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離去,趙家的院子裡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這就意味著,趙宴平就快進來了。
阿嬌坐在牀上,緊張地手啊腿啊都在抖。
那些婦人們都議論她是窯子裡出來的姐兒,便是清白也該見過男人、深諳風月,但阿嬌其實只學過詩詞歌賦、彈曲跳舞等才藝。誠然,住在花月樓,阿嬌在深夜聽到過各種調笑,也就是所謂的銀詞浪語,可她真的什麼都沒見過。
老鴇籌備她的開.苞夜期間,倒是跟阿嬌提過,說客人們都喜歡處子,花大價錢買她的第一夜就是為了看她最生澀、最招人憐愛的反應,如果她表現得跟個老手一樣,客人們反而掃興。老鴇還說,等她開了苞,才會傳授她真正的房中秘術。
所以,阿嬌沒有絲毫伺候男人的經驗。
阿嬌絞著手,緊張地盯著門口,翠娘離開時將門虛帶上了,來人只需輕輕一推,就能推開。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動不動的門板突然被一雙大手推開了!
阿嬌心一跳,慌亂地垂下眸子。
趙宴平推開門,先看到了坐在牀上輕輕絞手的阿嬌,臉上塗著粉,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白。
趙宴平記得她沒上妝的樣子,膚如水玉,比現在這樣掛著一層粉順眼多了。
關上門,趙宴平走到牀前,將手裡擰得三分乾的巾子遞給她:「擦擦臉吧。」
他身材魁梧,帶著濃濃的酒氣像一座山站在她面前,聲音低沉威嚴,令人控制不住地想要服從他。
阿嬌便站了起來,一邊道謝一邊接過了巾子。
這間東屋還算寬敞,阿嬌的聘禮之一梳妝台已經在西邊挨著衣櫃擺好了,阿嬌見趙宴平去桌子上倒茶喝,她快步來到梳妝台前,沒坐,彎著腰對鏡擦臉,將那厚厚的一層粉都擦了下去,露出原來的白嫩臉蛋。
嘴唇也被梳頭婆描得紅紅的,倒是比阿嬌天生的唇舌更艷,巾子在嘴角周圍遊移,阿嬌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擦掉唇妝。聽說有的男人就喜歡吃女子的口脂,今晚她先試試官爺的愛好,官爺若是不喜,她以後也不塗這玩意,還能省下買口脂的錢。
阿嬌很慶幸能嫁給有過救命之恩的官爺,她也想得到他的喜歡,官爺喜歡她了,阿嬌在趙家的日子才會好過。
擦完臉,看看手裡的巾子,阿嬌側身朝窗邊看去。
趙宴平並沒有盯著她卸妝,但當阿嬌看過來,趙宴平就像能感應到一樣,也朝阿嬌看去,沒什麼表情地吩咐道:「拿去前院交給翠娘,你在屋裡坐了這麼久,想去茅廁一併去了,回來就睡了。」
阿嬌臉一紅,真叫官爺說中了,她的確需要去下茅廁。
兩人在屋裡說話,可把偷聽的趙老太太嚇了一跳,幸好孫子讓阿嬌去前院了,若是來後院洗巾子,她還得換個地方藏身。這一驚一乍的,愣是讓趙老太太出了一身汗,不過想到孫子那淡漠的語氣,趙老太太眉頭又皺起來,暫且放鬆放鬆姿勢,等著阿嬌回來繼續聽。
前院翠娘兄妹才收拾了一半,十張桌椅,殘羹冷炙還要刷碗,兄妹倆有的忙。
但官爺納妾是喜事,兄妹倆忙得也高興。
阿嬌將巾子交給翠娘,郭興第一次見到阿嬌,看得眼睛都直了。
「看什麼看,小心老太太擰你耳朵!」翠娘擋住哥哥,低聲威脅道。
郭興摸摸耳朵,攝於趙老太太的威風,他專心做事了,心裡很是羨慕官爺,這麼漂亮的小娘子,他做夢都夢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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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在外面耽誤了一會兒,洗了手才回來,進門見趙宴平已經躺下了,身影掩在白色的紗帳中。他一身嶄新的衣袍掛在衣架上,衣架旁還放著一柄帶鞘的官刀,阿嬌心口一緊,怪害怕的。
阿嬌記得他的吩咐,插好門栓,桌子上除了油燈還點了一對兒指粗的紅燭,比正式成親用的喜燭細了不知多少,也矮了不知多少,阿嬌盯著那納妾用的紅燭看了會兒,然後走過去,將油燈吹滅。
紅燭小,光也黯淡,阿嬌看眼紗帳,低下頭正要解開外面的嫁衣,帳內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進來。」
仍然是威嚴無比的聲音。
阿嬌心砰砰地跳,難道官爺要親手脫下她的嫁衣?
