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給陳德寶作證的那個證人就改了口供,說是裴康指使他作偽證,陳德寶的體檢報告也是假的,取保候審取消,他當晚入獄。
第二天一早,陳香台剛出酒店的門,譚女士就從路對面衝過來。
「香台。」
「香台。」
她跑過來,撲通跪下:「我們錯了,都是我們的錯,看在你奶奶的面子上,饒我們一次——」
陳香台打斷:「譚女士。」
譚女士抬頭。
這個任她搓圓捏癟的女孩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眼裡有灼人的光。
她一字一字地說:「殺人是要償命的。」
譚女士一屁股坐到地上,汗流浹背,這時警車鳴笛,她回頭。
刑事重案組的邊隊從警車上下來。
「譚秀晶女士,跟我們走一趟吧。」
完了。
全完了。
譚女士悔不當初,該掐死她的,該掐死她……
下午,裴敬啟去了一趟警局。
審訊室的門開,戴著腳銬手銬的裴康猛地站起來:「爸!」
裴敬啟拄著拐杖進去。
裴康猶如看到救世主:「我是被冤枉的,你快把我弄出——」
裴敬啟一巴掌打斷了他的話:「畜生!」
不是來撈他的。
不是呢。
裴康摸了摸被摑掌的臉,啐了一口血沫,再抬頭,眼裡已經沒有了迫切:「我是畜生,那你是什麼?」
裴敬啟揚起拐杖,狠狠抽下去。
重案組的人就在隔壁,監控和監聽設備都正常開著。
阿明覺得畫面有點失控:「邊隊,不管管嗎?」
邊隊翹著腿,翹著桌子問:「你看見什麼了?」
阿明實話實話:「嫌疑犯被毆打。」
邊隊揉揉眼睛,做個睜眼瞎:「有嗎?我沒看見啊。」
「……」
裴康被拐杖抽得趴在地上起不來,額頭破了,血從頭上流到了脖子,他一張嘴,牙齦上也全是血。
「有種你就打死我。」
裴敬啟收了拐杖,用帕子擦了擦棍身:「打死你是要犯法的。」他俯身,壓低聲音,蒼老又狠辣,「畜生,在牢裡小心點。」
他要殺他……
裴歷城已經死了,裴家只剩一個兒子了,他怎麼下得去手。
裴康難以置信:「我可是你親兒子。」
「兒子?」裴敬啟眼裡只有憎惡,「當年我就該把你媽弄死。」
裴康的母親紅儂是風塵女,當年花城裡的頭牌,多少男人倒在她裙下,只有裴敬啟,從來沒給過她一個眼神,不想別的男人,幾杯酒下肚,撕了衣服就是禽獸,裴敬啟不同,他醉了,只會給妻子打電話。
紅儂用了點風月場所裡的卑劣手段,才懷上了裴敬啟的孩子,愛慕是真,貪慕虛榮也是真。
可惜,她偷偷生下了孩子,沒能飛上枝頭,還被她愛慕的男人踩到了泥裡。
裴康仰面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他不是裴家的狗,他連狗都不如。
一周後,陳青山脫離危險,裴康沒撞死他,他從鬼門關走一趟又回來了,等待他的,是人間煉獄。
陳香台再回醫院上班,已經是半個月後了。上班第一天,她就被主任醫師帶去了研討會,那可是護士長才有的殊榮。
從研討會回來後,大家忙成狗,她八點上班,四點下班,雷打不動。開小會的時候了,消化內科的護士們那是怨聲載道啊。
小王護士義正言辭:「我們都要加班,憑什麼陳香台不用!」
柳飄飄護士長雲淡風輕地胡說八道:「因為她漂亮。」
小張護士義憤填膺:「她還曠工了二十天,不受罰也就算了,還加了工資。」
柳飄飄護士長繼續雲淡風輕地胡說八道:「因為她漂亮。」
小鄒護士憤憤不平:「還不是因為她傍上了小老闆。」
柳飄飄護士長還是雲淡風輕地胡說八道:「那也是因為她漂亮。」
一眾護士:「……」
沒話說了。
護士長,求你做個人。
那個「走後門」連小會都不用開的傢夥,還一面換衣服一面為自己辯解:「不是哦,陸星瀾才不是因為我漂亮才喜歡我。」
柳飄飄:「你閉嘴!」
陳香台:「哦。」
她換好衣服,編了個漂亮的蠍子辮,背上爺爺給她買的包包,去找男朋友了。
檸檬精甲乙丙丁:「……」這操蛋的世界!
