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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明天還去!」
紅日西斜,驢車進了村子,天空裡的將軍也朝陸家那邊落了下去。果兒望著越來越低的將軍,仰頭朝娘親道。小丫頭第一次看到將軍抓兔子,可興奮了。
「明天舅舅得去學堂,得再過一個月才能陪果兒玩呢。」凝香笑著刮了刮女兒的小鼻子。
果兒轉向舅舅,瞅了會兒,小身子往娘親懷裡一歪,壞壞地笑,「不帶舅舅!」
舅舅去學堂,她跟爹爹娘親哥哥去放鷹。
阿木會逗外甥女了,佯裝不高興地道:「果兒不等我,那我不給你買糖吃。」
姐姐常常給他零錢,阿木都攢著呢,去學堂後,常常從鎮子上買零嘴回家。
「給!」果兒嘴饞,立即跑到舅舅懷裡,一屁股坐在了舅舅腿上,說好聽地哄舅舅。
阿南看看舅舅的腿,再看看自己的,發現他的盤起來沒有舅舅的寬,所以妹妹才嫌他的腿坐著不舒服,就想快點長大,能穩穩地抱著妹妹。
驢車到了家,阿木最先跳下去,蹭蹭地朝茅房跑。
阿南嘿嘿地笑,娘親接妹妹,他自己爬下驢車,學舅舅那樣顛顛朝新房跑,要去喝水。
翠玉在老院那邊待著,過來同凝香回話,說今天誰誰誰來串門著,見主人不在家就走了。
凝香抱著女兒聽翠丫說話,陸成套好驢車,等了會兒,見主僕倆越聊越多,先回房了。走到水缸前,剛要拿葫蘆瓢舀水喝,忽然聽到屋裡有嗚嗚的聲音,像有人被捂住了嘴,陸成隻覺得奇怪,暫且沒有多想,納罕地挑開門簾。
「別叫,否則我殺了他。」蕭珞一身是血地坐在地上,背靠炕沿,一手扭著阿南雙手,一手握著匕首抵住阿南細嫩的脖子,可憐阿南怕疼,歪著身子靠在蕭珞懷裡不敢亂動,茫然又害怕地望著爹爹。
陸成挑開簾子時,蕭珞抬眼看他,阿南也抬眼看他,大的滿臉血污,小的臉被男人手掌捂著,兩人都只有那雙鳳眼清清楚楚暴露在了陸成眼皮子底下,因此陸成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兒子有危險,而是……
怎麼會這麼像?
「爹爹!」
果兒突然跑到灶房門前,小手扶著門板,脆脆地喊爹爹,她也不喜歡聽娘親與翠丫說的話。
陸成瞬間清醒過來,再看一眼被歹人挾持的兒子,扭頭使喚女兒,「爹爹錢袋子掉車上了,果兒去幫爹爹找。」
果兒都走到灶膛前了,一聽爹爹說錢袋子丟了,已經明白銅錢能買糖吃的果兒立即轉身,跨出門檻,讓正往這邊走的娘親舅舅陪她一起去找爹爹的錢袋子。
「你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陸成迅速跨進東屋,關上門,低聲問。
蕭珞左肩膀的傷口因為抓阿南又裂開了,疼得他直吸氣,他逃到陸家,是因為陸家在東林村邊上,完全是誤打誤撞,認出陸成是馮蘅的丈夫,兩人多少有點淵源,蕭珞略微放低了防備,還算好脾氣地道:「我要在你家養傷,只要你們別走漏消息,我保證不傷人,否則便是你們害死了我,照樣有人會替我報仇,血洗你們一家,你不怕死,儘管試試看。」
陸成不敢試,這人一看就是被人追殺的,能招惹大禍的人通常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他不敢拿家人冒險。
「阿南別怕,爹爹去找你娘,馬上來救你。」不想消息外泄,知道的人就越少越好,勉強安撫住兒子,陸成警告陌生男人別傷到阿南,飛快退了出去。
「你錢袋子真沒在身上?」凝香找了幾遍都沒找到丈夫的錢袋子,牽著果兒往屋裡走,見陸成出來,疑惑地問道,「或是落在果園棚子裡了?」
可千萬別真丟了,現在陸成出門,身上怎麼也裝了五六兩銀子,丟了,凝香心疼。
「在身上,剛剛沒摸到。」陸成沒事人一樣地笑,挨了凝香一記眼刀。
「果兒,你跟舅舅給二奶奶他們送一隻兔子去。」陸成摸摸女兒的小腦袋,再次安排活兒給她幹。
「哥哥呢?」果兒往灶房望了一眼,「哥哥也去。」
「哥哥在換衣裳,果兒跟舅舅去吧,聽話。」陸成熟練地哄道。
果兒有點失望,幸好小丫頭也想跟二奶奶一家炫耀將軍的厲害,乖乖跟著舅舅去送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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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走了,陸成打發翠丫去老院準備晚飯,他牽著凝香進了灶房,轉身就把門關上了。
「你別胡鬧……」凝香當他不懷好意,防備地道。
陸成神情凝重,把北門也關上,飛快跟她解釋屋裡的情形。
凝香腿一軟,差點失力跌倒。
「別怕,咱們按照他說的做,沒事的。」陸成穩穩扶住她,聲音堅定有力。
丈夫在身邊,凝香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只是小臉依然慘白,緊張地望著門簾,「現在怎麼辦?」
陸成握握她手,帶著她走向東屋。
凝香最先看到的也是蕭珞阿南相似的額頭眉眼,眼裡露出震驚。
蕭珞當小媳婦認出自己就是當日騎馬問路的人了,苦笑,有氣無力地道:「兩位放心,我言之有信,一旦養好傷,馬上離開,只要你們守口如瓶,我保證不將麻煩引到你們身上。」
「你先放開阿南!」為母則強,眼看著阿南可憐巴巴地被人挾制,凝香急著道。
信任是互相的,蕭珞盯著他們夫妻看了會兒,忽然道:「你叫陸成,陸家總共有三房,你父母早喪,你二叔住你家對門,你三叔入贅城裡許家……」
將手下查到的陸家底細,凡是他記得的都報了出來,最後唬道:「我們打聽清楚了才選的你家,我傷勢重必須休養,我的屬下先走了,回頭我死在你這裡,他自會替我報仇,你們最好別耍小聰明。」
凝香嚇得渾身發抖,這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們聽他的救了他,回頭會不會被對方的仇家追殺?
