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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鎮上做壽的是齊老太爺,齊家住在鎮西最後一排,宅子十分寬敞,後面是一大片空地,戲臺子就搭在了齊家院牆外,方便百姓們圍過來看熱鬧。陸成幾人過來時,前面已經圍滿了人,不少街坊從家裡搬了板凳出來,準備坐著看。人群週邊竟然還有賣零嘴的小販,或是推著木車,或是拎了籃筐,小姑娘孩子們最愛去光顧。
「咱們就在外面看吧。」陸成選了一處位置比較偏的空地,站在樹蔭底下對凝香道,「一會兒讓三弟將驢車趕到這邊,咱們坐車上看。」
人多的地方就沒法停驢車了。
他考慮的周到,凝香都聽他的。
「爹爹,去那兒看!」阿南沒有考慮那麼多,嫌這裡離戲臺子遠,抱著陸成脖子催爹爹抱他去前面。阿木沒有出聲,但他緊緊跟在姐夫身邊,一副姐夫一走他就要跟過去的架勢。
「你先帶他們去前面看會兒吧,我們在這兒等三弟。」凝香牽著阿桃,細聲對陸成道。
陸成瞅瞅她,雖然一身尋常打扮,但那柔美的臉蛋比任何綢緞衣裳珠寶首飾都吸引人,旁邊徐秋兒同樣俏生生的,姐妹倆站在一塊兒宛如剛出水的並蒂蓮,越發襯得站在她們中間的阿桃也是個小美人胚子。
陸成可不放心留她們在這兒。
「阿南等會兒,三叔回來了爹爹就帶你們過去,咱們得守著娘親。」陸成顛了顛懷裡的男娃,笑著哄道。
阿南歪過腦袋看娘親,再望向遠處的戲臺子,還是有點不樂意。
幸好陸定很快就來了,看到兄嫂等人,不緩不急地牽著驢車走了過來。
車停穩了,凝香三個女眷坐了上去,陸成讓陸定守著,他左手抱阿南,右手牽著阿木去了前面。
第一齣戲已經唱上了,唱的是《滿牀笏》,大將郭子儀過壽,七子八婿前來祝壽。
凝香聽得津津有味,阿桃靠著她坐,時不時搖搖小腦袋,還會跟著哼兩聲。凝香笑著握住小姑娘手,隨意往旁邊看了眼,卻見堂妹眼簾低垂望著地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太反常了。
凝香輕輕撞了撞小姑娘胳膊,「怎麼了?」
徐秋兒回神,笑了,「沒事,在想剛剛唱的那句是什麼意思呢。」說完抬起頭,認真地聽戲。
凝香古怪地看她一眼,很快又被戲臺子吸引。
「嚴大哥!」
轅座那裡陸定突然喊了一聲,凝香循聲望去,果然看見了人群裡的嚴敬,手裡拿著一把摺扇,擋著半張臉躲在一個魁梧的男人身後,好像在躲著誰一般。聽到陸定的聲音,嚴敬嚇了一跳,盯著他們這邊愣了會兒,才搖著摺扇笑容滿面地走來。
「嫂子也來看戲了啊?陸成呢?」嚴敬一眼都沒往徐秋兒那邊看,同凝香陸定打招呼。
「他帶阿木阿南去前面了。」凝香笑著回道,掃了眼旁邊扭過頭的堂妹,有點心虛,想了想,還是客套道:「晌午陸成本想叫你一塊兒出來吃飯的,我怕阿南鬧起來煩人,就讓他改日請你,你們倆喝喝酒,沒有孩子打擾清靜些。」
嚴敬猜得出真正原因,笑道:「嫂子多慮了,我喜歡阿南,哪會嫌他吵,不過今天我娘特意囑咐我回家吃飯,我就提前回家了。真是,陸成也沒跟我說你們今日會來,否則晌午該我請客的,上次說請結果讓三爺做了東。」
他平易近人,凝香想到陸成跟她說過的話,再看看嚴敬一身新衣裳,心中一動,笑著打聽道:「是不是又有媒人來提親了?」
嚴敬現在還因為早上跟徐秋兒頂嘴自責呢,可不敢再口是心非了,尷尬道:「嫂子說笑了,去年我娘挺喜歡一個姑娘,我不喜歡,一直不肯應下婚事,結果那姑娘嫁旁人了,我娘氣壞了,說她以後再也不管我的事,讓我自生自滅,那些媒人被我得罪了個遍,誰還來搭理我。倒是嫂子,你有認識的姑娘不,幫我介紹介紹?」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凝香馬上想到了自己的好堂妹。
嚴敬相貌端正有本事,堂妹貌美俏皮,簡直是天生一對,以前她怎麼沒想到呢?
