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關關坐在沙發上打盹,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突然,院門嘎吱一聲,他一個激靈就醒了,立馬跳下沙發,飛快地跑出去。
「哥哥。」
戎黎先進門,後面跟著徐檀兮。
「徐姐姐。」戎關關捂著嘴,憨憨地笑,哥哥跟徐姐姐一起回來的呢。
戎黎關上院門,問戎關關:「晚飯吃了嗎?」
「吃了,在秋花奶奶家吃的。」
戎黎往廚房走,頭重腳輕,步子不穩。
徐檀兮趕緊跟上去:「你要做什麼?我幫你。」
他說:「給戎關關放熱水。」
徐檀兮從後面拉住了他的衣服,他停下來,回過頭看她。
「等會兒我給他放。」她是兒科醫生,吳儂軟語很會哄人,「先生,你還在發燒,先上樓休息。」
戎黎發著燒,眼角暈開著一層高溫燙出來的紅,反應有點遲鈍:「……嗯。」
他拐了個彎,往樓上去,徐檀兮不放心他,寸步不離地跟著。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樓上房間,戎黎打開燈,借著光看徐檀兮,他一動不動,因為發燒,他眼睛泛潮,看上去多了幾分無辜感。
怪不得戲文裡的才子佳人都更偏愛弱柳扶風的美人,當真是添一分脆弱增一抹風情。
徐檀兮話都捨不得大聲跟他說,輕聲輕氣的:「怎麼了?」
戎黎不看她,看牆:「我要換衣服。」
徐檀兮立刻轉過身去,從後面只能看見她紅紅的的耳尖,以及抓著裙擺局促不安的手。
她看不見他,但能聽見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腦中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舅舅唱過的《牡丹亭》:看他溫香艷玉神清絕,人間迥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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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頰更紅了。
好一會兒過後,戎黎說:「可以了。」
徐檀兮回頭一看,他已經躺好了,她垂眉低首,走到牀前,目光禮貌,將他被子掖實。
戎黎眼皮打架,聲音懶懶,倦意很濃:「我很困,戎關關你幫我管。」
徐檀兮應:「好。」
他閉上了眼睛。
徐檀兮在牀頭站了一會兒,等他呼吸漸漸平緩,她才轉身要出去,只是腳剛邁出去,戎黎拉住了她的手。
「你不是說陪我嗎?」他沒睜眼,側躺蜷著,半睡半醒。
徐檀兮第一次見他這樣黏人,小心翼翼,像個不貪心、沒有安全感的孩童。
她低聲安撫:「我很快就回來。」
戎黎沉默片刻,嗯了一聲,把手鬆開。
徐檀兮下樓,給戎關關簡單洗漱完,回自己家拿了退燒藥來,隨後裝了一盆熱水上樓。
戎黎在睡。
她把盆放在地上,蹲在牀邊:「先生。」
「先生。」
戎黎睜開眼,語氣不滿:「為什麼去這麼久?」
徐檀兮耐心很好,解釋說:「我回家去拿葯了。」
戎黎坐起來,伸手,黑色睡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他出了汗,皮膚泛紅:「葯給我。」
徐檀兮把葯和水都給了他,退燒藥是白色的藥丸,沒有囊衣包裹,味道很苦,她又撥了一顆糖,放在手裡。
戎黎喝完葯,杯子給她,糖放嘴裡,人躺回去,他用一雙格外乖巧的眼睛看著她:「等我睡熟了,你再走。」
徐檀兮短暫地遲疑了一下。
姑姑在世時,曾教誨過她:孤男寡女授受不親,淑女是不可以在異性房裡夜宿的,除了丈夫。
當下,別說淑女禮儀了,就是小命,徐檀兮都願意給:「我不走的,你睡吧。」
戎黎把手放到被子裡,合上了眼。
徐檀兮用熱水打濕毛巾,擰乾水後給他擦臉,動作輕輕的、緩緩的。她一只手支著牀,低頭就是戎黎的側臉。
他睫毛很密,乖巧地垂著,眼角的淚痣近看是很淡的褐色,萬種情思,悉堆眼角。
「先生。」
她把毛巾放下:「先生。」
他睡著了。
她把手趴在牀上,安靜地看他。他眉頭皺著,在做不好的夢。她伸手過去,輕撫他眉頭,小聲地唱了一首外文的搖籃曲。
夜半,月圓。
戎黎睜開眼,看見徐檀兮,她趴在他牀頭,已經睡著了。他掀開被子起來,把她抱到了牀上。
她睫毛動了動,要醒了。
戎黎叫她一句:「徐杳杳。」
她半夢半醒,迷迷糊糊:「嗯?」
戎黎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膝蓋上:「我腿很疼。」
徐檀兮沒徹底清醒,本能地應他:「我給你揉揉。」
「嗯。」
他抱著她,她摸到了他的腿上的傷疤。
被世間冷過的人,最怕溫暖,因為還沒得到,就開始害怕失去。
翌日。
「咯咯咯!」
「咯咯咯!」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公雞開始打鳴,天亮了。昨晚下了雪,一夜過後,小鎮銀裝素裹。
戎黎睜開眼,發現懷裡有個人,他愣了幾秒,喉結下意識滾了一下,下一秒猛地往後退,滾到牀的最裡面,耳朵迅速紅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