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阿晚把他的新老闆送回家,地址是個老式的住宅區,巷子裡路窄,有輛車牌尾數兩個六兩個九的跑車沒好好停車,佔了一半的路寬。
這車牌好眼熟,帝都哪個大佬的來著?
阿晚一時想不起來:「誰的車啊?停在這裡擋路。」大佬了不起啊!
唐想把編輯好的郵件用手機發送出去,這才抬頭往車外面看了一眼:「我就在這兒下車吧。」
阿晚解開安全帶:「我送你進去。」他是一名十分稱職的保鏢,幹活兢兢業業。
他老闆看天色已晚,體貼員工:「不用麻煩了,就幾步路。」
阿晚堅持:「那怎麼成,大晚上的,最容易碰到流氓和醉鬼了。」他下車,紳士地幫女士開了車門。
唐想說了聲謝謝,下了車。
阿晚就把人送到了樓下。
「今天辛苦林特助了。」
阿晚擺手:「嚴重嚴重。」
「改天請你吃飯。」
阿晚再擺手:「客氣客氣。」
「路上小心。」
阿晚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星光:「保重。」
唐想:「……」
這股子江湖氣是怎麼回事?
她轉身往樓梯口走——
冷不丁砸來一個聲音:「他是誰?」
唐想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嚇我一跳。」
江孝林從暗處走出來,西裝外套搭在手腕上,領帶松垮垮的:「那男的,誰啊?」
「我秘書。」
他陰陽怪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
她怎麼就吃窩邊草了?
「能不能說人話?」
行,他說人話,人模人樣地整了整領帶,笑得妖孽又欠揍:「長本事了啊唐想。」
語氣,跟個流氓似的。
阿晚說得沒錯,大晚上的,最容易碰到流氓跟醉鬼。
唐想自認為不是個愛生氣的人,可每次都會被這個傢夥弄得想打人:「江孝林,你專程來找罵的是吧?」
他面不改色地鬼扯:「我路過。」
「懶得跟你扯。」她直接往樓梯口走。
大二的時候,她的室友小瑰在猶豫了半年之久後,決定向她們的導員陳沛表白,小瑰是個羞澀膽小的女孩子,沒有勇氣當面表白,便寫了一封情書,托唐想這個學習委員去送。
當時陳沛在教室外面和人聊天,又是課間時間,她上講台交學期考評表格的時候,『順帶』就把情書夾在了他的記事本裡。
她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結果——
她剛坐回座位,後面就幽幽傳來一句:「長本事了啊唐想。」
這人眼睛和嘴巴都泡過孔雀膽嗎?這麼毒。
她回頭,皮笑肉不笑:「當然,不長點本事,怎麼讓你當萬年老二。」
「……」
陳沛這時候進來了,進主題之前,他若懸河了半個多小時,才開始說正事:「有三件事要講。」
說這句話的同時,他拿起了講台上放著的記事本,信封從紙頁中掉了出來。
是粉色信封。
十八九歲的少男少女,最愛的就是粉紅故事,立馬就有人起鬨了,教室裡嗷嗷嗚嗚地亂叫,更有弔兒郎當的男孩站起來調侃:「導員,艷福不錯啊。」
陳沛被鬧了個大紅臉:「別起鬨,都給我坐下。」
「導員,給我們念念唄。」
陳沛年輕,而且健談幽默,與班裡很多學生關係都不錯,前排有個就肆無顧忌地開起了玩笑:「咱老陳不好意思,要不我來念?」
說話的男孩子作勢就要去撿地上的情書。
後排的哥們兒跟著一唱一和:「小北,趕緊的!」
還沒等小北同學起身,唐想站了起來,唐想後面的江孝林也站了起來,他邁著一雙修長的腿,先了一步,走到講台上,淡定地把那封情書撿起來:「這我寫的,要聽來找我。」
一個個起鬨的大男孩們都噤若寒蟬了。
嘴巴張得能塞雞蛋了的陳沛:「……」
這劇情走向,就這麼毫無預兆的腐了。
因為這封情書的緣故,一向能言善道的陳沛幾度說話卡頓前言不搭後語,原本定了兩節課的班會時間,不到一節課就結束了。
班會一結束,唐想包都沒有收拾,追著江孝林出去了。
「江孝林。」
他停下腳,回頭。
「謝了。」她是真心實意地道謝,同班一年多,第一次覺得這人還不賴。
「別誤會了,我是怕汙了我自己的耳朵。」他拖著語調,銀詩似的,白衣黑褲像個學富五車的貴公子,懶懶念著情書裡的內容,「朝思暮想為你癡狂,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你寫這些詞的時候,不覺得酸?」
唐想:「……」
好酸。
他臉上的表情已經由調笑變成了恥笑:「還夜夜入夢,你想在夢裡幹嘛?塗馬賽克嗎?」
