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暉堂。
四夫人回來的時候,四爺剛洗完腳,正要躺下。
“這麽快就散了?”既然撞上了,四爺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殘腿,坐在牀邊與妻子道。
燈光柔和,四爺一身白色中衣,全身彷彿也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四夫人應了聲,開始拘謹。
她並不習慣面對這樣的四爺。
成親八年,兩人同牀而眠的次數卻不多,每個月也就三五次。
事情還要從她剛嫁過來的時候說起。
四夫人出嫁前就知道四爺的身體情況了,國公府去提親時也都交代得清清楚楚。要嫁給一位殘了腿的英雄,四夫人心裡有一點介意,可她也欽佩陸氏男兒的赤膽忠心,所以四夫人藏起了那點介意,告訴父母她願意嫁。
新婚當晚,是她第一次見到四爺,四爺拄著拐杖掀的蓋頭,對上他剛毅俊朗的臉龐,四夫人一眼就喜歡上了。
喜歡歸喜歡,要圓房的時候她還是緊張的,四爺的殘腿碰到她,四夫人有點怕,四爺大概也能察覺她的僵硬,那事就半途而廢了。
後來相處久了些,四夫人不再怕四爺的腿,可四爺行動不便,又好面子,摔了跟頭都不許她扶,牀笫間更容易自暴自棄,四夫人膽小,恪守立法不敢也不知道該怎麽主動,這房就一直都沒有圓成。
“不早了,睡吧。”
短暫的沉默後,四爺開口道。
四夫人點點頭。
四爺躺下了,四夫人淨面梳頭,洗了腳,丫鬟們落燈退了出去,四夫人爬到牀裡側,鑽進了自己的被窩。
夜晚靜悄悄的,四夫人心跳快得異常。
今日元宵,所以四爺會來後宅過夜,接下來可能又要再等幾天才來做做樣子。
做這樣的夫妻,四夫人並不恨四爺,她很清楚,四爺也喜歡她,也想要她,只是四爺太怕在她面前露出狼狽的一面,與其留在這邊兩個人都睡不安穩,不如大家分開,各睡各的。
四夫人不恨,心裡卻有怨,如果四爺再勇敢一點,再把她當自家人一些,別顧忌那麽多,兩人早圓房了,或許也早有了孩子,果真如此,她怎麽會度過那麽多孤枕難眠的夜晚,怎麽會被小丫鬟偷偷議論,怎麽會流那麽多的眼淚?
愛慕他,心疼他,埋怨他,又渴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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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滋味兒在心頭醞釀,四夫人哪裡睡得著。
她翻個身,面朝自己的男人。
四爺背對她躺著,像每一個同眠的晚上。
那麽近,伸手就能碰到了。
陸淙、陸澤、二夫人、三夫人的身影接連浮現眼前,兩個小丫鬟夾雜同情嘲諷的話語響在耳邊,四夫人閉上眼睛,突然掀開自己的被子鑽到四爺的被窩,一把抱住了他。
四爺全身僵硬。
四夫人知道他還醒著,她緊緊地貼在他背後,一手伸過去摸他剃了胡子後重現英俊的剛毅臉龐:“四爺,母親今晚找我說話了。”
四爺呼吸如風,心跳如鼓,這樣的妻子就像一個跳窗而來的妖精,快要擊潰他的理智。
他聲音沙啞:“說了什麽?”
四夫人臉燙燙的,額頭抵著他寬厚的脊背:“祖母說,世子都成親了,咱們當長輩的,子嗣上別輸了他們小輩。”
四爺痛苦地閉上眼睛,都是他不好,叫她承擔了子嗣的壓力。
四爺也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她想試試。
四爺握住她的手,配合地轉了過來,他托起妻子的臉,嘴唇火般灼燙。
這些從來都是水到渠成,困難的在後面。
少了大半條腿就少了支撐,四爺很難保持平衡。
以前的四夫人因為羞澀,只會傻傻地等,今晚她不等了,她按住想要壓過來的四爺,換她來。
四爺難以置信地看著昏暗中的妻子:“秀芝!”
四夫人捂住他的嘴,顫著音道:“這是母親教我的,你別說話。”
四爺握緊雙拳,屋底下燒著的地龍溫度似乎突然增高,熱得他額頭滾下了豆大的汗珠。
“秀芝!”她那麽柔弱,那麽的笨,力氣小的簡直是在變著法懲罰他,四爺再也忍不住,從齒縫裡擠出她的名字,不顧她的驚呼與退縮,大手烙了上去。
元宵佳節,明月高掛。
主子們都睡下了,守夜的丫鬟滴翠熟練地打掃打掃房間,關上門也躺進了鋪蓋,只是還沒有睡沉,突然被一陣破碎的抽泣聲驚醒。滴翠側耳傾聽,的確是四夫人在哭,滴翠不安地坐了起來,是四爺又惹夫人傷心了嗎?
若四爺離開了,滴翠還能進去安慰主子,現在卻是萬萬不能的。
哭聲持續了一陣,然後就消失了。
滴翠過問也不是,睡又睡不著,一顆心都替夫人煎熬。
到了三更天,滴翠又聽到了夫人的哭聲,這次哭得更久,好不可憐。
滴翠狠狠地咒罵了四爺一番。
壞四爺,臭四爺,總有一天要被夫人欺負回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