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為儲君,那麼多個兄弟,加上各位兄弟的黨羽,那東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他又必須保持最清正的形象,以獲取天下讀書人的維護,儒林的力量,是一個國家的脊樑,便是皇帝,也沒有辦法輕易扳得倒。
因此,就更不可能沾手商賈之事了。要知道讀書人最瞧不起的,便是商賈。
光靠那點子俸祿和幾處莊子以及明面上幾處鋪子的產出,能維持東宮日常生活就不錯了!想要做點兒別的,哪有那麼容易?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坦坦蕩蕩,皇帝就絕不會對他生出疑心,天子的猜忌,那是誰也承擔不起的後果。
李賦又道:「往後若是遇見了太子妃,也不必表現出什麼特別之處,就當不知道這件事,省得惹人懷疑!畢竟,明面上我與東宮並沒有半點關係!」
連芳洲笑着點點頭,笑道:「你也是杞人憂天啦,啰嗦!我怎麼可能與太子妃碰上面呢!頂多年節進宮請安打個照面罷了!」
李賦也覺得自己有點兒擔心太過,自失一笑,道:「我就是說一說!」
兩口子絮絮叨叨,直說了大半夜的話才迷糊睡下。
轉眼,就到了李賦離京的日子。
遼東之亂的消息還沒有在民間傳開,朝廷自然不會把這種不好的消息四下散播,京中知之甚少。
北方大營的軍隊已經開往遼東瀋陽衛,與當地一片十三處衛所彙集而來的兵丁集結訓練,李賦等九名大小將領只從京郊三大營帶走兩千人馬,趕往會和。
自那晚李賦與連芳洲密談之後,第二天他便忙得腳不沾地,天一亮就出門,披着星月進屋。
回來的時候,兒子都早已經睡下了。
明日卯時初就要出發,按例今晚是要宿在城外營中的。
下午申時中刻,李賦好容易抽了個空閑時間匆匆回了一趟府中,與妻兒告別。
誰知兒子在睡下午覺,胖乎乎的小手高舉過頭擺放着,睡得好不香甜。
李賦輕輕捏了捏他粉嫩嫩的小臉蛋,向連芳洲笑道:「好好帶好旭兒,等我回來說不定就能帶他騎馬了!」
連芳洲「撲哧」一笑,眼中卻微微的有些濕潤。
她點了點頭,笑道:「放心!小東西乖著呢!你可要快點回來,不然我教他叫爹,他還不知道爹是什麼呢!」
「……」李賦頗為無語,也頗為鬱悶,一揚眉,笑道:「好!」
二人相視一笑。
李賦離京之後,連芳洲吩咐了錢管家仔細交代下去,看好門戶,細細交代洛廣一番,晚間的巡邏尤其要用心,那些親衛嚴禁在外頭喝酒賭博逛青樓,一有發現這府中也不用待了!
自來喝酒賭博之類的事兒最容易被人下套子、鑽空子,她不得不防著。
又命錢管家許了眾人,安安分分辛苦些過了這幾個月,等老爺回來人人都有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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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八月十四。
距離李賦離開京城也不過七八天的光景,連芳洲卻覺得已經很久很久了。
她不禁自嘲暗笑,又好不無奈!竟是這樣趕,連在京中過完中秋節都不行!
照例次日一大早要進宮向皇后朝賀請安。
過年那一次因為有孕,端午的時候又在坐月子,連芳洲都沒有進宮,明日卻是無論如何也得去了。
這日晚上,椿杏和紅玉便帶着小丫鬟將早幾天就找出來細細檢查過並無損毀的誥命服飾又小心的檢查了一遍,然後放進了柜子裏,明日早上好穿戴。
次日出門出得早,頭一晚連芳洲細細叮囑了奶娘一番,這才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裝扮妥當,連芳洲帶了紅玉一同出門,留椿杏看家。
馬車在貞順門緩緩停下,連芳洲與紅玉先後下車。
在這微曦的晨光中,她抬頭仰望那高高的朱紅宮牆和那巨大的兩扇朱紅大門上碗口大的橫豎各九數的黃銅門釘,輕輕嘆了口氣,不覺生出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紅玉扶着她上前,早有領路的小太監束手彎腰的上前請安,領了她們往宮裏去。
坤寧宮前那鑿花水磨青磚的寬闊廣場上,稀稀落落的已經來了不少的人。
連芳洲選了處不起眼的站着,百無聊賴的扭頭看着遠處的宮牆和連綿而去的飛檐屋脊出神。
到了時辰,在司引女官的指引下,眾夫人按品級分左右兩列排好了長隊,一撥撥的進坤寧宮向皇后跪拜朝賀。
第二撥人才剛進去,只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喧嘩。
眾宮女太監低低焦急的勸解聲中,一名女子的聲音格外的尖利,帶着哭腔和怒意,喝斥着宮女太監們「滾開!」,腳步漸近。
眾人俱是一愣。
還不等反應過來,那女子已經嗚嗚的哭着奔跑着越過眾人,一陣風般向坤寧宮中沖了進去。
勸解阻攔的宮女太監們無不在心裏暗暗叫苦:這下子,又少不了一頓好罰了!
連芳洲只看見那女子張揚的大紅披風和漆黑髮亮的馬靴,並沒有看清她的面容,不由心中暗暗納罕:今日這等重要日子,在這坤寧宮外,人人斂聲屏息、畢恭畢敬,這女子究竟是誰,竟然敢如此哭鬧!還敢直往坤寧宮中衝進去,她就吃定了皇后不會怪罪嗎?可是,如此不懂禮數、不顧體統,即便是個再得寵的公主,皇后也斷斷不會輕饒吧?
連芳洲正困惑不解,旁邊已經有人解疑了。
女人家好八卦,眾誥命們見狀早忍不住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
「恍惚是留郡王妃?」
「除了她還能有誰有這樣大的膽子!」
「早就聽說這位王妃是個驕縱不講理的,今日算是見識了!」
「膽子也太大了些,如此衝撞了皇后娘娘,還真是——」
「不知這是為了何事?」
「切!還能有什麼事?左右不過『家事』罷了!」
這話一出,好些人會心的低低古怪笑了起來。
一人又輕嘆道:「要我說那留郡王也鬧得太不像話了,這郡王妃醋勁兒也太大了些,偏又沒有李將軍府上那位——咳,咳咳!」
正側耳仔細傾聽的連芳洲瞬間感覺到數道目光躲躲閃閃的向自己偷瞄,不由勾了勾唇,無聲冷冷一笑。
如此聽來,事情應該是那留郡王花心,郡王妃惱了,跑進宮來找皇后哭訴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