唐想懵了好幾秒,反應過來了,面紅耳赤地罵:「流氓!」
那之後,那個年輕健談而且帥氣陽光的男導員就再也沒出現過了,他們班換了個女導員。
班裡都傳江孝林是gay,喜歡他的女孩子們也都偃旗息鼓了。
「唐想。」
唐想剛走到了樓梯口,回頭:「又幹嘛?」
他口吻突然變得認真:「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話說得沒頭沒尾的。
唐想被他弄得稀裡糊塗了:「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他站在夜色裡,燈光和月光都在他臉上,他說:「路過。」
又是路過。
她兼職的時候,被人吃豆腐,他把人給揍了,說路過。她在澡堂被偷窺,內衣褲不翼而飛,出去就抓到了他,他也路過。她去國外留學,在距離只有一條街的隔壁學校看到了他,他還說路過。
「江孝林,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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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
「小心!」
江孝林沖向她,推開她的同時,他伸手去擋。
「咣!」
花盆從樓上直墜下來,在他們腳邊摔了個粉碎。
唐想愣住了。
江孝林立馬抬頭看樓頂,上面沒有光線,什麼也看不清,他拉著唐想先到安全的地方:「有沒有傷到哪兒?」
她盯著他的右手:「我沒事,你的手呢?」
他稍微抬了抬右手,眉宇緊蹙:「動不了。」他的語氣很輕描淡寫,沒放在心上,「可能斷了吧。」
要是他再往前一步,那個花盆就不是往他手上砸,而是頭上。
唐想想想都後怕,心臟跳得很快,她惱火了,破口就大罵:「江孝林,你蠢不蠢,這花盆根本砸不到我,你跑過來擋什麼,嫌自己命太長嗎!」
不是嫌命長。
他是條件反射,看見花盆的那一刻,他的判斷力就為零,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得把她推開。
他腦袋發熱了,脫口而出:「我就是蠢,不然怎麼會喜歡你。」
「……」
人安靜了,風也安靜了。
過了很久。
江孝林把掉在地上的西裝撿起來,除了臉紅脖子紅之外一切正常:「我手斷了,開不了車,你送我去醫院。」
唐想傻愣愣的:「哦。」
等那輛車牌尾數兩個六兩個九的跑車開走後,阿晚從暗處偷摸著出來,給上司打了個彙報電話。
「老闆,目標一號派的人真來了。」
目標一號是駱常芳。
有一號當然就有二號,二號是江孝林。
阿晚如實地描述這段驚心動魄的劇情:「我看見了人在樓頂,目標一號應該是想用暴力恐嚇唐總,挑了個角度扔花盆,但是目標二號也來了,目標二號破壞了目標一號的恐嚇計劃。」他忍不住主觀表達一下個人看法,「但我覺得目標二號有點蠢,自己跑過去白白讓花盆給砸了。」
那個花盆離唐想站得位置還有一小段,不是想傷人或者殺人,而是警告。
江織聽完後,質問了一點:「你在幹嘛?」
阿晚順口回答:「我在暗處觀察呀。」
「我讓你去幹嘛的?」
語氣危險,有隱隱怒氣。
阿晚後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保護唐總。」他趕緊解釋,「我看目標二號也來了,就暫時給他們騰了地方,免得妨礙他們談情說愛。」
江織重申:「別自作聰明,保護好唐想。」
「是,老闆。」
第五人民醫院。
醫生給江孝林的手打了石膏,骨頭沒斷,但是裂了,有輕微位移。
他吊著胳膊從急診室出來,額頭上有薄汗,目光裡有灼熱的光:「醫生說我這手沒個一兩個月好不了,你打算怎麼辦?」
唐想不看他:「什麼怎麼辦?」
他走過去,離她很近:「這是為了你受的傷。」
她還抱著他的西裝外套,看他時不太自在:「那你想怎麼樣?」
他言簡意賅:「得賠。」
「……」
跟當年那台碎屏的電腦一樣。
他目光纏著她,從來沒有這樣炙熱過,視線逼得她退無可退,他說:「可以分期付款。」
唐想往後退了一步:「怎麼賠?」
他往前走了兩步,彎下腰,四目相對:「先來我家住一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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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