,伸手在首飾盒裡挑挑揀揀了一副赤金掛鈴鐺的手鐲出來,笑道:“這副手鐲子倒還有趣。四月你過來,給你了。”
四月也沒有推辭,雙手接了,屈膝謝了簡妍的賞。
然後簡妍又相繼在首飾盒裡揀了一支赤金點翠的金雀釵和一支赤金的八寶翡翠菊釵出來,分別給了聽桐和聽楓。至於屋子裡其他的丫鬟婆子,或是赤金的葫蘆形金耳環,或是赤金的玉蘭花簪、丁香花簪,沒到一會兒的功夫,就空了一只首飾盒。
如果說先前李念蘭心中還是對著簡妍有幾分懼意的,可是這當會這幾分懼意全都化為了滔天怒火。
任憑是何人,看著自己心愛的首飾這樣的被人做了人情送給別人,那都是忍受不了的。
“簡妍,”李念蘭大叫著,想衝了過來打她,但已是被身邊一名仆婦眼明手快的給拉住了,“你竟然敢動我的首飾盒?這些都是我最愛的首飾,可你竟然將它們賞給了一群卑踐的下人,你怎麽能這樣?”
“我怎麽不能這樣?”簡妍重又在臨窗炕上坐了下去,面上帶了笑意問著,“難不成你還看不清現下的局勢?”
隨即她微微的往前傾了身,笑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蠢貨。”
李念蘭瞳孔劇烈的收縮,一時竟然是被簡妍給氣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當日是你說了那樣的一番話。沒有你的那一番話,我娘隨後也不會死。且我問過跟隨過信兒的人了,這些年中你全然不將信兒當做自己的親弟弟,見得他好性子,倒見著他的時候就奚落嘲諷。怎麽,打量信兒身後沒人?今日我就好好的和你一筆筆的將這些帳全都算清楚了。”
她冷笑一聲,隨後便喝命著:“將她的衣櫃和衣箱全都打開了,拿了剪刀來,將她所有的衣裙全都給我剪碎。”
小丫鬟和仆婦答應了一聲,隨即便手腳麻利的打開了衣櫃和衣箱,拿了剪刀開始剪李念蘭那些素以為傲的衣裙。
李念蘭尖叫著,想衝了過去阻攔。但有兩名仆婦緊緊的拉住了她。
她想轉頭不去看,但是簡妍喝命著那兩名仆婦:“將她的頭給我掰過來,讓她親眼看著她所有喜愛的東西是如何被毀掉的。若是她閉眼,就給我用手撐開她的眼。”
明晃晃的燭光下,可見那些各色精美刺繡的衣裙被剪成了一條條的布條。剪刀剪著布帛綢緞的嗤啦聲是那樣的清晰。
李念蘭幾欲癲狂,只有不斷的尖叫哭泣。
她想衝過去撕打簡妍,可是兩名仆婦緊緊的拉住了她。她不想看,不想聽,可是那兩名仆婦一左一右的撐開了她的眼皮。
到後來她只嘶叫哭泣的嗓子都啞了,唯有一聲聲的說著:“簡妍,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簡妍慢慢的踱到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如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的李念蘭。
“在你們逼死我娘的時候,你們就該想到有今日這樣的後果的。”簡妍冷笑著,聲音陰寒的問著,“這般見著自己心愛珍惜之物被毀滅在自己眼前是什麽感覺?”
然後她又提高了聲音,冷道:“可是這些又怎及得上我看著我娘被你們逼的吞金自盡那一刻的萬分之一?”
李念蘭的目光已有些渙散了。她只是掙扎做想站起來,口中不住的在說著:“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對他說你這樣欺辱我的事,我要讓他殺了你。”
“你再也見不得你的爹爹了,”簡妍嗤笑了一聲,隨即在李念蘭抬頭望著她的惡毒目光中慢慢的說著,“難道你不曉得一件事?我已是稟明過爹爹了,說是你因著那日說了那樣的一番話,間接的逼死了我娘,所以你心中自覺愧疚,便想著要到郊外的水月庵裡去苦修一段日子,為我娘祈福。爹爹自然是應了的。而自然,等你去了水月庵,我怎會有讓你再回這國公府的一日?”
“不,不,我不相信,”李念蘭瘋魔了一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要往門外衝,尖叫著說道,“我要去找爹爹,我要親自去問一問他。”
但身後的仆婦早就是眼明手快的按住了她。
隨後簡妍手一揮,便見聽桐雙手端了一碗烏褐色的藥汁過來,湊到了她的唇邊。
李念蘭驚恐的抬頭問著簡妍:“這是什麽?你要給我喝什麽?”
“你不用怕,”簡妍望著她驚恐的模樣笑了。但那笑容實在是沒有半分暖意的,反倒是瞧著還讓人後背會躥了一層冷汗出來,“我是不會讓你現下就死的。死了多沒意思啊。這只是一碗能讓你往後再也不能開口說話的藥罷了。誰讓你往日最是多嘴呢。”
啞藥!她竟然敢給她喝啞藥!
李念蘭掙扎著不喝,不停的嘶吼著:“我不喝,我不喝。我是鄭國公府的姑娘,我的父親是鄭國公,我的姐姐是寧王侍妾,將來是要做貴妃的,簡妍你竟然敢這樣對我。我一定會讓你不得好死的。”
簡妍不再理會她,輕輕的揮了揮手。
於是便有一名仆婦伸手掐住了李念蘭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來。
隨即聽桐一抬手,那碗藥汁便悉數被灌到了李念蘭的喉嚨裡去。
李念蘭當即就只覺得一股辛辣苦澀的藥汁順著喉嚨滑了下去。她大聲的咳嗽著,想將這藥汁吐了出來,但就又聽得簡妍在笑道:“你便是再吐出來也是沒用的。我這裡還有一大罐呢。”
李念蘭這會子是真的絕望了,也是真的害怕了。
她撲了下去,爬到了簡妍的身邊,哀求著:“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們畢竟,畢竟是親姐妹啊。”
但簡妍神情漠然。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她垂了頭望著她,目光中滿是不屑,“也配和我做姐妹?”
李念蘭睜大了雙眼。
而簡妍這時已是起身站了起來,吩咐著架住李念蘭的那兩名仆婦:“帶了她到郊外的水月庵裡去。然後好好的‘照應照應’她。”
這個照應自然不會真的是什麽好照應了。
隨後她無視李念蘭的哭喊漫罵,帶著一眾丫鬟出了玉雪苑的院門。
頭頂天幕幽暗,疏星淡月。偶有風過,卷起路邊銀杏樹的樹葉,沙沙輕響。
簡妍雙手攏在袖中,抬頭望著雅安居的方向。
那裡再無燈火,沉沉寂寂。
她的母親,現下正獨自一個人躺在黑漆漆冷冰冰的地下。
她那樣柔弱膽小的一個人,會不會覺得冷?會不會覺得害怕?
簡妍眼眶發熱,鼻子發酸。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是絕不會讓逼死她母親的人好過的。
現下李念蘭解決掉了。下面輪到的就該是婉姨娘了。
她要讓婉姨娘的日子比李念蘭更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