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5 誅心之言

發佈時間: 2024-07-29 17: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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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最後到底還是沒能去成雲台寺,畢竟出門前說好只是出來散散心,如今保定府也不安穩,薛壯的身份又這樣特殊,若是到了關城門的時間兩個人還沒回去,家裡怕是要急翻天了。

「過幾日就是八月十五了,城裡肯定特別熱鬧,到時候我再帶你出來玩兒,這次沒吃到的小吃,下次再一個個兒吃過去。」

聽了薛壯的話,夏月初先是一愣,然後在心裡暗暗一算,可不已經快八月十五了麽!

「我最近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竟然連八月十五這樣重要的日子都給忘了。」夏月初拍拍腦門,「眼瞅著就要到了,今年爹娘還在,怎麼也得好生張羅一下。」

「是啊,中秋過後,咱們就差不多要去京城了。」薛壯漫不經心地說。

「不是說吐蕃王十月初左右才會抵京?為什麼要去那麼早?」夏月初自己的坎兒還沒過去,陡然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不免緊張,下意思一把抓住手底下的馬鬃。

好在她沒用多少力氣,加上薛壯今天特意選了家裡最溫順的一匹母馬,若是換個脾氣烈的,這會兒怕是都要抬蹄子撒瘋了。

「你要是想抓就抓我,眼瞅著到城門口了,若是把馬弄疼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薛壯趕緊把無辜的馬從夏月初手底下解救出來,一手控著韁繩,一手把她的兩只手一併抓住。

「提前去京城不是咱們早就說好的,至少得提前一個月,獻宴的時候要做什麼菜,宮裡都會派人提前一一審查品嘗過的,還有些宮中的禮儀需要學習,事情繁瑣得很,也很耗時間的。」

夏月初不想承認自己剛才那一瞬間,是真地感覺緊張了,岔開話題道:「好在吐蕃沒有過中秋的習俗,不然堂堂吐蕃王的中秋節居然是在趕路中度過的,也是有夠可憐的。」

「中秋節算得了什麼,你沒聽說麽,前朝的時候,周圍那些弱小屬國的國君,每年過年都是在京城過的,有些離著遠又擔心路不好走出意外的,恨不得十一月初就要出發奔赴京城,一來朝貢,二來也是為了顯示皇帝的威嚴。

到了本朝之後,才將這一折騰人的規定改成派使臣來訪道賀,總算是免了那些小國君王的奔波勞碌之苦。

所以說若是放在前朝,吐蕃王這樣的,每年十一月初就要從吐蕃出發,帶人押送著進獻的貢品和年禮,一路忍著嚴寒來到京城,在宮中的年夜飯中充當一個有可能被提到名字的道具。

然後在吃過破五的餃子之後,還要帶著皇上給的賞賜,帶著依舊疲勞的將士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京城,再花一個多月的時間,回到更加苦寒的吐蕃,你說,慘不慘?」

被薛壯這麼一說,夏月初覺得如今的吐蕃王簡直幸福極了,他不過是耍了個花槍,就快把大齊這邊嚇出毛病來了。

其實吐蕃王玩了這麼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不但把大齊這邊嚇了一跳,吐蕃境內也是人心惶惶。

只不過吐蕃王並不介意,他消滅異己的這場戰役打得既漂亮又血腥,人們不會輕易遺忘一場以數百人的頭顱和鮮血堆砌起來的勝利。

而且他非但提前將繼承人送入大齊,還在吐蕃留下了自己的幾名心腹手下,這樣一環扣一環的安排,足夠他離開吐蕃半年到一年的時間。

吐蕃王不介意,大齊這邊也是風平浪靜,只有蓉城那邊氣得跳腳。

江尉明好不容易跟吐蕃內部反對吐蕃王的部族取得聯繫,希望能夠趁著吐蕃王離開青唐之時有所作為,事後再各取所需。

一切看似都計劃得很好,但是吐蕃王卻殺了個回馬槍,不但拔出了吐蕃內部最大的兩個隱患,也徹底粉碎了慶王想要藉助吐蕃的力量對付小皇帝的構想。

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先是證實留在保定府的金銀財寶和兵刃都被朝廷捲走,然後又得到吐蕃那邊的壞消息。

在秋老虎依舊肆虐的蓉城,慶王暴躁得像一頭隨時會噴火的獅子。

他將手中的密信用力摔在江尉明臉上,怒吼:「你不是說已經談好了麽?你不是跟孤保證萬無一失了麽?你不是說吐蕃很快就會成為孤最堅固的後盾和夥伴麽?都特麽是放屁!你帶去的人呢,怎麼就讓吐蕃那個老不死的神不會鬼不覺地折返回去了?」

江尉明好歹也是一員赫赫有名的大將,被慶王當著各位同僚的面這般羞辱,一張臉漲成紫紅。

卻又真是百口莫辯,尤其是他違抗慶王的命令,帶人偷偷在吐蕃王的必經之路上進行埋伏。

如果能夠將吐蕃王一舉擒獲,吐蕃必然大亂,根本沒有辦法再等老吐蕃王認定的繼承人從京城回來,到時候,只要他暗中扶持的勢力登上王位,他就是當之無愧的首功,管他什麼抗命不抗命,還有什麼顧元顧方,誰都沒本事再繼續壓在他的頭上。

只可惜,這些在江尉明腦中幻想出來的美好前景,看似已經唾手可得,卻在最後一刻功敗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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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還不到八月十五,蓉城的天氣還是熱得不行,顧元卻已經早早地穿上了秋裝,連脖子都包得嚴嚴實實,他卻依舊面色蒼白,手腳冰涼。

江尉明本來就跟他別著勁兒,此時又當著他的面被慶王好一番辱罵,氣得眼底都已經是一片血紅。

顧元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盞,呷了一口熱茶,捧著杯子暖著自己冰涼的指尖,眼皮漫不經心地抬起一半,看向站在大廳中央的江尉明。

「江將軍,先不說你的判斷能力,只說說你為何違命出兵?王爺心地和善,一直敬你重你,但這不代表將軍可以視王爺如無物。

「姓顧的,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江尉明越發生氣,卻也知道這件事跟顧元扯不上關係,但是只要一看到他現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裡頭就來氣,「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找到解決辦法,而不是一味地推卸責任。」

「哦?」顧元的眉毛高高挑起,吊足了江尉明的胃口之後才說,「可惜我的意見與將軍不同。我已經寫了摺子給王爺,建議嚴肅處理這次不尊上令之事。

這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你跟王爺的想法不一樣就可以擅自行動,那究竟是你聽命於王爺還是王爺受製於你?」

最後這個句話,顧元盯著江尉明的眼睛,說得一字一頓。

這般誅心之語,嚇得江尉明雙膝一軟,竟撲通一聲,結結實實跪倒在大廳的青石板地面上。

「王爺明察,江某跟隨王爺多年,一心輔佐王爺,若有二心,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江尉明到底跟了慶王多年,鐵骨錚錚的一員大將,被逼得不得不立誓以證清白,慶王心裡頭多少還是有些顧念情誼,心也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