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托媒人來提親, 是想娶阿嬌為妻。
媒人說的很清楚,就是娶妻。
小院裡的人,除了孟昭懵懵懂懂, 江娘子與春竹等丫鬟, 都盼著阿嬌答應。
可阿嬌不能。
趙宴平有這份心,阿嬌知足了, 但他是趙家大房唯一的男丁,他前途大好,他值得娶更好的姑娘。阿嬌慚愧自己曾經誤會他會背信棄義,現在她信了, 信他從來沒想拋棄她, 可阿嬌有自己的小家了,不再是那個只能依靠他才能得安穩的可憐孤女, 趙宴平完全不必為了那份承諾, 再來照顧她。
笑過之後,阿嬌拒絕了這份提親, 客客氣氣地將一臉震驚的媒婆送走了。
江娘子無法理解, 追著阿嬌問道︰“東家, 趙爺多好啊, 您怎麼不願意?”
阿嬌搖搖頭, 不欲多說, 也讓江娘子別再問了。
阿嬌很少擺臉色, 但這次她很嚴肅。
江娘子只好憋回了一肚子疑問, 繼續招待女客去了。
趙宴平在大理寺做事,今日心思卻無法集中, 好在年初案子少,這兩日都不算忙。
黃昏一下值, 趙宴平匆匆回了獅子巷,然後便從母親口中得知,阿嬌拒絕了他的提親。
這事柳氏已經琢磨了一日,見兒子眉頭緊鎖,柳氏試著猜測道︰“阿嬌,是不是嫌你官職低了?”
畢竟阿嬌的姑父是正四品的將軍,想來搶著要娶阿嬌的官員也不少,兒子並不是阿嬌最好的選擇。要不然,除了這點,柳氏真想不出阿嬌為何要拒絕兒子。
“她不是那種人。”趙宴平對母親解釋道。
柳氏沒與阿嬌相處過多久,既然兒子這麼說了,柳氏便點點頭。
趙宴平看向西邊,紅日已經沉了下去,但距離宵禁還有一個時辰,來得及。
“娘先吃吧,我出去走走。”趙宴平囑咐道,說完他匆匆回房換了身長袍,再大步出了門。
柳氏站在廳堂門前,看著兒子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無奈地搖搖頭。
這個兒子,雖然一把年紀了,但在感情上面,恐怕還是根木頭,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哄回來。
趙宴平來到阿嬌的小院後門時,天已經很黑了,又夠冷,街上都沒有閑坐聊天的老頭老太太,有些晚飯吃得早的人家,都已經吹燈睡下了。
趙宴平上前叩門。
阿嬌與孟昭也吃過了,春竹將孟昭領到廂房要哄睡了,阿嬌睡不著,準備查驗新收上來的幾樣繡活兒。她身邊一共有四個丫鬟,春竹專心照顧孟昭,夏竹只負責在前面招攬生意,秋竹、冬竹輪流伺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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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該秋竹伺候,阿嬌讓冬竹回後頭的下人房休息。
冬竹提著燈回了後院,快進房的時候聽到了敲門聲,她提燈走過去,透過門縫,看到了高高瘦瘦的趙爺。
白日媒人來提親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冬竹不知道小姐為何拒絕,也不知道小姐想不想見趙爺,便隔著門讓趙爺先等等,她跑回去知會小姐。
阿嬌聽了,想了想,讓冬竹去請趙宴平進來。
冬竹趕緊又折回去,稍頃將人帶到了廳堂。
阿嬌坐在椅子上,垂著眸子沒看他。
趙宴平看向秋竹、冬竹兩個丫鬟。
兩個竹互視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冬日天寒,各個門前都掛了厚實的棉布簾子,冬竹落後出去的,等她放下挑簾的胳膊,那厚厚的門簾子便垂了下來,擋住了外面的寒氣,也擋住了廳堂裡的兩個人。
桌子上點了燈,阿嬌的椅子一側還擺了炭盆,又才吃過飯不久,她臉頰紅潤,穿一件杏色的小襖靜靜地坐在那裡,像畫裡的人。
趙宴平走到她面前,隔了一步,低聲問她︰“為何不願嫁我?”
