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初並非土生土長的大齊人,生在物流運輸發達時代的她,對於古代各種食物運輸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詩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上頭。
聽了廖老爺子跟何懷生的講述,才意識到在古代,每年各種時令鮮貨的進貢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
「別的不說,光是鰣魚的時貢,就不知花費多少。」廖老爺子搖搖頭道,「兩千多裡路,光是將魚運到京城來,就得花費一個多月的工夫。十幾艘船,數千役夫,這一路上都需得用冰辟熱,每年在路上倒斃的人馬都不知多少,勞民傷財啊!
「這還僅僅是一項,其他如鮮筍、枇杷、荔枝、鮮藕……還有秋冬時節吃的鮮菜,都是這樣運進京城的。」何懷生也跟著道,「魚靠冰尚且可存,南方的鮮菜運送入京更是難上加難,所以說,夏娘子這玻璃大棚的法子若是當真能行,那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啊!」
夏月初並不擔心保定府大棚裡的蔬菜,她走前安排了人專門伺弄,注意事項也都細細交代過了,最近這段時間的天氣也一直很好,看秦錚和楊艾琪送來的信中,也說大棚裡的菜都長勢很好。
不過對於初次接觸玻璃大棚種植的廖老爺子和何懷生來說,心裡自然是有許多擔憂和不確定的,所以兩個人商議了一番之後,何懷生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保定府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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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爺子倒是想親自去看的,但是如今天氣轉涼,去保定府雖說不遠,可也是要在路上顛簸大半日的,他這樣的年紀著實不適合再這樣操勞。
所以夏月初接收到何懷生遞過來的眼神之後,便用自己需要廖老從旁指導為借口把人給留下來了。
雖然已經去皇莊看過建設到一半的玻璃大棚,但是何懷生不得不說,保定府上膳堂內的玻璃大棚,還是給了他極大的驚喜。
外面已經是秋風蕭瑟的九月底,今年冷得早,前幾日剛下過一場霜,外面基本已經看不到什麼綠色。
但是玻璃大棚裡卻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熱鬧景象。
菠菜舒展著身軀,茼蒿嫩得能掐出水兒來,油菜頂著綠油油的葉子,辣椒和茄子挺著筆直的腰桿,已經開出星星點點的花。
黃瓜和豆角都已經伸出嫩綠色的觸鬚,試探著爬上了早就搭好的架子,層層綠葉的遮掩下,隱約已經可以看到幾抹羞澀的嫩黃。
何懷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為了讓皇上和宮中的主子們在冬天也能吃上新鮮的蔬菜,各個皇莊也都是用盡各種辦法,各種樣式的暖房也蓋了不少。
但基本上除了蒜苗、豆芽、韭黃之類的東西,其他一律都種不活。
所以對夏月初弄出的這個玻璃大棚,何懷生一直也是持懷疑態度的,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受衝擊。
秦錚陪著何懷生參觀大棚,見他這幅吃驚不已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若非是親眼看著這些菜一天天長起來,我都很難相信這裡的一切,太神奇了,不是麽?」
「難道關鍵是在玻璃上麽?」何懷生看著玻璃大棚,喃喃自語。
「夏娘子說,關鍵是在太陽上頭。」秦錚說著抬頭看向天空,被燦爛的陽光刺激得眯起眼睛,「她說咱們大齊的暖房都是陰暗不見光的,所以雖然冷熱適宜,但是菜卻還是無法生長。就好比南方如果陰雨不停、不出太陽的話,地裡的作物長得就不好,這也是一樣的道理。
玻璃大棚能夠讓作物曬到太陽,還能隔絕冷風,保住大棚內的溫暖,所以才會長得這樣好。」
秦錚說罷掏出鑰匙開鎖,打開玻璃大棚的門,請何懷生進去細看。
如今薛壯跟夏月初都不在上膳堂,這個玻璃大棚便成了秦錚關注的重點,鑰匙每天不離身地掛著,誰要進來都必須要經過他才行。
何懷生跟在秦錚後面走入大棚,只覺一股暖意撲面而來,似乎還聽到有細微的嗡嗡聲。
他抬眼環顧一圈,只見大棚的角落處安放著一個蜂箱,蜜蜂們出來進去地忙碌著。
秦錚見狀解釋道:「夏娘子走前吩咐過,說大棚裡的作物開花之後,就該放一箱蜜蜂進來。」
何懷生點點頭,蹲下身仔細看著地裡的菜,還掐下一根蔥葉擦乾淨,放進嘴裡嚼了幾下,味道與外面種的一般無二,並沒有他想象中會淡而無味的情況出現。
他忍不住心下感慨。
師父最開始想收夏月初為徒,在見識過對方的廚藝之後,他是能夠理解的。
廚師也算是手藝人,注重傳承。
一個廚藝大師,再有本事也只是自己強,若是教不出一個青出於藍的繼承人,難免會覺得留有遺憾。
他如今也是做別人師父、師爺的人了,所以更加能理解師父遇到好苗子的那種欣喜和愛不釋手。
但不知道為什麼,師父後來為何會放棄了這個想法,甚至不惜放下身段與對方平輩論交,如今基本處成了忘年交。
要知道,哪怕夏月初另有師承,對方的身份地位也不會高過自家師父,在廚行裡,改投他人名下的事兒也並不少。
然而此時看著眼前綠油油的蔬菜,何懷生才總算是知道了夏月初的厲害之處,深覺自己無論是廚藝水平還是識人的能力上,跟師父都還有著巨大的差距。
看著大棚裡的菜,想到京郊的莊子很快也會建起這樣的大棚,今年過年乃至於以後年年冬天都不愁沒有新鮮蔬菜了,滿意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在何懷生臉上綻放。
「算算日子,等到吐蕃王進京的時候,正好是這批菜最適合收穫的時候,真是安排得恰到好處啊!」何懷生忍不住扭頭對身旁的秦錚道,「難怪古人雲,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薛小將軍逃亡在外本是禍事,但若非如此,也不可能遇到夏娘子這樣一個妙人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