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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章鴻林,凝香又氣又無奈。
如果章鴻林真欺負她了,她恨不得殺了他,可章鴻林沒有得逞,凝香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放了章鴻林,她不甘心,真對他怎麼樣,他又是舅舅的兒子,舅舅得知事情經過後肯定不會怪她,但親生骨肉吃了苦,舅舅心裡會不疼?
凝香不把崔氏娘幾個當親戚,卻無法不考慮舅舅的感受。
憋了一肚子氣,就是不知怎麼發出去。
管平看出來了,因為已經熟悉凝香為人,她並未意外。見桌上有塊兒抹布,管平拿過來,彎腰,熟練地塞進了章鴻林口中。
「你想做什麼?」凝香不解地問,想到管平對付那個毛賊的手段,她忍不住道:「他,他……」
「放心,我只是給他點教訓嘗嘗,他吃了苦頭,以後才不敢再打你的主意。」管平頭也不抬地道,說完抓起章鴻林左手,凝香都沒看清楚她做了什麼,就見章鴻林詐屍般挺起了身子,雙目瞪得滾圓,似乎十分痛苦。
凝香心中驚駭,正要轉到管平對面,管平先起來了,一腳踩在章鴻林胸口。
章鴻林是被疼醒的,因為迷.藥的關係,腦袋裡還是一片混沌,眼下又吃了一腳,眼睛裡總算恢復了些神智。木然地盯著眼前的兩個姑娘,章鴻林繼續愣了會兒才見鬼般往後躲,雙手撐地要起來,左手卻忽然傳來一股鑽心的疼。
章鴻林痛苦地縮回手,雙手顫抖,待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怒上心頭,猛地扯開嘴裡抹布,瞪著凝香道:「你竟然斷了我手指!」
他是書生,靠雙手吃飯,她斷了他手指,就是斷了他的前程!
男人雙眼佈滿血絲,憤怒地好像要吃了她。
凝香目光卻定在了章鴻林的左手上,其中四個指頭看不出異樣,唯有小手指以一種怪異的姿態耷拉著,隨著章鴻林雙手一起顫抖。
凝香看得出章鴻林有多痛苦,可如果不是他心懷不軌,又怎會落到這種地步?況且管平已經手下留情了,斷的是他左手小手指,不會影響他右手提筆寫字考科舉。
「你偷偷摸摸來我家做什麼?」凝香往前走了一步,居高臨下盯著章鴻林,不等章鴻林開口,她繼續道:「章鴻林,看在舅舅的面子上,這次我只對你小施懲戒,下次再讓我抓到你意圖害人,我不會輕饒你。再有你別以為我好欺負,你一心指望我去侯府替你說情,為何不想想你得罪我了我也會去侯府告狀?」
她實在不想再與章鴻林打交道,既然他以為她能攀上裴景寒,她就用裴景寒震懾他一次。
章鴻林心中一凜,盯著看到他傷成這樣依然鎮定冷靜的表妹,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個表妹真的不是四年前哭著跑到家裡跪求他們借錢的那個可憐姑娘了。
想到高高在上的鎮遠侯府,章鴻林低頭,深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壓下那鑽心的疼,他艱難地站了起來,彎著腰看了管平一眼,儘量平靜地問凝香,「香兒,她是誰?」
「與你無關。」凝香冷冷道,「章鴻林,我與你就算有什麼兄妹情分,今日也都沒了,以後你不必再來我家,更不用再喊我小名,趁我改變主意前,馬上離開。」
美人再美,遭受到身體打擊與前程威脅,章鴻林都沒了那種心思,想了想,哀求地看著凝香道:「香……表妹,我錯了,院考在即,我壓力太大,早上喝了點酒,一上頭就辦了糊塗事。我真的知錯了,以後也不會再來打擾你,只求表妹看在我父親的份上,饒過我這一次,別告訴世子行嗎?」
凝香心中煩躁,指著門口攆人。
章鴻林又求了一遍,才滿頭大汗地走了。
管平出去盯著他。
凝香看著章鴻林遺落的帕子,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管平很快去而複返。
四目相對,凝香心情複雜地道謝:「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
「不用謝我,我只是奉命而為。」管平站在門口,見凝香聽到這話後低下了頭,她跟著垂眸,良久才低聲勸道:「你容貌出眾,身邊又沒有人護著,一旦遇到歹人,極有可能出事。與其得罪世子,不如就跟了他……」
從世子費心安排她來監視凝香的態度上,至少可以看出世子對凝香有幾分真心。
「你別說了,我寧可死也不會跟他。」凝香平靜地打斷她的話,抬頭,猶豫片刻求道:「管姑娘,今日之事你能不能別告訴世子?他已經吃了教訓,我不想世子再去教訓他,他出事不要緊,我擔心我舅舅過不安生。」
前世裴景寒誤會她與沈悠悠的兄長有私.情,看在沈悠悠的情面上才只暗中陷害那人落馬摔跛了腳,若是讓裴景寒知道章鴻林試圖欺.辱她,凝香擔心沒有任何憑仗的章鴻林有性命之憂,屆時舅舅慘遭喪子之痛……
當然,凝香無比希望她在自作多情,裴景寒不會為她去報復誰,可萬一呢?
