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聚豐樓。
薛壯坐在樓上雅間內喝茶,神情頗有些不悅。
他到了保定府之後就被雜七雜八的事情絆住了腳,雖然想著夏月初在京城,基本也不出門,有廖老爺子護著,背後還有皇上和陳瑜白撐腰,肯定不會出什麼事,但還是忍不住有些煩躁。
以前也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但如今許是安穩日子過久了,一天看不到夏月初都覺得少點什麼。
離開京城好幾天了,他甚至都開始想家裡兩只傻狗了。
今天本是高水生約他出來,結果他都到了半晌了,對方卻還不見蹤影。
一口將杯中的茶水喝乾,薛壯拎起還剩不多的茶壺,又給自己滿上一杯,心裡想著,若是這杯喝完人還不來,他就直接回去。
薛壯與高水生沒打過什麼交道,只知道他跟魏國濤認識多年,關係還算不錯。
此番之所以接受高水生的邀請前來赴宴,看的也是這點情面。
但是如果對方敢戲耍他玩,那他也不吝於給對方一個教訓。
薛壯正想著,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雅間的門被人推開,高水生氣喘籲籲地走進屋,開口就連聲道歉。
「薛小將軍,真是對不住,準備出門的時候出了點事,我緊趕慢趕地過來……」
薛壯一聽他的稱呼,神情就是一緊。
他倒不為高水生知道自己的身份而驚訝,畢竟這件事京城都傳開了,保定府這邊本來就是僅次於京城的消息靈通之地,估計除了他還有不少人已經得到消息。
但此時畢竟還沒公開翻案,高水生見面就這般稱呼……
高水生這人,雖然看起來像個鄉下漢子,但是能夠從一窮二白混到如今地位,並且在保定府把持漕幫多年,城府和手段缺一不可。
若說他是無意中說走了嘴,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必然是故意所為。
但是他為何要故意這般稱呼呢?
薛壯壓下心裡的疑惑,笑著起身道:「高幫主這話真是折煞我了。」
高水生卻連連擺手道:「薛小將軍,客套的話咱們就不說了。我跟魏哥是多年的交情了,但是他生前交代給我的事,我到現在才來幫他辦,我心裡著實愧疚……」
薛壯沒想到高水生找自己竟然是為了魏國濤的事兒,頓時收起笑臉,坐直了身子。
「魏叔生前交代給你了什麼事?」
高水生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薛壯面前。
「魏哥遇害前半個多月,交給我一封信,說、說萬一他出事的話,讓我把信交給你……」高水生說著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尖,眼神也左右閃躲,不敢直視薛壯的眼睛,「也許他當時就覺得自己身處危險之中吧……信我沒拆開過,並不知道裡面是什麼內容,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遇害有關……」
薛壯能明白高水生的顧慮,魏國濤遇害得太過突然,當時對外界來說,自己這個所謂的接班人根本還沒立住跟腳,高水生不想惹是生非,自然不願將東西交出來。
但是此番去京城之後,薛壯的身份暴露,薛家的案子也發還重審了,小皇上的態度十分明確。
高水生選擇這個時候而不是等自己恢復身份之後,想必也是存了幾分投機的念頭。
畢竟等事情解決之後的投誠,終究不如事先的示好分量重。
但是明白歸明白,薛壯心裡還是拱著一股火,畢竟魏國濤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代給高水生,就說明在他心目中,對高水生是十分信任和倚重的。
高水生卻辜負了他的這份信任。
如果高水生當初能夠及時把信交給自己,說不定魏叔被害的案子早就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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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把信壓了下來,硬生生拖到現在才拿出來做自己投石問路的資本……
「篤篤——」
敲門聲突然響起,薛壯才回過神來,將信抓在手裡。
酒樓掌櫃進屋陪著笑臉問:「高幫主,薛東家,您看,咱們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高水生立刻扭頭看向薛壯,等他的意見。
薛壯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火氣,捏著薄薄的信封,哪裡還有什麼吃飯的心思,不掀桌子都是他涵養好了。
「高幫主,真是對不住,今天還有要事,飯就不吃了。」薛壯說著起身,「以後時間還多著呢,回頭我請您來上膳堂吃飯。」
聚豐樓的掌櫃一聽這話,臉都黑了。
就算你家上膳堂名氣大味道好,也沒有這麼直接砸場子的吧!
但今天是高水生預定的酒席請客,他就算看在高水生的面子上也不能發作,只能尷尬地站在一旁。
高水生卻是知道,薛壯這話根本不是請他吃飯的意思,回去看完信怕是想跟他秋後算帳。
只可惜他精明了一輩子,卻在薛壯這件事上看走了眼。
原以為離開了魏國濤在背後的支持和震懾,薛壯年紀輕輕是沒法在保定府成什麼氣候的。
但他當初如何會想到,薛壯竟然有這樣顯赫的身份背景,還順利搭上了小皇帝的路子。
眼瞅著薛家一旦平反,薛壯立刻就要飛黃騰達了,到時候以他的身份,想見一面估計都是難上加難。
雖說他恨不得把這封信毀了,就當做壓根兒就沒收到過。
但是,他認識魏國濤這麼多年,深知此人老謀深算,若是留有其他後手,自己到時候就被動了。
猶豫再三之後,高水生還是決定趁這次薛壯回保定府,趕緊把這個燙手山芋送出去。
不管算是將功折過還是其他別的什麼,總比最後被抓住把柄來的要好。
高水生客客氣氣地把薛壯送下去,看得一旁的酒樓掌櫃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上膳堂是怎回事,就算是獲得了入宮獻宴的殊榮,也沒道理狂成這樣吧?
薛壯卻顧不得理會這些,匆忙駕馬回到上膳堂,走進書房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
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展開細看,信紙上卻是一片空白。
薛壯走到窗前,舉起信紙細細端詳,也沒發現其中有什麼玄機,不由得鎖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