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2章

發佈時間: 2024-08-08 05:4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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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天賦異禀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浪了二十五年划船都不用槳的夏習清沒想到自己也會有翻車的一天,還是在許其琛的面前翻車。他從周自珩的懷裡掙脫出來,胡亂抹了把嘴,「那個……那什麼……琛琛,你聽我解釋啊……」

「他聽你解釋。」周自珩伸手掰過他的下巴,手指著光著上半身的許其琛,「我呢?你不跟我解釋解釋?」

夏習清被嗆得咳嗽了兩聲,「你……你先等等……」

「憑什麼我等等。」周自珩一臉不滿,索性把剛才被夏習清扯散的領帶徹底解開,外套也脫了扔在玄關的櫃子上。夏習清顧不上說話,跟摸小狗後背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腰,這個帶著安撫意味的動作讓周自珩很是受用。

許其琛尷尬地退了幾步,抓起沙發上的一個小毯子披在自己的身上,這才覺得自在了些,他思考著合情合理的措辭,「呃……所以你們的關係……」

「我們沒什麼關係!」心虛到了極點的夏習清自動開啟了搶答模式,剛脫口而出就被周自珩抓住了手腕,「沒什麼關係?!」

「真的沒關係嗎……」許其琛臉上的表情尷尬又迷茫,「還是我洗澡洗太久,眼花了……你倆剛剛不是在接吻嗎?」

還不是一般的吻,是非常深入的吻。

媽的,點兒太背了。夏習清尬笑著拽了拽周自珩,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剛剛不是說要進來坐坐嗎,你倒是去坐啊。」轉頭又對著許其琛說,「我跟你好好解釋,我們先坐。」

於是,三個人面對著面坐在地板上,剛才那個尷尬的相遇變成了更尷尬的會談,氣氛微妙至極。

「你們倆究竟什麼關係啊?」許其琛單刀直入,發出了靈魂拷問。

「這個……」夏習清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許其琛眼睛睜大了些:「我想的哪種關係?」

周自珩截斷:「就是那——種——關係。」那兩個字被他特意咬重。

「真的嗎?天……」

「真不是……」夏習清就差在這兒咬舌自盡了,雖然他犯渾,喜歡玩兒這些事許其琛都門兒清,可就這麼讓他對著許其琛承認自己跟周自珩是不純潔的砲友關係,夏習清總覺得抹不開面。

「可是你們剛剛都……接吻了。」最後三個字許其琛說得超小聲。

「那……我也不是頭一次跟別人接吻啊。」夏習清嘴裡跟含了個棗似的,刻意把每個字都說得含混不清,眼睛還瞄著其他地方,「總不能親過的都是……」

周自珩又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表情不悅,「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也經常出去跟別人接吻?」

「我沒有!」夏習清可冤死了,「你這怎麼推出來的啊。我一天天的不是錄節目就是宅家裡畫畫,上哪兒找人親去。」

許其琛冷靜分析,「那你的意思是,你碰到他之後再也沒有跟別人接吻了?那你還說你們倆沒關係?」

臥槽,一次性碰到兩個邏輯鬼才,絕了。

「所以我說有關係了。」周自珩看著許其琛,許其琛也沖他深沉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

「得,你倆說有就有吧,」夏習清自暴自棄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許其琛轉頭問周自珩,「你來幹嘛的。」

「我……」周自珩一板一眼地照實問答,「我來坐五分鐘。」唯一不對勁的就是他把「坐」這個字加了重音。

「做、做五分鐘?」許其琛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五分鐘怎麼……」

夏習清快被他倆逼瘋了,「坐——下——的——坐——」

許其琛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的臉,也不說話。夏習清雖然已經顏面全無,但心裡還保留著阿Q精神,慶幸這裡只有許其琛,不然他一世英名就這麼玩蛋了,「我倆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一時半會兒我跟你講不明白……反正你就當剛剛什麼都沒看到。」

許其琛一本正經,臉上的表情又乖又老實:「可我看到了啊。」

「你……」

「我不光看到了,我還要出去亂說。」

夏習清深深吸了一口氣,怕自己就這麼背過氣去。他握住許其琛的手,開始裝可憐,「我求求你了我的琛琛大寶貝兒,你別出去亂說啊,尤其是你們家那位,他能笑一輩子。」

周自珩聽見[琛琛大寶貝兒]幾個字差點兒沒當場發作,他太陽穴一跳一跳的,伸手拉開了夏習清的手,「你就這麼怕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嗎?」他的表情變化驚人得快,眼角一耷拉跟條小狗似的,就差嗚咽一聲了,「我都不介意,你為什麼要瞞著許編呢?我有那麼見不得人嗎……」

