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宋海震驚地看著面前形容憔悴的女人,他是不是聽錯了,夏花竟然讓他去強了薛樹媳婦?
這還是他從小就喜歡的那個純真善良的姨妹嗎?那個連只蝶都不忍困住的小姑娘?
更讓他心寒的是,她到底有多不在乎他,以致於她可以拱手將他讓給別人,讓他去睡別的女人?
宋海承認,先前他對薛樹媳婦是有兩分邪念,可自從那一晚過後,他再也沒有跟別的女人廝混過,有兩次他心裡煩悶去找一個老相好,都已經脫了衣裳,甚至已經趴到了對方身上,卻在下一刻想到了夏花在他身下嬌柔可憐低低抽泣的樣子,然後他忽然就覺得身下的女人很噁心,匆忙穿好衣裳轉身離去。而知道夏花退親後,他更被那突然襲來的驚喜迷暈了頭,不顧爹娘的阻攔,連夜跑了過來,向姨父姨母坦誠錯誤,應下他們提出的所有無理要求,只為了娶她回家,從此與她好好過日子。
但他的真心換來了什麼?是她瘋狂無理的要求!
薛松不喜歡她,跟薛樹媳婦有什麼關係?就算想報復,那也該報復在薛松身上啊!難道她對薛松還沒有死心,覺得是薛樹媳婦破壞了她和薛松的情分?那她是不是還會以為,一旦薛樹媳婦出了事,糟了薛松的厭棄,薛松就會回來找她?而倘若薛松真的找來了,她還會心甘情願嫁給他嗎?
宋海頭一次覺得,他好像並不認識夏花。
心中的熱漸漸變冷,他站起身,看著她的眼睛:「夏花,我在你眼裡就是那麼不堪的人?」
夏花依舊閉著眼,嘴角卻浮起諷刺淒慘的淺笑:「你若不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來的?」
「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宋海攥緊拳頭,狠狠砸向炕沿,發出一聲悶響。
夏花被他的怒吼嚇得打了個哆嗦,心中瞬間轉了千百個來回,猜到他的怒氣來自哪裡,忙睜開眼睛,淚眼汪汪地看著宋海:「姨兄,我當然知道你喜歡我,否則婚前失了清白,又不是一直以來心心唸唸的人,你以為我會苟活會答應嫁給你嗎?如果那晚的人不是你,如果我對你沒有半點情意,我現在已經自盡死了!」
做了六年的夢一朝破碎,沒人知道她心裡有多疼有多恨,但也正因為那份嫉恨,她不甘心就這樣嫁給宋海,她要報復,報復表面溫柔無辜實則虛偽惡毒的薛樹媳婦,報復有眼無珠辜負她甚至為一個下踐女人打她的薛松。她的名聲壞了,她也要薛樹媳婦陪她一起壞,不是有人說薛樹媳婦是窯姐嗎?不知道要是薛松看見他的好弟妹與宋海苟且,心裡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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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報復,必須依賴宋海,所以她要討好他。
女人晶瑩的淚珠在眼裡打轉,贏弱可憐,隱去了眼底深處的深深嫉恨。
宋海剛剛歸於死寂的心瞬間復燃,他不可置信地扶住夏花的肩膀,聲音都帶了顫:「夏花,你心裡真的有我?可,可你為什麼還要我去做那種事?我心裡只有你一個,又怎麼可能去,去睡她?」他在她面前一直維持著痴情於她的樣子,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下來,答應了,現在夏花或許會因為報復成功而高興,但終有一天她會恨他的不忠的。
夏花咬咬唇,委屈地低下頭:「姨兄,我,我也是氣糊塗了才口不擇言的,你不知道,薛樹媳婦罵我不守婦道,還害我被薛松打了,所以,所以我一時衝動就想讓你也那樣對她。但你誤會了,我不是真的要你欺負她,只要你做做樣子,讓她看起來好像在纏著你一樣就行。姨兄,我現在懷了你的骨肉,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與薛松有瓜葛了,而且今天這一巴掌讓我知道了他的心,我怎麼可能還對他抱希望?姨兄,我真的是不甘心被他們這樣欺負,你幫幫我好不好?」
她伸出手,拽住他的,然後抬起頭看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她本就生的好看,現在這樣無聲的垂淚,就連右邊腫起的臉頰也沒有那麼刺眼了,反而襯得她越發無辜可憐。
宋海立即想到他趕到薛家時,夏花被薛松一個耳光扇倒在地的可憐模樣。
他也恨薛松,但他還沒蠢到被夏花三言兩語遮掩過去,一邊替她抹淚一邊盯著她道:「讓她纏著我,然後做給薛松看?薛松見了,最多會憤怒,會替薛樹休了她,薛家並沒有損失,你這樣的報復有什麼意思?」只報復了薛樹媳婦一人而已。
夏花知道宋海還在懷疑她對薛松的心,抿抿唇,她伸手抱住男人的腰,埋首在他懷裡,委屈地哭訴道:「姨兄,你也知道我對他的心思,我那麼喜歡他,他卻為了那個女人打我,我不甘心,我就是要讓他生氣讓他看清那個女人的嘴臉,姨兄,你不知道,村裡有人說薛樹媳婦是窯姐,那你假裝用錢佑惑她,沒準就把她勾來呢?到時候我帶著薛松去看,隨後不管他生氣也好後悔也好,我都不在乎了,姨兄,以前是我犯傻,以後不會了,我只一心一意跟你過日子,照顧咱們的孩子!」
真是漏洞百出的計謀!
