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像是看不夠似的,顧不得說話,只拚命地盯著對方看。
雖然沒有人打擾,但是陳旭海心裡知道,同僚還在前面店裡等著,不能耽擱時間太久。
「瑞禾,後天我休沐,到時候我來找你,你等我。」
薑瑞禾連連點頭,但是也不忘叮囑:「陳哥,我在酒樓這邊的事,萬萬不能說給別人知道。」
陳旭東點頭答應,臨走前最後鼓起勇氣,伸手抓住薑瑞禾的雙手,緊緊地握了一下,然後飛快轉身進屋,扯下一塊布巾,胡亂蘸水將身上大致擦拭一番,便頭也不敢回地回到店內。
他怕自己只要再看一眼薑瑞禾那雙脈脈含情,好像會自己傾訴哀思的雙眸,就會把一切都忘記,完全沉浸在久別重逢激動和感動中無法自拔。
薑瑞禾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在邛州見到了陳旭海,整個人興奮得無法自已。
夏月初卻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叫來水韻,交代她盯緊陳旭海,一旦他要把酒樓這邊的事情透露出去,就立刻把人解決掉。
好在陳旭海似乎的確如薑瑞禾所說,是個老實人,他牢牢守住了對薑瑞禾的所有承諾,休沐當日,果然早早就來到店裡。
兩個人這才終於有時間坐下來詳細聊著分開這些年,各自都經歷了什麼。
陳旭海的經歷說曲折也曲折,但長話短說其實跟夏月初猜測得差不多,他參軍後,經過一段時間的操練,還沒上過戰場,就被分配去慶王府做了護衛。
慶王奪嫡失利,帶著手下、親眷退守蓉城,陳旭海作為王府護衛,自然也跟著一起轉移。
到了蓉城之後,就徹底跟外界斷了聯繫。
好在他只是王府的護衛,一直跟在慶王府的女眷身旁護衛,並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戰爭,手上也從未沾染過鮮血。
薑瑞禾聽到這裡,才算大大地鬆了口氣。
說實話,她這兩天一直輾轉難眠,久別重逢的興奮和喜悅漸漸消退之後,她就開始忍不住擔心。
雖然陳哥當初跟著慶王是身不由己,但是如果這些年他真的站到了大齊的對立面,那自己究竟該如何選擇。
她自問不是一個多麼有民族大義之人,可薛承和夏月初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們與慶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愛人還是恩人,這樣的抉擇擺在面前,對苦守多年終於找到未婚夫的薑瑞禾來說,真的是太痛苦了。
所以聽到陳旭海說自己從未殺過任何一個人,也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戰爭的時候,她心裡大石頭終於轟然落地,激動得眼淚奪眶而出。
陳旭海伸手幫她擦去眼淚,自己卻也哽咽道:「瑞禾,你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薑瑞禾美眸含淚地看著他,粲然一笑道:「之前我總會想,自己的命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如今我知道了,如果我當年吃過的苦,是為了讓我能夠遇到月初姐,讓我能夠找到你,那我真的一點兒都不覺得苦,一切都甘之如飴。」
陳旭海花了一個多時辰,細細地聽薑瑞禾從他去參軍開始講起。
聽她說到自家父母因為他的音訊皆無悲傷欲絕,早早白了頭髮,不由得熱淚盈眶,大呼兒子不孝。
聽她說到父母死後差點兒被哥嫂變賣時,憤怒得捏緊了拳頭。
聽她說到多虧夏娘子伸出援手,不但救了她的性命,還教她學本事,教她不再自怨自艾,還幫忙關照自家父母,忍不住激動地抓住薑瑞禾的雙手道:「夏娘子不僅是你的大恩人,也是我們陳家的大恩人,若不是她救了你,你也不可能繼續等著我;若不是她讓我爹娘有了盼頭,說不定等我終於能回家的時候,面對的就只剩兩座墳塋;若不是她帶你來了川蜀,咱們也不可能這麼快久別重逢……瑞禾,要不你問問夏娘子,如果不嫌棄,我也不在王府做了,我、我也過來跟你們一起,我能保護你們,我……」
「陳哥,你別著急。」薑瑞禾道,「如今我們好不容易靠月初姐的廚藝搭上了王府這條線,但還是太過表淺,很難接觸到核心的消息,你如今在王府,正好能夠幫得上我們。」
「你是說,讓我從王府內弄消息出來?」
「月初姐說了,你不用可以打聽什麼,以免暴露自己遇到危險,你只需將你在王府內知道的事情,事無巨細地告訴我們,有用沒用月初姐自己會篩選。等到薛將軍打敗慶王那狗賊,咱們就能一起回家了!」
薑瑞禾的最後一句話,在陳旭海本就向她傾斜的天平上加了最後一塊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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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我在王府多年,如今大小也是個管事的了,我心裡有數。」
陳旭海抬手輕撫薑瑞禾姣好的臉龐,輕輕將人攬在懷裡,用嘴唇輕觸她的髮絲,道:「我一直以為,你有父母,有哥嫂,他們會看顧你,會替你打算,就算你真的沒有等我,再嫁他人,肯定也是過著幸福安穩的日子。
「萬萬沒想到,我不在的這些年,你竟然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卻在我爹娘都不抱期望的情況下還死心塌地地等我,幫我照顧爹娘……瑞禾,你的這份深情厚誼,我陳旭海銘記在心,此生絕不負你。
「此番邛州事了,我就帶你回東海府,咱們跟爹娘一起,關起門來過平安喜樂的小日子,好不好?」
薑瑞禾順從地靠近他的懷裡,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令人倍感安全的沉穩心跳,輕輕點了點頭。
陳旭海撫摸著薑瑞禾的秀髮,耳朵卻突然一抖,眼神猛然犀利地朝窗戶看去。
窗外,夏月初慢慢走過來,看著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攀在二樓窗外偷聽的封七,又是好氣又是心疼。
「瑞禾,該吃飯了!」夏月初在窗外喊了一聲。
陳旭海走到窗邊,推開窗扇看到夏月初正站在下面沖自己招手,眼底剛剛浮起的戒備盡去。
封七如壁虎般貼在牆上,見自己剛才不小心弄出的聲音被夏月初無意間遮掩過去,這才狠狠地鬆了口氣。
夏月初走前,沖他投來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