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將嫩苞谷分成了三份, 一份自家吃,一份送去姑母家,一份送去了理國公府。
這種便宜東西, 送給真正交好的人家就是大家一起嘗嘗鮮, 什麼也不圖,連人情都算不上, 送去關系淡薄的,人家未必瞧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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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傍晚翠娘就煮了一大鍋,出鍋的水煮苞谷嫩黃香甜,啃起來有滋有味, 連小初錦都分了一小塊兒, 啃完還指著飯桌上盛苞谷的碟子叫喚,吃不夠。
飯後阿嬌跟著翠娘去了廚房, 告訴翠娘說葉常勝瞧著很想娶她, 就是不知道葉家長輩們是否能接受阿嬌的安排。
翠娘已經聽哥哥提過一遍了,哥哥解釋的更多, 說夫人這麼安排都是為了她好。除了不用起早貪黑的進出京城, 翠娘住在趙家, 還不用與公爹、婆婆、妯娌打交道, 哪怕葉家都是好相處的人, 翠娘肯定也沒有在趙家住的舒服。
或許這樣有點欺負葉家的意思, 可翠娘有資格挑啊, 她模樣不錯, 又是五品京官家裡得寵的丫鬟,葉家的家底不過是一處農家小院、兩畝薄田、一輛騾車, 如果不是葉常勝容貌周正品行敦厚,葉家又在替夫人管著田地, 夫人哪裡會去考慮葉常勝?
所以,翠娘明白夫人都是為了她好。
話又說回來,葉常勝是葉家的長子,離開父母跟媳婦單獨住在外面似乎挺不合適的,但葉常勝不是自己賃宅子,而是要搬到一個五品官的家中,將來生了孩子,孩子或許還可以跟著趙家的小主子一起讀書上進!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葉家若是因為那點刻板的想法而放棄這個好機會,說明葉家長輩們腦袋裡有水,果真如此,翠娘還不想嫁呢!
“他們要是應了,逢年過節我隨他回葉家的時候,肯定勤快做事孝敬公婆,絕不會擺什麼官家丫鬟的譜兒,他們要是不應,這婚事就算了,外面那麼多好男人,我又不是只能嫁他們葉家。”翠娘系著圍裙,一邊刷鍋一邊道,真的不是很在意葉家商量的結果。
阿嬌見她想得開,放心了。
可是晚上阿嬌有點睡不著,擔心葉家真不願意,她白給翠娘添了分煩惱。
趙宴平抱著她道︰“你是好意,其他的全看緣分,這個不行,咱們再給翠娘挑個更好的。”
阿嬌靠著自己的男人,慢慢睡著了。
讓阿嬌意外的是,第二天上午,葉莊頭就來獅子巷回話了,高高興興地說他們一家都感激夫人的撮合。
昨日回家路上葉莊頭也擔心老娘、媳婦不願意,婆媳倆確實也有點別扭,但一想到與趙家結親的好處,遠的不提,至少三十畝地莊頭的位置肯定跑不了了,為了這層實惠,婆媳倆也都點了頭。
阿嬌松了口氣,這一番總算沒有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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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商量好了讓翠娘、葉常勝婚後住在趙家,喜事還要在葉家辦的,畢竟葉家要宴請親朋好友,宅子要休整,各種東西也要預備,葉莊頭翻了黃歷後,過來與阿嬌商量,問能不能將婚期定在明年正月。
阿嬌一切以葉家方便為主,反正趙家這邊好說,給翠娘預備一身嫁衣,添些嫁妝,再置辦兩桌酒席自家主僕熱鬧一番就夠了。
翠娘的婚事一定,阿嬌又清閑了下來,專心照顧女兒就好。
冬月裡京城連著下了兩天的雪,天氣放晴後,阿嬌帶著孟昭、小初錦去理國公府探望盧太公。
盧太公明年就要七十了,這時候老者們能活到六十都算長壽,盧太公這把年紀仍然身子骨硬朗,乃是喜事,國公府準備好好給老太公慶祝七十大壽。盧太公的壽辰在五月,國公府已經提前籌備了起來,盧太公是清官,可國公府的家底雄厚,乃京城.的名門望族之一。
孟昭、盧俊帶著小初錦去堆雪人,阿嬌與梅氏坐在暖閣裡聊天,聊著聊著,阿嬌突然發現,明年要請整壽的人還挺多︰盧太公慶七十,淳慶帝慶六十,阿嬌的婆母柳氏則要慶五十。
“除了這個,明年宮裡還有一件大事呢。”梅氏悄悄對阿嬌道,“我聽到消息了,說年后宮裡要選秀。”
阿嬌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淳慶帝都要六十了,還選秀?