不過這也說明她還是小時候那個傻傻的小姑娘,連害人都不會。
宋海抱住懷裡的人,輕輕撫摸她的背,柔聲笑話她:「真是笨死了,萬一薛樹媳婦不是窯姐,她不看重我的錢,不上當呢?而且就算她上當了,薛松又不是傻子,你巴巴的把他叫過去,他會不懷疑裡面有貓膩?」
「啊?那該怎麼辦?就這樣放過他們嗎?」夏花不甘心地仰起臉,眼裡全是委屈。
宋海忍不住俯身在她眼上落下一吻,「放心吧,一切交給我,你乖乖按照我說的行事就行。」
夏花臉上一紅,重新埋進宋海懷裡,眼中閃過掩飾不住的恨意。
當晚,夜深人靜時,宋海去了柳寡婦家。
柳玉娘打開門,瞧見是他,不由一愣,待人進來後她就嬌笑著撲了上去:「嘖嘖,我還當你這回不會來找我呢,你那姨妹突然退親了,你怎麼不去獻慇勤?對了,她為什麼……」
「廢話少說,我有正事找你。」宋海撥開她的手,冷冷看她一眼,大步朝屋子走了過去。
柳玉娘撇撇嘴,卻也不敢糾纏冷臉的宋海,小聲嘀咕著跟在他後面。
進屋後,宋海直接開口問道:「上次你讓我幫你對付薛樹媳婦,這回我想到一個主意,但需要你幫忙。」
柳玉娘脫衣服的手立即頓住了,呆愣片刻,馬上灼灼地盯著背對燭火而立的男人:「你說的是真的?」
宋海點頭:「如果事成,不但薛樹媳婦聲名狼藉顏面掃地,就連薛家哥仨也沒臉再在村裡住下去,這樣的結果,可合你的心?」
柳玉娘目光閃了閃,沒有回答他的話,懶懶地坐在炕沿上,然後才笑盈盈地看著宋海道:「真要是那樣,我當然高興,不過你可真夠很的,他們哪裡惹到你了?」
宋海彎了嘴角,走到柳玉娘身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止住了對方想要攀附她的舉動,道:「那個你不用管。對了,我就要娶夏花了,以後不會再來找你,這次的事,算是咱們倆最後一次合作,事成之後我給你十兩銀子,咱們以前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如何?」
雖是笑著,但他的目光卻充滿了威脅。
柳玉娘知道宋海是個心狠的人,現在要分道揚鑣了,他能幫她出了那口氣,還有十兩銀子的封口費給,她已經很知足了,哪裡還會去外面瞎說惹事?忙笑著應道:「好啊,那我就先恭喜你終於抱得美人歸了。」並不再多打聽他與夏花的私事。
她這樣識趣,宋海滿意地點點頭,掃了一眼櫃子,低聲道:「你這裡還有助興的藥沒?」
柳玉娘眼睛一亮,湊上前道:「當然有!快給我說說,到底是什麼法子?」
宋海輕笑,在她耳邊說了一席話。
接下來的幾天,宋海為了避嫌,一直躲在夏花家的棚子裡,暗中留意薛松哥倆的行動,好不容易盼到他們進山去了,他便以探親的名義去了夏花家,叮囑夏花趁晌午無人時去棚子找他,然後偷偷摸摸去了柳寡婦那裡。
「今天黃昏動手,我最後說一次,一定要等薛樹回來之後再喊人,記住了沒?」他目光嚴厲地囑咐道。
「知道啦知道啦!」柳玉娘假裝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在他離開之前拽住他的袖子,「這個給你拿著,待會兒估計要在那邊等很久,可千萬別渴著。」
宋海低頭,見她遞過來的是個小巧的水壺,心中不由一軟,倒也生了一分難捨的情意,只是轉瞬即逝罷了。他深深地看了柳玉娘一眼,接過水壺,如來時那般悄悄朝村東溜去。
柳玉娘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眼中閃過一絲算計。他最想害的是薛家人,她則是葉芽,為了確保萬一,她也得耍點手段。
*
薛松和薛樹不在家,葉芽晌午只做了一碗細細的疙瘩湯,吃完了,開始弄豬食。
剛把泔水桶拎到豬圈跟前,北門突然傳來輕輕的拍門聲,她嚇了一跳,走過去問道:「誰在外面?」
「是我,夏花。」
一聽到她的聲音,葉芽就頭疼了,想了想,沒有開門:「夏花姐,我大哥去山上打獵了,你還是回去吧。」
夏花隱在袖子裡的手狠狠攥了起來,強忍著平復了心中的怒氣,換了一副無奈感嘆的口吻:「葉妹妹,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我已經想通了,很快就要嫁給我姨兄,所以想過來為那天的失言當面跟你道歉,順便還想請你替我轉告他幾句話,你,你先開門好不好?我怕被人瞧見。」
她要嫁給宋海了?
葉芽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她應該不會再糾纏薛鬆了,想到她的遭遇,她也有點同情夏花的,便上前開了門,哪想還沒看清夏花的臉,旁邊忽的掠過一個人影,緊接著後頸傳來一陣劇痛……
宋海扶住昏迷過去的葉芽,冷靜地朝夏花道:「你先回去,這邊有我就行了。」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夏花死死盯著葉芽的臉,她要親眼看著她被薛松嫌棄,看看薛松捉間後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宋海皺眉,剛想說話,就見夏花低下頭,有些委屈地道:「姨兄,薛松他們黃昏才回來,期間你和她要獨處那麼久,到時候還要喂她吃那種東西,我可不放心……」
女人意料之外的醋意沖散了宋海心中的懷疑,他無奈而又寵溺地看著夏花:「我心中只有你,哪裡會碰她?算了,既然你不信,那就跟我一起去吧,不過要聽我的話,我不讓你出來你就別出來,知道嗎?」她去了也沒關係,只要不讓她事先察覺他的計畫就行。
「嗯,咱們快走吧!」夏花抬頭,笑著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