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壯雖然是回家了,但是也沒清閑多久,剛吃過午飯,魏國濤就打發人過來找他,說是有要事相商,讓他過去一趟。
薛壯走後,夏月初忙完天字型大小房的酒席,回房換了衣裳準備睡個午覺,封七突然敲門找她道:「夏娘子,華氏來了。」
夏月初本來都已經快睡著了,突然聽到這話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華氏是誰。
封七見她一臉的迷茫,不由得又解釋道:「韓夫人,華氏現在到店裡來找你。」
夏月初這才瞬間清醒過來,滿腹疑問道:「華氏怎麼會來找我?韓家不是都被官兵圍起來,只許進不許出了麽?」
「長公主出事之前華氏就回娘家去了,今天回來才得到韓家出事的消息,自然不敢再回韓府,也不知怎麼的,就找到咱們這兒來了。我暫時把她們娘倆安置在臨桂院屋裡了。」
一聽說還是娘倆一起來的,夏月初就更覺得頭疼了。
但是這會兒薛壯不在家,她怎麼著也得過去看一眼才行。
華氏先前跟韓振江和好之後不久,娘家那邊侄子娶親,她順便也想回家看看,便收拾東西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後來雖然隱約聽說保定府這邊剿匪的事兒,但是也壓根兒沒跟自家扯上關係,反倒是怕路上不安全,又多住了幾日,直到有消息穿過去,說山匪被盡數剿滅之後,她才帶著女兒回保定府。
誰知馬車剛走到城門口,車夫就眼尖地看到了城牆上貼著的告示。
華氏哪裡經過這樣的事兒啊,瞬間就被嚇傻了。
她連帶著韓家徽記的馬車都不敢坐了,收拾了金銀細軟和幾件衣裳,自個兒戴上帷帽,領著孩子悄悄進了城。
她不敢回家去看情況,也不敢隨便去住店,平時在保定府走動頻繁的人,也都是看在她韓夫人的身份上,如今她也不敢去投奔。
最後思來想去,發現自己居然好像無處可去,但是身邊還帶著孩子,沒法子最後只好跑到上膳堂來找夏月初了。
夏月初一進屋,華氏和女兒就一起扭頭過來看她。
一大一小兩個美人兒,看著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此時滿臉滿眼的迷茫和驚慌,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夏月初見狀,忍不住嘆了口氣。
「夏娘子,我、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華氏緊緊抓著女兒的手,聲音顫抖地說,「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剛回來就看到城牆上的告示,說、說我家老爺私自開採鐵礦?」
韓家虐待礦工的事兒,華氏其實還是有所耳聞的,她之前還私下勸過幾次。
但是韓振江根本不往心裡去,而礦上那邊的事兒她又插不進去手,時間久了便也不說那些討人嫌的話了。
但是她做夢也想不到,韓振江居然敢去私挖鐵礦,就算她被家裡養得再天真,也知道這可是等同謀逆的死罪。
她現在已經是六神無主了,又怕牽連到娘家人,再想想如今還年幼的女兒,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韓、韓振江犯下這麼大的事兒,是不是要滿門抄斬啊?」華氏聲音顫抖地問。
她身旁的小姑娘聽到這話,也是渾身一抖,越發使勁兒地貼近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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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月初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幾日城裡也多有人議論這事兒,據說是男丁怕是都難逃死罪,女眷們估計是會流徒或是充作奴籍。」
華氏聽了這話,渾身猛地一顫,不禁癱軟在地。
看著如今才剛十四歲,生得跟花朵一樣的女兒,無論是流徒還是發配為奴,悲慘的命運幾乎都是可以預見的事兒。
華氏越想越是悲從中來,忍不住破口大罵:「韓振江你這個王八蛋,你自己作死也就算了,還要拖著一家人去死,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跟了你這麼個披著狼皮的羊——」
夏月初看著一臉驚慌的小姑娘,心裡也是難受得很。
小姑娘如今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災難降臨到自己頭上,但是看到母親難過,她也跟著傷心。
夏月初又忍不住想到寧氏和薛崇,她們被流放之後,有那麼多人護著都還過得那麼清苦,最後還差點兒出事。
如今韓家倒了,謀逆的大罪,女眷肯定是要發配為奴的,到時候又有誰能護得住這娘倆呢?
兩個人會遭到怎樣的折辱和凌虐,夏月初根本都不敢往下細想。
但薛壯如今是朝廷的人,華氏母女是反賊的家眷,同情歸同情,夏月初知道自己必須是要擺正位置、堅定立場。
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先把人穩住了再交給薛壯處理了。
想到這兒,夏月初低聲道:「我家當家的今天有事出門了,你們娘倆就暫時先在這兒住下再說。」
她猶豫了一下又問:「用不用我打發人去給你娘家送個信兒?」
華氏聞言立刻拚命搖頭,激動不已地說:「不要,不要把我娘家人再牽扯進來了。」
「那你們先在這兒休息一下吧,我叫人給你們送些吃的過來。」
夏月初實在受不住母女倆一起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樣子,匆匆出門之後,站在院子裡深吸幾口氣,半晌才稍微緩過來點兒。
「派人把這院子守住了,別讓人跑了。」她低聲吩咐過封七,扭頭又對不知什麼時候趕過來的薑瑞禾道,「叫後廚給送些吃的過來。」
薑瑞禾素來心軟,聽封七說完華氏母女的遭遇之後,就一直眼圈兒紅紅的。
雖然剛才封七叮囑她不要亂問,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月初姐,就不能想辦法幫幫她們麽?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實在是太可憐了。」
封七聞言氣得踢了她一下,讓她不要再亂說了。
夏月初站在院子門口,看著亮著燈的窗子,窗紙上映出娘倆兒抱在一起的身影,隱約還能聽到壓抑的哭聲。
她心裡也格外不是滋味,但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依法辦事,咱們又能有什麼法子?」
夏月初說罷這兩句話,便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