面對她懇求的目光,管平神情冷漠,「我若不說,一旦世子從旁人口中得知,死的就是我。」
凝香臉色一變,將剩下的懇求之詞咽了下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她不可能為了舅舅,強迫管平冒險幫忙。
撿起章鴻林的帕子丟到灶膛燒了,凝香重新回了東屋,閉著眼睛,卻無半點睡意。
下午李氏等人回來了,凝香與管平誰都沒提章鴻林的事,彷彿根本沒有發生過。
倒是章家,崔氏見兒子沒得逞還讓人弄斷了手指,心疼得又哭又罵,揚言要去找凝香算帳,被章鴻林及時拉住,忍著一肚子怨恨將其中利害告訴了母親。崔氏更不敢得罪鎮遠侯府,可又不甘心忍氣吞聲,恨恨地砸了一個茶碗,「難道就這樣放過她了?」
章鴻林眼裡閃過一道陰狠,盯著地上的碎瓷片道:「娘放心,咱們先看看形勢,就算今年報不了仇,總有一日我要讓她加倍奉還。」
只要凝香沒告訴裴景寒,他就還可以考秀才考舉人考狀元,不為別的,為了報復回去,他也會考個官銜回來,等將來裴景寒忘了凝香這個丫鬟,他再找她算帳,她沒出嫁最好,便是嫁了,他也要她家破人亡!
崔氏跟兒子想到了一處,咬牙叮囑兒子,「鴻林好好讀書,咱們不靠她,自己考!」
等兒子考上了,出人頭地了,還愁沒辦法對付一個早就過氣的侯府舊人?
章鴻林鄭重點頭,母子倆又商量了一番,傍晚章滿賣筐回來,崔氏只道兒子幫她搬石頭時不小心砸斷了手指頭。章滿萬萬想不到其中的緣由,急得不行,放下手裡的東西就去廂房看兒子了。
柳溪村,凝香等到天黑也沒等到舅舅來,便猜到章鴻林肯定沒有說出真相。
凝香也無意去舅舅跟前告狀,想到裴景寒可能對舅舅一家造成的威脅,她哪有心思為這種小事斤斤計較。站在灶房門口,望著西邊天上最後一抹晚霞,凝香真心盼望裴景寒快點回來,回來了,事情有了了斷,就不必再惴惴不安。
然而等了好幾天,沒有等到裴景寒的消息,吳家的果園要摘果子了。
陸定特意過來知會他們,明早一起去果園。
摘果子,從早上摘到黃昏,每人二十文錢,不算阿木,一大家子算上管平,就是六份工錢。
這樣好的差事,李氏早就盼著了,如今終於等到活兒了,她高興地對陸定保證道:「你放心,我們明天早早就起來,你也不用來這邊接我們,我們去你們村頭等你們!」
去留仙鎮,從東林村出發比較近。
陸定點點頭,這就走了。
李氏笑得合不攏嘴,摸摸侄子腦袋道:「阿木明天好好幹活,掙錢了大伯母分你一半。」
阿木還沒見過沙果樹呢,想像滿樹的果子,沒有工錢拿他也高興去玩。
一家人都興奮不已,除了凝香,偏偏她還不能表現出來,免得管平起疑,想要裝肚子疼明日不去,又怕陸成胡思亂想來找她。
晚上小姑娘翻來覆去睡不著。
次日天還黑著,聽到東院有動靜,凝香歎口氣,鑽出了被窩。因為要去幹活,她翻了兩身舊衣服,一身自己穿,一身給管平。眾人各自收拾,早飯是李氏昨晚就做好的烙餅,就著一盆小米粥吃了。
鎖好門,一大家子有說有笑地朝村西走去。
此時天有點亮了,但村人們都還沒起。
拐到通向東林村的土路上,遠遠看到對面有一輛驢車正往這邊走。
「是陸成來接咱們了吧?」李氏眯著眼睛看,可惜天色昏暗,距離遠看不清楚。
「阿木喊一聲試試。」徐秋兒笑著慫恿堂弟道。
阿木張嘴就喊,男娃聲音嘹亮清脆,悠悠傳了出去。
「姑姑!」回應他的,是阿南同樣興奮的聲音。
李氏愣了愣,一邊往前走一邊親昵地跟家人數落陸成,「怎麼還把阿南帶上了?」
「不是說他們兩家也都去摘果子嗎,不抱阿南讓誰哄他?」徐守梁笑道,村裡人有錢掙就高興。
說著話,人與驢車越來越近。
「伯父伯母,你們怎麼起的這麼早?」陸成清朗精神的聲音隨著晨風傳了過來。
凝香躲在大伯母身後,聽到闊別十來日的心上人的聲音,又甜蜜又緊張,偷偷看向管平。
她,會看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