阿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牀邊的,她心慌慌地挑開紗帳,還沒看清裡面的人,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將她拽了進去!
阿嬌驚呼一聲,但她的人並沒有栽倒牀上,肩膀被那雙大手牢牢托住,緊跟著,他輕輕將她翻轉,平放到了牀上。
透過微弱的燭光,阿嬌看到一張肅穆的臉,一雙冷峻的眼。
趙宴平撐在她頭頂,壓低聲音道:「老太太在外面聽牆角,你我先騙她走開。」
阿嬌因為他的姿勢全身僵硬,還沒明白他的意思,趙宴平又問她:「你在花月樓時,可聽過旁的女子如何叫.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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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只覺得一股火從耳邊燒到了全身,她當然聽過,幾乎每晚都聽。
阿嬌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趙宴平馬上道:「你先叫幾聲,哄走老太太再說。」
這,阿嬌如何叫得出來?
趙宴平看出她的為難,解釋道:「你若不叫,老太太會在外面守一晚。」
阿嬌至此,總算明白了幾分,今晚官爺應該不會碰她了,而老太太要的是另一種結果。
阿嬌心裡涼了半截,難道是趙老太太一心納她,官爺其實並不想要她?
各種念頭在腦海裡冒出來、落下去,頭頂的官爺還在等她配合,阿嬌偏過頭,一手擋著臉,模仿那些青樓技子叫了起來:「官,官爺。」
細弱蚊吶的聲音,趙宴平離這麼近都難聽清,老太太隔著一堵牆,怎麼能聽見?
「大點聲。」他提醒她道。
阿嬌咬唇,微微放開了聲音。
「官爺,官爺您別急啊。」
「官爺輕點,您弄疼我了。」
「官爺……」
阿嬌臉紅得幾欲要滴出血來,可是趙宴平不喊停,她只能眼裡含著淚,繼續學那些賣力討好男人的技子,心裡想著,官爺叫她模仿,她不得已而為之,但官爺會不會以為她真的發出過這種聲音,會不會就是因為嫌棄她,才不願碰她?
阿嬌難受,本以為來到趙家,本本分分地伺候官爺就可以過舒心日子了,沒想到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委屈、彷徨如泉水一樣瀰漫上來,阿嬌漸漸控制不住情緒,不叫了,伏在枕頭上嗚咽起來。
牆根下,趙老太太正吃驚多年不肯娶妻的孫子居然納妾第一晚就開了竅,覺得不夠真實,直到阿嬌都被孫子折騰地哭了,趙老太太心中懸著的那份猜疑才終於消失,眼睛笑得彎彎的,又聽了一會兒,趙老太太滿足地走開了,回屋睡覺!