她完全沒了主意,六神無主地看向陸成。
陸成也怕救了這個招惹了旁人,可他現在沒有選擇。
「放開阿南,我抬你去西屋,只要你別亂動,我保證除了我們一家三口,再不會有人知道你藏在這裡。」示意凝香去灶房裡盯著,陸成走到蕭珞身邊,只等蕭珞放開阿南,他就扶他。
「阿南是吧,你別哭,也別叫,乖乖的聽你爹娘的話,叔叔保證不殺你。」大的都識趣,蕭珞低頭,哄懷裡的男娃到,也是第一次仔細打量阿南的容貌,剛剛只顧著抓人,沒細看。
阿南最厭惡旁人欺負他,也是爹爹在旁邊,男娃膽子更大了,狠狠地瞪著蕭珞。
蕭珞沒有對照,在家也不天天照鏡子,自然沒看出阿南與自己的相似,至於鳳眼,天底下長鳳眼的人多了,那個蒙著黑布假裝刺客還以為他認不出來的裴景寒不就是一個?
心思轉移到了大事上,蕭珞沒有心情再哄孩子,放開阿南,撐著陸成站了起來。
陸成將他挪到了西屋炕上,「你先躺著,我出去安排一下。」
蕭珞沒有阻攔,該說的都說了,他失血過多已是強弩之末,逞強沒有任何用處。
「你先安撫阿南,我去收拾地上的血。」陸成拍拍妻子肩膀,冷靜地道。
凝香兩輩子精力的事情不少,如今麻煩確實躲不開了,她還算鎮定,打開南北門,看眼還在二房院子裡跟三個姑姑玩的女兒,凝香坐在門檻上,扶著阿南肩膀,特別認真地道:「阿南記住娘的話,別告訴任何人西屋有人,妹妹也不行,知道嗎?」
阿南不願意,那是壞人,他不想壞人住在自己的家。
但他也不行違背娘親,鳳眼委屈地盯著娘親,無聲地詢問。
凝香親親兒子腦頂,捧著他臉小聲道:「阿南說了,讓別人知道了,壞人就會殺了爹爹娘親,舅舅,妹妹,姑姑,二叔三叔,還有你,他都殺,阿南,你想咱們一家都死了嗎?」
阿南終於害怕了,豆大的淚珠滾出來,撲到娘親懷裡哭,「娘你別死……」
凝香眼裡也轉了淚,抱住兒子再次囑咐道:「阿南別說出去,咱們就誰都不用死,懂了嗎?」
阿南哭著點頭。
而距離東林村五六裡外的北河邊上,幾個黑衣人正跪在裴景寒面前回稟,「世子,我等親眼看見他逃到了這邊,以他的傷勢,絕不可能逃出方圓十裡地,十有八成藏到哪戶農家了。」
裴景寒望著嘩嘩東流的河水。
方圓十裡之內,有一個鎮子,六七個村莊,農戶太多,不可能一家一家地找。
「吩咐下去,在幾處村子週邊盯梢,特別是去鎮上醫館買藥的,一旦有可疑情況,立即來報我。另派人手繼續往遠處搜查,每條路上都安排人巡視。」
關係到裴家眾人的前程,裴景寒不得不謹慎,否則放虎歸山,裴家註定不得善終。
「屬下遵命!」黑衣人低聲領命,分頭行動去了。
裴景寒站在山崖下,想到這幾日的追捕,心中升起疑惑。
為何二皇子對這片地帶彷彿非常熟悉?如果不是他抄了幾次近路,他們不會跟丟人。
目光落到峭壁上一簇乾枯的野草,裴景寒心中一動,想到了曾經跪在這裡求他的女人。
凝香就住在附近。
她嫁到了東林村,娘家在柳溪村,有她幫忙暗查,至少能排除兩個村的嫌棄,萬一被她發現蛛絲馬跡,更是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