陸星瀾說他在二樓。
陳香台從接到他電話到趕過來,前後只用了十五分鐘,就只有十五分鐘,陸星瀾還是睡著了。
她歡歡喜喜地來找他:「星瀾,我好了。」
他坐著,睡成了雕像。
「……」
這條過道旁邊就是呼吸內科的候診室,人流量超多,他居然就這麼睡了。
「星瀾。」
她走過去,戳戳他的臉:「陸星瀾。」
他咕噥:「唔……」
眼睛還眯著,似乎不願意醒。
陳香台好嚴肅:「你怎麼可以在這裡睡覺?」
他明顯沒睡飽,眼睛泛潮,聲音比清醒時是要沙啞慵懶一些:「在等你啊。」
陳香台彎腰,對著他一扇一扇、無精打採的眼睫毛吹了一口氣:「你怎麼可以在這裡睡覺!」
他打了個哈欠,有點懶懶散散的氣泡音:「怎麼了?」
還沒有危機意識呀!
陳香台生氣了,用腳踢他,當然,很輕,撓癢癢似的:「萬一你睡著了,被見色起意的人輕薄了怎麼辦!」
他長得這樣好,很容易被劫色的!
陸星瀾精神不振:「我困。」
陳香台很心軟,但是必須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以她板著臉,裝作很兇:「困也不能在外面睡。」
「怪誰,你多久沒親過我了?」
「……」
一本正經的撩,才要命。
要不是人來人往,陳香台願意就地躺下給他親,她勾勾他的手指,勾過去拉住:「沒很久啊,就三天。」
她跟著主任醫師去研討會了,一去就是三天。
陸星瀾晚上睡不著,白天睡不醒,各種紊亂。
「我困。」他悶聲悶氣的,有點抱怨的意思。
陳香台左右看看,把他拉進了一間病房,安靜了將近十多分鐘,有這樣一段對話傳出來。
「星瀾,你是不是因為我漂亮才喜歡我的?」
陸星瀾回答:「不是。」
陳香台又問了:「那因為我可愛嗎?」
「不是。」
她納悶:「那你為什麼喜歡我?」
陸星瀾回答得很快,似乎都不用思考:「不知道。」
她從鼻子裡憋出一個傲嬌的「哼」出來,不滿意,不滿意!
接吻過後,他聲音裡還有纏綿,低低的、輕輕的,纏纏繞繞絲絲入扣:「如果是因為漂亮,有更漂亮的,如果是因為可愛,也有更可愛的。」
她哼哼:「那一定是因為漂亮的沒有我可愛,可愛的沒有我漂亮。」
陸星瀾無奈:「不是這個意思。」他耐心地解釋,「不知道喜歡你哪裡,是因為沒有不喜歡的地方。」
他以前偶然聽到過江織和周徐紡打電話,當時的他理解不了,對江織那蜜裡調油的強調非常嗤之以鼻。
情情愛愛癡男怨女,嘖嘖,浪費光陰。
當時他就是這麼想的,覺得談情說愛不如睡覺。
現在呢,他把所有曾經覺得嗤之以鼻的事全部對陳香台做了一遍。
「明白了嗎?」
聽,他說話的這個調調,已經不像陸星瀾這個人了。
小姑娘被哄得心花怒放,羞羞澀澀:「嗯嗯~」
還有,不能跟她拐彎抹角,她會聽不懂,所以他說:「剛剛沒親夠,你再親我。」
「我想要你主動。」
「我喜歡你主動。」
這像是陸星瀾會說出的話嗎?