不過心裡有了念頭,凝香並未表現出來,剛想敷衍過去,晚上再跟陸成商量商量,旁邊徐秋兒突然站了起來,快速下了驢車,悶悶道:「姐姐你們先聊,我去那邊買點瓜子吃。」
「你坐著,我去吧。」陸定快步繞了過來,想要攔住徐秋兒。嫂子的娘家人到了他們家就是客人,他怎麼能讓徐秋兒出錢。
「不用,我坐累了,正好走走。」徐秋兒惱嚴敬,心情不好連帶著同陸定說話臉也是冷著的,說完就朝幾丈遠外賣瓜子乾果的老大爺走了過去。
被人莫名其妙甩了冷臉,陸定有點尷尬。
凝香也不懂堂妹哪根筋搭錯了,因為老大爺的攤子離得不遠,她歉疚地勸陸定:「算了,她想自己去就自己去,三弟不用管她,你也別多想,她是跟我生氣呢,剛剛她想去前面看戲,我沒讓。」
陸定看著徐秋兒窈窕的背影,沒有堅持。如果徐秋兒年紀小點,他肯定會追上去護著,但徐秋兒與他一般大,他被罵了還主動湊過去,陸定怕徐秋兒誤會他有別的企圖。
嚴敬最清楚徐秋兒為何發火,望著徐秋兒快步離去的身影,心裡簡直比吞了黃蓮還苦。
「那嫂子你們坐著,我去前面找陸成。」收起摺扇,嚴敬朝凝香點點頭,轉身走了。
往前走時,視線忍不住移到了徐秋兒那邊,看她停在攤子前,等了兩個人輪到她買了,小姑娘彎腰指著一袋子瓜子,示意老大爺給她稱。老大爺忙活的時候,她低頭取腰間的淺綠色荷包,只是荷包剛解開,旁邊突然探出來一隻手……
事情發生的太快,等嚴敬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徐秋兒已經因為反手拽住毛賊胳膊被毛賊一把甩到了地上!
而在徐秋兒被毛賊推出去那一瞬,嚴敬的臉就跟變天了似的,扔了摺扇就朝毛賊沖了過去。那毛賊中等個頭,但是特別壯實,搶了東西就往人少的地方跑,趕巧陸家的驢車就停在人少的地方。眼看陸定攔在了前面,毛賊不得不往嚴敬這邊拐,然後一抬頭就見這邊也有人撲了過來。
毛賊慌了,轉身就往回跑。
但嚴敬已經到了跟前,扯住毛賊胳膊,趁毛賊被他扯得往回轉時,對著他臉就是一拳,「活膩歪了是不是,連我的女人也敢搶?」
憋了一上午的火氣都灌到了這一拳上。
毛賊被他打得眼冒金星,眼看又一拳頭過來,他急忙彎腰躲閃,畢竟做慣了賊,反應比普通男人快。意識到這人不好對付,急於脫身,毛賊彎腰時飛快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嚴敬肚子紮去!
