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剝了一顆糖,喂到她嘴邊。
是草莓味的,軟糖。
鄭護士被突然的一口狗糧弄得有點懵。
「鄭姐。」
「啊?」
徐檀兮詢問:「喬副院長還在醫院嗎?」
「還在。」鄭護士思緒在打岔:大家都是皮肉骨血組成了,但就是有些人得天獨厚,比如徐醫生家的這位,看多少次,還是會讓人驚艷。
徐醫生家的這位從進來到現在,眼睛裡就沒別人,安靜沉默地跟在女朋友身邊,目光一秒都不從女朋友身上挪開。
他剝了一顆糖,放到嘴裡,原本面無表情的一張俊臉,嘴角隱隱有上揚的跡象。
噢,徐醫生家的這位愛吃糖。
「讓他到我辦公室來。」
鄭護士收回思緒:「好的,徐醫生。」
佟冬林術後恢復得挺好,二次出血得毫無預兆,徐檀兮覺得有些可疑。
喬棟樑人還在醫院,也有點可疑。
徐檀兮在辦公室裡談事,戎黎在外面等,程及的電話電話來。
「怎麼還不回來?」
可能共情障礙、述情障礙好轉了,戎黎現在能體會很多情緒,比如煩躁,他最近覺得程及越來越煩人了:「徐檀兮要加班。」
「她加班,你幹嘛不回來?」
戎黎覺得他像個管家婆。
很煩。
「我要陪她加班。」
在家幫戎黎奶孩子的程及也很煩,戎黎這鬼東西最近使喚他使喚得越來越順手了,這就很氣人:「你還不回來,你弟誰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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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他弄點熱水,他自己可以洗漱。」
「睡哪?」
程及那邊只有兩張牀。
「跟你睡。」
程及被他理所當然的調調氣樂了:「戎黎,老子是你保姆嗎?」
戎黎不接話。
程及拖腔拖調,弔兒郎當:「這麼離不得徐檀兮,你怎麼不去當醫生,當什麼老師。」
戎黎略做思考:「現在去考來得及嗎?」
程及:「……」
就事論事,以戎黎的智商,也就幾年的事。
「你不覺得你太黏人了嗎?」以前戎黎有多野,現在就有多狗。
戎黎語氣略帶不滿:「不覺得。」
身為塑料鎮友,程及覺得還是要提點提點某只妻狗:「距離產生美,你天天跟在徐檀兮身邊,就不怕她會膩?」
戎黎眉頭皺得死緊。
前面鋪墊夠了,程及說正事:「我買了兩層樓的店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開店?一樓可以給你。」
戎黎興緻缺缺。
程及繼續敲打:「男人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你天天粘著徐檀兮,跟個小白臉有什麼區別?」
戎黎被說動了:「先給我留著。」
那個兩層樓是程及買的,現在一樓轉手租給戎黎,估計幾個月就能回本。
程及心情愉快了點兒:「轉錢吧。」
戎黎:「……」
辦公室裡,徐檀兮坐著,喬棟樑站著。
她穿著醫生白袍,眉眼依舊溫婉,但多了幾分嚴厲的學術氣:「術後出血的原因是什麼?」
喬棟樑回答得很快,沒有遲疑:「開顱手術輸了很多血,患者體內的凝血因子和血小板減少了,也有感染方面的原因,導致凝血功能出現了障礙,所以引發了術後出血。」
徐檀兮沒有接話。
喬棟樑接著補充:「這是無法預料的併發症,沒有辦法的事。」
她並沒有質疑他的說辭,語氣也淡淡的:「把病歷和用藥記錄都發給我。」
喬棟樑不悅,沉下臉:「徐醫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坐得端正,白大褂裡面是嫩綠色的毛衣,耳飾配了瑩白的玉珠子,她的眼神、氣質,都與衣服的配色很相符,柔和又清雅,像極了舊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
然而,她不是軟柿子。
「作為老闆,我不能看看員工的績效?」
喬棟樑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
「喬副院長,」她不需要解釋,只要服從,「不要忘了,醫院也是職場。」
沒有下屬頂嘴的道理。