不,這是陳香台的男朋友說的話。
門外聽了全過程的柳飄飄and一眾護士:「……」賊!幾!把!羞!恥!好!不!好!
小鄒護士此刻是一顆檸檬精:「護士長,不是因為漂亮啊。」
柳飄飄不是護士長了,是檸檬長:「哦,那都是命。」
穀雨今天去冬令營了,出租屋裡晚上一個人都沒有,陳香台沒有回來,林東山也沒有。
夜不歸宿啊,夜不歸宿。
蘇梨華的公寓是複式的,裝修是黑灰白色調,簡單幹凈得過分,看上去很冷淡,一點煙火氣息都沒有。
辦公的書房在樓上,門沒關,林東山沒有進去,在門口叫他:「飯已經好了。」
她做的飯,蘇梨華煲的湯。
她都不知道,他還會煲湯,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那樣的一雙手,應該只會拿三樣東西:書,筆,還有槍。
「能等我十分鐘嗎?」蘇梨華還在處理學校的事。
「好。」林東山問,「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間嗎?」
她想看看他生活過的地方,想碰碰他的桌子、他的鏡子,他的任何東西。
她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想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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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華一向話少:「可以。」
她轉身出去。
一向話少的他說:「不止我的房間。」
她回頭:「嗯?」
他沒有抬頭,戴著一副平時從來不會戴的眼鏡,語氣很淡:「在我這裡,任何地方你都有許可權。」
能理解那種感受嗎?
有時候,他的一句話,都能讓她有一種想要為他赴死的感覺。不會有人知道她林東山有多愛蘇梨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去了他的臥室,他另外一個書房,還有他的畫室,她看懂畫,只知道是油畫,似乎他更偏愛濃重一點的色彩,用的最多的是紅色,火焰一樣熱烈的紅色,和他這個人有很大的反差。
「怎麼這麼久?」
他進來,從後面抱住她。
她靠著他,心很靜,眼波溫柔:「原來你還會畫畫。」
「嗯。」他的聲音從胸腔傳來她耳邊,低低沉沉,平平靜靜,「蘇鼎致本來想讓我當個畫家。」
蘇鼎致想讓他拿筆,讓蘇卿侯拿槍。
林東山回頭,看他的側臉:「那為什麼你沒當畫家?」
他想了想:「天賦不夠。」
她笑。
他可是她的神啊。
「我有幅畫要送給你。」
蘇梨華去打開櫥櫃,把最裡面那框裱好了的畫拿出來,修長的手指撕去畫上的白紙,他把畫遞給她。
「就是畫這幅畫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沒有畫畫的天賦。」
畫裡,是林東山。
畫裡,是她第一次見到蘇梨華的時候,她在灌木裡,他在外面,天上是煙火,地上是熱帶雨林的蛇。
林東山不滿十八歲被拐賣到普爾曼,那夥人專做童技生意,她是當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也是挨打最多的一個,因為不肯接客,因為屢次自殘,除了那種決裂的辦法之外,她想不到任何自保手段。
她被關在籠子裡,很大的籠子,裡面有二十幾個女孩子,最小的只有七歲。
後來,關著她們籠子的旁邊,有多了一個籠子,籠子裡關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俊朗,他寡言,他在銀亂又骯髒的環境裡格格不入。
那夥人裡頭有不少華人,她從華人的嘴裡聽到了他的名字,蘇梨華。
那是個熱帶雨林,籠子外是集裝箱,把手的人全部都配了槍。
「小治爺來了嗎?」
說話的是個小頭目,大家叫他決哥,籠子裡那個七歲的女孩子,在上周,被他玩弄到血流不止。
「沒來,還把我們派去談判的人丟進了淶西河。」
決哥大怒:「媽的,給我把蘇梨華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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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四千。
快兩萬了吧,還有一更哈,但我還沒寫完,會趕在凌晨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