嚴敬沒有任何防備,突然挨了這一下,臉立即白了,只是越疼越氣,不顧疼痛再次拽住拔.出匕首想跑的毛賊,沒等毛賊回擊一個用力就將人甩到了地上。毛賊想要翻身,嚴敬捂著肚子重重踩在他抓著匕首的手腕上,哢擦的骨裂聲在毛賊嗷嗷慘叫裡清晰可聞。
「大哥!」陸定已經趕了過來,見嚴敬右手上都是血,畢竟年少,情急之下先朝人群裡喊兄長。
嚴敬沒管他,也沒理會朝這邊跑來的陸成一家人,視線越過人群,落到了白著臉站在週邊的徐秋兒身上。他笑了笑,用左手舉起他抓住毛賊後最先搶過來的荷包,朝對面的小姑娘晃了晃,「徐秋兒,現在你信我是真心喜歡你了吧?我告訴你,這個荷包就是你給我的定情信物,今兒個除非我死了,你別想嫁給別人!」
聲音洪亮,若非臉白如紙指縫裡也血流不止,恐怕都沒人信他出了事。
「少逞強了,三弟你去趕車過來。」陸成匆匆將阿南阿木交給妻子,他迅速架住嚴敬一條肩膀,緊緊捂住他小腹扶著他往驢車走去。嚴敬示威般扭著腦袋,死死盯著心上人,直到被陸成強行扶到了驢車上。
「秋兒,走了。」凝香雖然震驚嚴敬對堂妹的心思,眼看驢車要走了,急著喚道。
徐秋兒腦海裡亂糟糟的,只覺得剛剛的一切都像是在做夢,嚴敬明明不喜歡她,卻……
她太震驚,無法理解嚴敬的前後反差,但時間不等人,送嚴敬去治傷要緊,徐秋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手牽著阿桃一手牽著阿木,隨堂姐快跑著趕到了驢車前,俐落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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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識路,由他趕車,陸定負責扶著嚴敬,幫他捂著肚子止血。
自從徐秋兒靠近後嚴敬就一直盯著她,見小姑娘始終不肯看自己的眼睛,嚴敬自嘲地笑。反正該說的都說了,他轉向凝香,跟她訴委屈道:「嫂子,你都看見了,我對秋兒如何,今日在場的人心裡清楚,她呢,連個正眼都不給我,只會罵我……」
「你閉嘴行不行?」堂姐堂弟甚至阿南都在旁邊看著,他不擔心死活竟然還有閒心說這個,徐秋兒終於看向了他,卻是一頓訓斥。
「我這是為你挨的刀子!」嚴敬故意拍了拍肚子,雖然拍在了陸定手上。
徐秋兒聽說過英雄救美,但她從未聽聞哪個英雄幫了人後會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大聲張揚自己的功勞,對上嚴敬那副「她沒有良心她不喜歡他就是忘恩負義」的神情,徐秋兒氣笑了,扭頭諷刺道:「我求你幫我了嗎?我求你替我挨刀子了嗎?你怎麼不說你笨,去年我嫂子也抓了個毛賊,半點傷都沒有……」
「秋兒!」堂妹太沒規矩,凝香聽不下去了,皺眉斥道。
徐秋兒憤憤地轉過身。
她沒想激怒嚴敬,嚴敬幫了她,她震驚又害怕,怕嚴敬真有個三長兩短,可誰讓嚴敬總惹她?
堂妹老實了,凝香擔憂地看向嚴敬,替堂妹賠罪道:「秋兒不懂事,你……」
嚴敬卻笑了,盯著徐秋兒繃著的側臉道:「沒事,嫂子別放在心上,我就喜歡聽秋兒罵我,越罵我越喜歡,她不罵我反而不舒坦,嫂子千萬別因此怪她。」
凝香愕然,不由地抬起頭,就見陸定朝車外歪著腦袋,一副他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目光越過陸定,又落到了前面的丈夫身上。
陸成無奈地搖搖頭,瞅瞅阿木三個孩子,冷聲告誡嚴敬:「再敢胡言亂語,自己走著去醫館。」
別以為挨了一刀就可以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