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來世,我定殺了烏爾那佳·鶯沉……」
橫樑上的流蘇被風卷著,搖搖曳曳,她睜著眼,死未瞑目。
「Inawhilemyflower,somewhereinadeserthaze……」
耳邊,那首英文歌不厭其煩地響著。
她的思緒被拉回,因為恐懼而不斷放大的瞳孔裡,有滾滾濃煙、有吊頂的燈、有男人陰鷙的眼,他蹲在她腳邊,吹著口哨,不緊不慢地脫了她的鞋,給她套上一雙不合腳的紅色高跟鞋。
「真漂亮。」男人說,「你笑啊。」
然後,他在大笑,笑聲裡,歌聲在回蕩:「I』llbewithyouforeverAndgiveyoueverythingIam……」
這會兒,京柏城裡正混亂不堪。
蕭荊禾還坐在二樓的咖啡廳裡,看著那雙皮鞋的主人,還有他後面七八張陌生的面孔,她打量了許久:「你們是刑警?」
最前面的男人看上去三十多,生得周正,站得筆挺,他回答:「我們是軍人。」
軍人的話……
她知曉了:「容歷讓你們來的?」
男人頷首,很簡明扼要地說了他們的來意:「容少讓我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警報還在響,外面走道裡全是人,一窩蜂地往安全出口跑,亂成了一鍋粥。
蕭荊禾站起來,問:「他在哪?」
男人搖頭,不知道是不能說,還是他也不知道,她便撥了容歷的手機,他沒有接,她猜想,這把火可能和他有關。
「小松,」她電話找了消防隊的同事,「刑偵隊的人到了沒有?」
小松說:「已經到了,咱們消防隊的人也快到京柏城了。」
蕭荊禾心裡有數了,大概能猜個七七八八:「幫我準備消防裝備,我跟你們一起出警。」
「好。」
剛掛電話,男人就提醒:「容少讓我們儘快送你出京柏城。」
蕭荊禾文不對題地說了句:「五樓著火了。」
然後呢?
她問:「你們見過先逃跑的消防員嗎?」
「容少——」
「容歷那我去交代。」
她說完,趁其不備,手撐著桌子縱身一躍,便把人都甩在了後面。
京柏城一共五層樓,五樓是重災區,所幸那層樓今日停業維修,救援工作容易了很多,不到一刻鐘,商場裡的人就差不多就都疏散出去了,目前還沒有人傷亡。
約摸十來分鐘後,消防員在五樓的廁所裡發現了第一名傷患。
蕭荊禾進去的時候,洗手池上的手機還在循環著那首英文歌,地上有紅酒杯、一瓶指甲油、還有一個被套上紅色高跟鞋的女人。
是林鶯沉。
蕭荊禾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林鶯沉!」
「林鶯沉!」
她睜開了眼,意識混沌。
估摸著吸了不少濃煙,蕭荊禾讓隊友把人背起來:「田光,你先把她帶出去。」
田光扛著人,用對講機說了一下情況,才問蕭荊禾:「火越來越大了,小隊長,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嗎?」
「我再看看五樓還有沒有人。」
她說完就走,可剛轉身,手被拽住了,回頭,林鶯沉正看著她,目光裡交雜的情緒複雜又混亂。
「為什麼救我?」
蕭荊禾拿開她的手,面無表情:「今天就算困在這裡的是一條狗,只要有把握,我也會救。」她不帶一點私人情緒,「因為我是消防員。」
對於消防員來說,火場裡的受害人,不論善惡,只看活沒活著、救不救得了。
濃煙已經蔓延到了樓頂。
所有的安全出口都有人在把守,唯一能逃生的地方,只有這裡。
容歷目光掃了一圈:「出來。」
果然。
男人從一堆木箱後面走出來,還戴著頭套,半點慌張都沒有:「那條簡訊,是你發的?」
他故意隱著嗓音,音色壓得又低又沉。
容歷不置可否。
男人倒意外:「你知道我是誰?」
容歷站在樓頂的門口,氣定神閑的,很從容:「原本不確定。」所以,弄了這一出引蛇出洞。
現在,他能確定了。
「呵。」
男人笑了一聲,把頭套取下了,五官生得斯文儒雅,丹鳳眼的眼角下面有一顆很小的痣,平時戴了眼鏡不易察覺。
文質彬彬,唯獨一雙眼,陰沉沉的,可不就是那位大作家。
「那幫警察真是太蠢了,居然還想抓我。」江裴嗤笑了一聲,瞧著容歷,不見慌亂,眼裡反倒有躍躍欲試的興奮,「你是個聰明人,我就喜歡跟你這種聰明人玩。」
「嗯,」容歷意味不明地應了聲,目光掠過後方,又斂了,淡淡接了下一句,「送你去監獄玩。」
「你——」
剛開口呢。
猝不及防地,背後突然伸來一腳,把他踢趴下了。
容歷這才鬆了一口氣,真是大膽!