他裹挾著一身寒氣,阿嬌捏了捏手指,勉強抬起頭,朝他笑了笑︰“我現在過得也挺好的,不想再嫁人折騰了。你若想娶妻,就重新物色一個好女子……”
“我只想娶你。”趙宴平沉聲打斷了她。
他說的那麼快,顯得有些凶,阿嬌心裡一慌,又低下了頭,看著他的靴子道︰“可我不想嫁你了,我,我爹是讀書人,我舅舅也是讀書人,其實我從小就想嫁一個讀書人,當年給你做妾是,是沒辦法,只能強迫自己去討好你。”
趙宴平一個字都不信。
看她一眼,趙宴平提起一把椅子放到炭盆旁,彎著腰去烤手,姿態閑適,如在自己家裡。察覺阿嬌偷偷瞥了過來,趙宴平搓搓手,淡淡道︰“我現在也是文官,我雖然沒有考過科舉,可我通讀律法,也算是讀書人。”
阿嬌咬唇,朝另一側偏頭道︰“我喜歡會作詩賦詞的,不是你這種只會談案子的。”
炭盆中爆了一個小火星,趙宴平看著那些熾熱的紅,面無表情地道︰“我確實只會談案子,當年有人喜歡聽我談案子,可我說了,她又害怕,不敢一個人睡,堅持讓我抱著她。”說到最後,趙宴平目光幽深地朝她看去。
阿嬌的臉已經紅透了。
他說的她還記得,那次就是才買完《盧太公斷案集》不久,她睡不著,他主動提出來講案子,結果她聽了害怕,更睡不著了,不許他打地鋪,而睡在一個牀上的後果,就是他不知疲倦,她被折騰得次日晚起。
“阿嬌,你不必撒謊,我知道你心裡有我,你也清楚我對你的心。”趙宴平面朝她坐著,耐心地問她︰“你不敢嫁我,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那聲音聽起來溫柔極了,阿嬌眼眶發熱,背轉過去,忍著眼淚道︰“你前途大好,可以娶更好的閨秀,沒必要再遵守以前對我的承諾,我也不想連累你斷了子嗣。總之咱們就這樣吧,你娶你的妻,我養我的兒子,咱們誰也別再想著誰。”
趙宴平皺起眉頭。
片刻之後,他開口問︰“你以為我想娶你,只是因為我承諾過會照顧你一輩子?”
阿嬌沒說話。
趙宴平自嘲地笑了笑︰“那你就沒想過,我為何要給你那些承諾?我是武夫,我的確不會風花雪月銀詩作賦,不會花言巧語山盟海誓,可武夫也會有喜歡的姑娘,也會因為喜歡才去承諾會照顧她一生。我若不喜歡你,最初就不會踫你。”
阿嬌及時舉起帕子,接住了掉下來的淚。
趙宴平突然站起來,將她從椅子上拉起,抱到了懷裡。
丫鬟們還在外面,阿嬌下意識地掙扎,趙宴平按住她的頭,讓她安靜地聽他說︰“我知道你是不想連累我斷了子嗣,但我只會娶你,你不嫁我,我也不會娶別人。老太太過世的時候,讓我答應她,娶妻前必須打發你走,我應了,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決定這輩子都不會娶妻,就陪著你一起過。”
找到妹妹之前,趙宴平根本就沒考慮過娶妻、娶什麼樣的妻子的事,無論老太太催他成親,還是阿嬌患得患失擔心他娶了妻就會拋棄冷落她,趙宴平都根本沒有認真想過。他對老太太說進京後再娶,只是不想老太太天天催他。他對阿嬌承諾說娶妻了也不會忘了她,只是想讓阿嬌安心,並不是他真的就會娶。
直到老太太要去了,要他在阿嬌與那還不知道在哪裡的妻子之間做一個選擇,趙宴平才第一次認真考慮這件事。
考慮過後,趙宴平也做了選擇。
阿嬌全心全意地對他,趙宴平相信,除了血肉至親,世上不會再有比阿嬌對他更好的女子。
所以他也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阿嬌。
“姑太太去接你,你走得那麼乾脆,我以為你更想進京享福,才寫了放妾書,等你走了,我看見你留下來的信,才意識到你是被我哄老太太的話傷了心。”
趙宴平抬起阿嬌的下巴,見她早已哭得滿臉是淚,想到她離開那日肯定也因為他的沒有挽留而誤會他冷漠無情,趙宴平哪裡再敢隱瞞什麼,一邊幫她擦淚一邊道︰“早在進京的第一天,我便想來找你澄清誤會,可那時香雲還沒有找到,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又怕你因為我的話一直等下去,萬一我一輩子也找不到香雲卻耽誤你陪我孤老一生,豈不是太自私?”
阿嬌搖頭,他不來京城還好,他來了,就在她身邊,她心裡就只有他了,無需趙宴平承諾什麼,只要!cl?bsp; “阿嬌,三年了,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趙宴平捧著她的潮濕臉,審視她的眼問。
阿嬌閉上眼楮,才要說話,趙宴平突然低下來,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三年啊,分離得有多久,壓抑的思念就有多深。
在京城的每次見面,阿嬌都會想起兩人曾經的抵死纏綿,可她不敢讓他看出來,不敢失了禮數被人詬病輕浮,連看他的時間次數都要克制,哪敢有半分僭越。
趙宴平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曾經那麼親昵地喚他官爺,進了京就改成了趙爺,一口一個您,一口一個鄉鄰,趙宴平再想親她抱她要她,都只能牢牢地將那份念想壓在心底,找借口來,交代完正事就走,一連幾個月都不能來見。
她太嬌小,趙宴平突然將人按到桌子上,壓下去親。
桌子上放著阿嬌新收上來的一批繡活兒,有繡帕有絹花,繡帕還好,扁扁平平地不怕壓,那些絹花卻被阿嬌的頭、背攆得失了花形,還有幾朵在趙宴平按住她手不許她拒絕的時候,被兩人緊扣的手打落到了椅子上、地上。
當趙宴平清涼的修長手指擠進阿嬌杏色的小襖,霸道地宣告他對她的佔有時,阿嬌終於認了,乖乖地不再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