喬棟樑是臭著臉回辦公室的。
喬端氣定神閑地在辦公室等:「她說了什麼?」
「她懷疑我了,要看病歷。」
喬棟樑神情難掩慌張。
喬端很鎮定:「讓她看唄,我看她能看出個什麼花來。」
的確,徐檀兮沒看出個什麼花來,所有資料、信息都沒有問題。
「杳杳。」
「嗯。」她沒抬頭。
戎黎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把剛到的外賣放到桌子上:「先喝粥行不行?」
「我看完再——」
他俯身湊近,堵住了她的嘴,「待會兒再看,嗯?」
徐檀兮輕喘:「……好。」
他把粥、餃子、混沌、湯都擺到她面前,筷子拆好了給她:「你懷疑是醫療事故?」
徐檀兮先喝湯:「我下班之前去看過佟冬林,他的狀態很好,沒有任何併發症的前兆。」
「如果真有鬼,那就不只是醫療事故那麼簡單,」巧合太多了,戎黎不信巧合,「是謀殺。」
晚上八點。
徐檀兮還在醫院:「手術時間安排好了嗎?」
鄭護士也留下來加班:「安排好了,在十點。」
給薑烈主刀的是方家的四老爺,方四老爺已經退下來了,徐檀兮親自去請的。
「存血呢,夠不夠?」
「稀有血型的存血本來就很少,佟冬林和天盛集團家的兒子幾乎用光了所有能調過來的存血,不過薑烈的哥哥很聰明,他加了很有稀有血型的互助群,平時別人有需要,他會趕過去獻血,現在他妹妹手術,有好幾個人已經在往這邊趕了。」
徐檀兮若有所思。
「徐醫生。」見她還在發獃,鄭護士又喊,「徐醫生。」
徐檀兮回過神來:「把佟冬林和葉敏之的輸血記錄發給我。」
葉敏之就是那位天盛太子爺。
幾分鐘過後,資料發到徐檀兮的電腦上。
等她瀏覽完,戎黎問:「發現什麼了?」
「前後兩起手術的輸血量很大,南城短時間內根本調不來這麼多存血。」按理來說,會供血不及時。
垃圾桶裡扔了一堆糖紙,戎黎又剝了一顆,放到嘴裡:「除非提前準備。」
可是車禍是突發,佟冬林大出血也是突發,怎麼可能提前預知,除非……
徐檀兮撥了一個電話:「裴站長,是我,徐檀兮。」
九點半。
腎臟移植手術結束,天盛集團的太子爺術後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
病房外面,天盛集團董事長夫婦都在,喬棟樑父女也在。
「手術很成功,只要不產生排斥反應,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葉太太紅著眼看病房裡面,葉沛霖扶著她:「沒留下什麼痕跡吧?」
喬棟樑躬身回答:「葉董放心。」
九點四十五。
捐贈人的心臟被成功剝離,遺體推出手術室,停放了單獨的太平間。
「李女士,可以進來了。」
遺體四周都是醫護人員,他們在鞠躬,臉上都戴著口罩,不知道都是什麼表情。
李慧琴進去,抱著屍體嚎啕大哭。
太平間外面,喬端對父親喬棟樑說了一句:「要儘快火化,免得夜長夢多。」
十點。
薑烈要被推進手術室。
薑灼握著她的手,蹲在醫用推牀旁邊,他雙腿在輕微打顫,但不敢慌亂,強裝著鎮定:「不要怕,哥哥在外面等你。」
心臟移植,要麼成功,要麼死。
「哥,我會努力活著,」病牀上的少女紅著眼眶,堅定地說,「努力活著出來。」
她被推進了手術室,門口亮了綠燈。
端著醫用托盤的護士頓足,吃了一驚:「秦總,您——」
秦昭裡把手按在唇上,示意不要出聲。
護士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手術室外面的薑灼。
次日,早上八點。
有人來敲辦公室的門,徐檀兮起身去開門,身上還是昨日那一身衣裳,裙擺被壓出了褶皺。
是鄭護士來了:「徐醫生,」她低聲說,「您全猜對了,他們要毀屍滅跡。」
徐檀兮頷首,折回病房,走到牀簾後去喚醒戎黎:「先生。」
「先生。」
他唔了一聲,眼皮慢慢睜開。
徐檀兮把蓋在他臉上的毯子拿開:「起來了。」
他沒睡夠,有點慢半拍。
「……哦。」他爬起來了,臉被毯子捂紅了,頭頂豎了一綹頭髮,醫用看診的牀很小,不夠結實,他一動牀就響,他有點起牀氣,抱怨,「這個牀好難受,睡得我腰疼。」
昨晚他和徐檀兮沒回去,在這張小牀上將就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