蕭荊禾是從五樓的窗戶翻上去的,一越過圍欄,趁著容歷分散對方注意力,她一腳把人放倒了。
江裴被踢趴下了,第一反應就是去摸包裡的麻醉槍。
容歷上前,蕭荊禾離得近,她更快,撿了一塊磚,對著江裴的後腦杓就拍過去,把人直接給拍暈了。
容歷:「……」
他家阿禾,還和以前當將軍的時候一樣。
蕭荊禾踢了一腳,人沒醒過來,她摘了消防頭盔,用對講機通知隊友:「人抓到了,在樓頂。」
五樓的火已經滅得差不多了,濃煙還沒散。
容歷走過去,把人拉到身邊:「不是讓你先去安全的地方嗎?」
蕭荊禾說得理所當然:「你在這,我還能去哪?」說完,蹲下,把地上被拍暈了的人翻過身來,她驚愕了,「居然是他。」
江裴突然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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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荊禾立馬拿起磚頭,幾乎同時,容歷把她拉起來,擋到身後。
「嘀。」
毫無預兆地,突然響了一聲。
蕭荊禾盯著江裴:「什麼聲音?」
他從地上坐起來。
「砰!」
他學著爆炸的聲音,又『砰』了幾下,然後笑了:「哈哈哈哈哈……是炸彈。」他站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方形的起爆器,「就憑你們也想抓我。」
他目光如炬,盯住了蕭荊禾。
他與平時的樣子截然不同,半點斯文儒雅都沒有,像個情緒極度不穩定的瘋子,難怪蔣隊說有些反社會人格很擅長偽裝,犯罪前後根本是兩副面孔。
他目光陰狠,像攻擊性極強的毒蛇:「蕭荊禾,你命真大,汀南那場火死了那麼多人,就你還活著,我本來只想殺你的,那些人,都是被你連累的。」
她還穿著防護服,氣溫高,臉被蒸得通紅,唯獨唇色慘白,額頭上全是汗:「為什麼想殺我?」
江裴眼角一點一點撐開,瞳孔在放大:「因為你笑了。」他眼裡全是憎惡,「你們這些踐女人太討厭了,我都那麼難過了,你們還在笑。」
笑?
一把火燒死了那多人,就因為她笑了。
蕭荊禾攥著手,掌心全是汗。
江裴還在嘶吼,在指控,發泄一樣咒罵:「你們還折磨我,你們都應該去死,你們這些踐女人都去死!」
心理犯罪的專家推測過,縱火案的兇手大概幼年被女性虐待過,紅色高跟鞋、指甲油、還有紅酒與音樂,應該就是江裴嘴裡那些『踐女人』所具有的某些特徵。
這時,容歷的手機響了。
他接通,放在耳邊,沒有作聲,就十幾秒鐘,聽完後,只『嗯』了一聲,掛斷了。
「阿禾,」容歷問,「下面有救生氣墊嗎?」
「有。」
江裴立馬戒備了,手指已經碰到了起爆器的按鈕。
容歷把蕭荊禾拿在手上的消防頭盔給她戴上:「你退後。」
她退後了幾步,沒有多問,只說:「小心。」
「嗯。」
隨後,容歷朝前走了兩步。
江裴立馬把起爆器擋在前面,急了眼,大喊:「別過來!」
他置若罔聞,還在逼近。
江裴眼裡慌亂一閃而過,手已經放在了按鈕上面:「再過來我就跟你們同歸於盡!」他不知道容歷的底,一點也猜不到,不過他能確定,現在這個結果,一定是容歷搞的鬼,從那條更改地點的簡訊開始,容歷就在玩他。
容歷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步子慢慢悠悠:「同歸於盡?你試試。」
他向前走了一大步。
「別過來!」
江裴已經退到了樓頂的圍欄,回頭看了一眼,樓下全是警察,他咬了咬牙,眼眶殷紅:「那就一起死吧!」
話落,他用力按下了按鈕。
幾乎同時,容歷抬了腿,踢向他的脖子,很標準的後旋踢,姿勢:漂亮;力道:十分。
「嘀——」
起爆器被拋到了空中,聲音被風拉長。
江裴被踢中了頸部,失重,從圍欄上栽下去。
------題外話------
新年快樂。
過年很忙,更得少見諒哈,至於容歷怎麼搞了這一出反轉,下章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