梅氏故意要看她的傻樣,如願了,才笑著解釋道︰“不是皇上選,是給幾位皇孫選,懷王、簡王府裡的皇孫不提,東宮就有兩位爺呢,世子爺、二爺可都夠年紀了。”
阿嬌在心裡回憶了片刻,如果她沒記錯,過了這個年,太子世子就要滿二十了,太孫嬪張氏所出的二爺也要十六了,的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對比起來,趙宴平只比太子小了三歲,人家太子都快抱孫子了,自家的女兒才兩歲呢,還是虛歲。對了,香雲姑娘生的小郡主又要小幾個月,也不知道東宮世子爺看到蹣跚學步的小妹妹,心裡會怎麼想。
“說起來,太子成婚夠早的。”阿嬌小聲感慨道。
梅氏遞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謝皇后可不是白把當初的三皇子記在自己名下的,給了三皇子嫡子的名分,自然要讓三皇子替謝家效力,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但當時謝家只有一個姑娘合適,還年長三皇子五歲,謝皇后沒讓三皇子十三歲就娶了十八歲的佷女,已經算能忍了。
不但如此,別的皇子一成親就是一正妃兩側妃的配置,唯有宣王大婚時只有一個王妃,等王妃順利生下了嫡長子,這才安排了側妃張氏進府,再陸陸續續賜了一些美人給宣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
阿嬌在梅氏這裡聽了好多的皇家之事,晚上再說給趙宴平聽。
趙宴平只聽出了皇家的錯綜復雜,似乎每個人的每一步都與權勢利益相關,越是如此,趙宴平就越心疼自己的妹妹,看似一步登天從民女變成了坐享榮華富貴的太子嬪,可妹妹受普通百姓羨慕的同時,又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釘?
離那個位置越近,就越如履薄冰,太子在朝堂都言行謹慎,更何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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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年三十的宮宴,趙宴平、阿嬌、柳氏又收到了邀請。
后宮沒有皇后,懷王之母惠妃、簡王之母賢妃共同主持后宮的宮宴。
阿嬌與柳氏仍然排在了很後面的位置,跟隨前面的命婦們一同去大殿給二妃、太子妃行禮時,本以為可以像前年、去年那樣做做樣子就會被帶去席上,未料惠妃竟然當著內外命婦的面誇贊太子嬪趙氏為皇家開枝散葉有功,隨後召其娘家家眷上前。
太子嬪趙氏便是趙香雲,她的娘家家眷便是母親柳氏、嫂子阿嬌。
這完全在阿嬌婆媳倆的意料之外,柳氏下意識地看向兒媳婦,阿嬌見婆母這樣,不敢露出驚慌之色,遞給婆母一個安撫的眼神,婆媳倆便沿著前面命婦們讓出來的一條小道,垂眸往前行去。
封了誥命夫人,宮裡的規矩都提前學過的,柳氏很想去瞧瞧坐在太子妃身後的女兒,可她更怕給女兒丟臉,便恪守宮中禮儀,半分也不敢出錯,與阿嬌一起,規規矩矩地朝惠妃、賢妃、太子妃行禮。
惠妃打量婆媳倆片刻,才讓兩人免禮。
阿嬌婆媳倆都垂眸看著惠妃腳下。
“夫人好相貌,難怪能生出太子嬪那樣的美人。”惠妃笑著誇贊柳氏道。
柳氏緊張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倒也符合她的身份,她要是落落大方,反倒會讓周圍的貴夫人們奇怪。
惠妃只是想小小地挑撥下太子妃與東宮最得寵的太子嬪,點到即止便可,做的多了,傳到皇上耳中就不美了。
[[醋..溜..文..學-.首.發]]誇了柳氏兩句,惠妃就讓婆媳倆退下了。
柳氏還是沒忍住,離開前朝女兒那邊瞥了眼,此時不看,等到了席位上,離得那麼遠,她想看也看不清楚。
趙香雲坐在太子妃身後,淡笑著目送母親、嫂子退下,見母親看過來,她也只是笑容微深,並無多余的神情,只是心裡難受,都沒來得及看清嫂子的容貌,人已經退回了命婦群中。
她仍是面帶淺笑。
回到後頭的阿嬌因為這一出,背後驚出了一層薄汗。她還無暇去琢磨惠妃有何居心,只是第一次近距離面對宮裡的娘娘們,第一次接受那麼多貴婦人的注視打量,她都慌得不敢亂動一下,香雲姑娘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啊。
這皇宮裡,明明所有人都在笑,卻彷彿有一張網懸在那裡,隨時準備撲下來罩住那犯錯之人,壓得人不敢松懈半分。
終於入席了,阿嬌才偷偷往香雲姑娘那邊瞥了兩眼,她眼楮算好使的,可也只瞧見了大體的眉眼輪廓,知道那是一個美人。
宴席散後,婆媳倆渾身僵硬地往外走,待上了馬車,擋住了那些窺視,柳氏才突然靠到阿嬌肩頭哽咽起來。
趙宴平剛剛就看出兩人神情不對了,此時母親居然落淚,趙宴平沉聲問阿嬌︰“出了何事?”
阿嬌一邊抱住婆母輕拍,一邊低聲向他解釋。宮宴持續了那麼久,阿嬌也早想通惠妃的用意了,明著給香雲姑娘體面,實則把香雲姑娘推到了風口浪尖,故意刺激太子妃、另一位太子嬪,甚至兩人的娘家那邊。
柳氏很後悔︰“早知如此,我今晚就該托病待在家裡,我不進宮,香雲就少了一樁麻煩。”
阿嬌心想,出門前誰能料到這個,一家人就盼著在宮宴上遠遠見一次的。
趙宴平掃了眼車窗,似乎能透過窗簾看到那巍峨的宮廷。
這事確實給家裡、妹妹添堵了,但也不算什麼大事,以妹妹在太子那裡受到的寵愛,惠妃提與不提,該嫉妒妹妹的那些人都會嫉妒。
“娘不用自責,您不來,她們想對付妹妹,也會有別的辦法。您也不用擔心,妹妹在太子身邊這麼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她自有對策。”
趙宴平緩緩道,既是安慰母親,也是相信妹妹。
香雲不是小櫻,也不是阿嬌,她吃得苦最多,也最清楚該如何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