外面傳來輕微的開門關門聲,知道老太太去睡了,趙宴平終於移到阿嬌旁邊。祖母那邊應付過了,可看著趴在那裡哭得傷心的阿嬌,趙宴平皺眉,低聲問道:「你哭,是因為被舅舅舅母安排無奈給我做妾,還是因為我不碰你?」
阿嬌聽得分明,忙止了哭聲,只是小臉依然傷心地躲在枕頭裡,哽咽道:「我這樣的身份,能嫁給官爺已是福分,我感激都來不及,怎會不滿?」
趙宴平懂了,她是因為被他冷落才哭的。
趙宴平原也沒想瞞她,去牀下取了一條幹凈的毛巾來,塞到她手裡道:「你先別哭,聽我解釋。」
阿嬌抽搭兩下,抓起帕子捂著臉,慢慢坐了起來,低著頭坐在他面前。
她這麼委屈,趙宴平心中湧起一絲自責,可他有他的誓要守。
「我家中的情況你可能沒聽說過,我七歲那年,因為家窮,我守寡的母親為了供養我與妹妹香雲,改嫁了村裡足以給她當爹的沈員外。」
阿嬌不哭了,錯愕地抬起頭。
趙宴平的面容在夜色中模糊不清:「我九歲那年,叔父欠債過不下去,趁老太太帶我去趕集,狠心將香雲賣給一個拐子,至今下落不明。」
他三言兩語,古井無波,彷彿說的是別人家的事,阿嬌卻聽得心裡酸楚,再次淚如泉湧。阿嬌就是被親人賣過的,她或許無法感同身受官爺母親的身不由己,可她能想象趙家姑娘的下場,命好點是賣去當丫鬟,命慘了就是落進青樓窯子,但就算是當丫鬟,任主子打罵欺辱甚至失身,也怕沒個好下場。
趙家姑娘的命竟然比她還苦。
還有官爺,小小年紀接連承受與至親分離的痛苦,娘沒了妹妹也丟了,難怪他那麼冷。
「我不想我娘改嫁,我寧可自己去大戶人家當下人,只因為我是男兒,要傳宗接代,老太太不許我去,寧可勸我娘改嫁。因為我是男兒,雖然香雲也想去趕集,可老太太只帶我去偷偷給我買糖吃,丟下香雲一個人看家。」
阿嬌聽出了他的自責,心疼道:「跟您沒關係,是這個世道,窮人都苦。」
趙宴平輕笑一聲,看著她道:「可我原諒不了我自己,我在菩薩面前發過誓,香雲活著,我要見到她的人,香雲死了,我要見到她的屍,一日找不到她,我絕不會成家。」
阿嬌怔住了,他就是為了這個理由,才不肯娶妻?
她臉上掛著淚,也是個可憐人,趙宴平面露愧疚,道:「你我本無關係,因為我遲遲不娶,外面議論我身患隱疾,老太太為了澄清謠言,要我納你做妾。那晚你想出門尋死,我碰巧撞見了,後來你舅母又給你難堪,我怕你再尋短見,再三思量,答應了祖母。」
阿嬌低下頭,囁嚅道:「其實您不必的,我,我早想開了,不會再做傻事。」
趙宴平意外道:「是嗎,那我豈不是多此一舉,耽誤了你?」
阿嬌連忙擺手:「不,也不是,我在舅舅家裡度日如年,就算官爺沒想要我做妾,能當丫鬟伺候官爺,報答您的救命之恩,我也高興的。」
趙宴平道:「花月樓的事只是舉手之勞,你不必記掛心上。現如今你已經是趙家的妾,這時送你回去只會害了你,還是要委屈你繼續留在趙家,陪我做戲糊弄住老太太。但你放心,我會替你物色合適的人選,總有一日會找到真正憐惜你的良人。」
阿嬌並不認為他能找到什麼良人,如果真有,那良人就是他趙宴平,這麼有情有義的好哥哥,如果她能走進他心裡,便是做妾,他也會對她好。
阿嬌很想說,她就想做他的人。
顧慮他眼下無心情愛,阿嬌將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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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家放心,不會真的要等找到妹妹才圓房的,都同.居了,趙官爺哪忍得了那麼久~
嗯,這章繼續發100個小紅包,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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