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有很多人問戎黎,他跟徐檀兮怎麼了,秋花老太太問,李銀娥問,店裡的王小單也問。
戎黎就納悶了,他們有怎麼嗎?
「你和徐檀兮到底怎麼了?」
戎黎在整理快遞,程及也不幫忙,就悠哉悠哉地靠著貨櫃,單手支著個腦袋,又提起了徐檀兮。
戎黎蹲在地上,把滯留太久的快遞都挑出來,敷衍了事地回了句:「沒怎麼。」他語氣變得煩躁,「為什麼非把我跟她扯到一起?」
程及穿了件深綠色的高領毛衣,領子到下巴,他蹭了蹭,讓領口遮住了嘴角弔兒郎當的笑:「還不是因為你戎六爺的門檻高,想進你家門的姑娘裡頭,就徐檀兮邁進去過。」
戎黎是個異性絕緣體,先不說街坊鄰居,程及認識他快十年了,也沒見他身邊有過女人,他是個領地意識極強的人,獅子知道吧,成年雄獅的領地裡只有沾染過他氣味的配偶可以進出。
戎黎就是頭獅子,程及有理由覺得徐檀兮已經被他沾上氣味了。
「你不覺得你對她很不一樣嗎?」
那是因為他的眼睛中了邪,夜裡只能看得到她。戎黎懶得解釋,眉宇間壓著一層陰翳:「我車禍假死的現場,拍到了徐檀兮。」
程及很快猜到了:「你在懷疑她?」
戎黎不置可否:「她的手跟你一樣,有練刀練槍磨出來的繭子。」
程及很意外:「哇哦。」他打了個響舌,「厲害了,我居然完全看不出來。」
徐檀兮看著多淑女,多溫柔,多大家閨秀。程及見多了她拿繡花針的時候,實在想象不出來她拿槍拿刀的樣子。
「你是因為這個防著她?」
戎黎把裝滯留件的貨框踢到一邊:「不防著點,你覺得我能活到今天嗎?」
不能。
程及饒有興緻地問:「你什麼時候這麼惜命了?」
戎黎心理最嚴重的時候,有過自殺傾向。
他說:「我不惜命,但我的命只能我不要,別人不能來拿。」而且他現在不惜命也得惜,不然他要是沒了,那個小胖子誰管。
「要是徐檀兮真來者不善,」程及問正經的,「你預備拿她怎麼著?」
按照戎黎以前的脾氣:殺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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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戎黎考慮了很久:「關你什麼事?」
程及:「……」
急了吧,又急了。
「戎哥,」王小單從外面回來,說,「外面來了位開豪車的美女。」
戎黎對豪車和美女都沒什麼興趣。
程及瞥了一眼:「接我的。」
王小單甚是佩服。
美人在外面等,程及也不急著走,興緻勃勃地問戎黎:「那車怎麼樣?」
戎黎這才看一眼,語氣淡淡的評價了一句:「顏色太扎眼。」
紅色的敞篷邁凱倫,高調得不得了。
程及笑得風流俊朗:「用你的錢買的。」
戎黎越看越覺得無比扎眼。
「走了。」
程及從便利店出來,上了美人的車,他這個人,車和女人換的都勤。
邁凱倫剛拐進城鄉公路,程及就叫停了:「靠邊停一下。」
女伴把車停在了路邊,這次這個是朵溫柔解語花:「怎麼了?」
程及沒解釋,把女伴留在車裡,他下去了。
馬路前邊拉了條橫幅,橫幅上寫著:祝賀紅水一中林禾苗同學榮獲全國物理競賽一等獎。
橫幅下邊,榮獲一等獎的那個姑娘正在朝著橫幅扔石頭。
程及看著好笑:「這橫幅怎麼著你了?」
林禾苗轉過身來,手裡還拿著塊石頭,木訥的眼神在看到他之後,變得靈動鮮活起來。
她總會讓程及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她的目光裡,他就是一整個世界。
程及的注意力從她眼睛移到了她臉上:「你臉怎麼了?」
她右邊臉上有傷,不知道是被什麼劃的,有她眼長那麼長,血已經幹了,傷口有點腫。
林禾苗把石頭扔了:「被拉橫幅的繩子絆倒,摔了一跤。」
她撒了謊,那是她母親吳女士用摩托車鑰匙劃的,因為她背著家裡去帝都參加了交流會,吳女士覺得她的車費是從家裡偷的。
程及走過去,近看了看她臉上的傷:「它絆倒你了,你就用石頭砸它?」
「嗯。」
「這不是你自己的橫幅嗎?」
她點頭:「我自己的我才砸啊,別人的我就不會扔石頭了。」
她不喜歡哭哭啼啼,也不喜歡傾訴分享,但是她需要發泄,需要在心裡喊一喊、罵一罵這個討厭的世界。小時候她也是這樣,挨打後瘋狂地朝池塘裡扔石頭,瘋狂地砸出水花,大人們看見了就會說,這孩子腦筋有問題。
程及會不會也覺得她腦筋有問題呢?
「去路邊坐著,等我一會兒。」他留下一句話,走了。
林禾苗站著不動,等看不到他身影了,才去路邊坐著等。
程及去了最近的藥店,買了葯來。
林禾苗盯著那袋被他擱放在椅子上的葯,恍惚出神。
他手伸進袋子裡,把棉簽拿出來,拆了:「臉抬起來。」
這個世界上,屬於她林禾苗的東西太少了,少到她覺得這些葯不應該浪費在她臉上,而應該像他送她的那兩個望遠鏡一樣,被珍藏在牀底下。
她不配合,低著頭,忍住像把那袋葯藏起來的衝動:「過兩天就好了。」
程及往棉簽上倒了點消毒水,然後彎下腰,端著她的下巴,讓她把臉抬起來,他說:「你是女孩子,」他動作很輕,用濕潤的棉簽擦拭她的傷口,「女孩子可以嬌氣一點。」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用這樣友善、溫柔的語氣。
「程及。」
程及低著頭在換棉簽:「嗯。」
「我想抱你一下。」
程及倒消毒水的手抖了一下,灑了些許出來:「你——」
他拒絕的話還沒說話,她就撲進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