夏習清真的服了,他嫌棄地弄開周自珩的手,「你是該進組了,你他媽戲癮犯得太狠了。」

「那個,自珩啊我跟你說,」許其琛拽了拽周自珩的胳膊,臉上的表情既同情又誠懇,「習清他看起來很花心,其實也不是的,好吧他就是很花心,但是……」

「別但是了,我謝謝您。」夏習清搶先一步摀住了許其琛的嘴,「乖,不早了,你該回家了,不然夏 知許那個狗東西又找我麻煩。」

許其琛被他推著站了起來,「那我穿什麼呢。」

「走走走我們去衣帽間,您想穿什麼穿什麼,穿一套順一套都行。」夏習清推著他的肩膀朝二樓走,上樓的空檔還回頭沖周自珩使了一記眼刀。

這都什麼事兒啊,全讓他給攤上了。

夏習清的衣帽間大得驚人,兩排襯衫,全是按照顏色的分類掛好的,所有的衣服也都是按照色系擺放,一眼望過去視覺衝擊很明顯。許其琛不得不感嘆一句,果然是藝術家,連強迫症都犯得這麼有藝術感。

可這些衣服都不是他平時的風格,許其琛轉了一圈,發現最裡頭掛著一套休閒裝,深紅色衛衣和運動褲,跟這裡的其他衣服格格不入,看起來不像是夏習清一貫的品味,但應該挺舒服。

「抽屜裡的底褲都是全新的,你隨便拿。」夏習清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哦。」許其琛取下了掛著的那套休閒服,慢條斯理地換好衣服走出來,扯了扯袖子,「這套衣服有點大啊……」

夏習清本來抽著煙,一看見許其琛穿著周自珩給他的那套衣服,那件扎眼的紅衛衣,冷不丁手抖,煙灰落在虎口,燙得他一激靈。

「不是……琛琛,那裡頭那麼多衣服你幹嘛穿這件啊。」夏習清咳嗽著趁周自珩沒看見先把許其琛推了進去,「這件太大了,你換一件吧,這有那麼多呢。」他拿起一件白襯衫,「這件你穿肯定好看,就穿這件啊,還有這條黑褲子,我記得夏知許也有類似的,來來來哥哥給你配一套情侶裝。」

許其琛臉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夏習清殷勤得太過了,他一頭霧水地接過他手裡的衣服,「那我換了吧。」

夏習清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回去。許其琛要是穿著這身衣服下去被周自珩看見了,就他那小心眼的,還不得跟他急眼啊。

哎不對,他幹嘛要管周自珩急不急眼啊,急就急唄。

腦子裡像是裝了仨小人似的,兩個對著拳打腳踢,打得夏習清腦神經都繃斷,剩下一個忙著搭好繃斷的線,還全他媽搭錯了。

「你們怎麼這麼久。」

聽見周自珩的聲音,夏習清才從莫名其妙的腦內劇場裡抽身,「剛那套不合身,再等會兒。」

周自珩笑著伸手帶了一下夏習清的腰,把他帶到自己跟前,壓低聲音,像是要做壞事兒似的,「那現在可以親一下嗎?」

夏習清發現自己現在特別怕他這樣笑著說話,尤其是在自己耳朵邊上用這種請示的口吻,聲音帶電,弄得他渾身酥麻。

「上癮了你還。」夏習清一口煙吐在他的臉上,雲裡霧裡笑了一下,「你就趁著這種時候可勁兒浪,等沒人了我再收拾你。」

「你以前不也在眾目睽睽之下勾我,」周自珩的手伸了過來,穿過煙霧理了理夏習清歪倒鎖骨全露的領口,「我以為你浪起來不分時候。」

整理完,周自珩屈起食指,用指關節蹭了一下夏習清的喉結。

這一套動作比真的上來吻他還要讓人心癢難耐。

夏習清是真的服了。原來周自珩還他媽是個天分型選手,一打開某種奇怪按鈕就開始瘋狂學習,現在這撩人的本事都快趕上他了,這還是當時那個連深喉兩個字都不敢聽的純情小處男嗎。

「老實點。」夏習清握住他的手指。巧得很,許其琛這會兒正好出來,手裡還拿了件外套,「我覺得光穿白襯衫有點冷,這件外套我可以穿嗎?」

下一秒,夏習清就發現,許其琛手裡拿著的那件外套不就是他裝醉那次偷偷穿走的那件灰綠色衝鋒衣嗎?

操,許其琛的手絕對開過光。

「哎別穿這件,」夏習清鬆了抓著周自珩手指的手,走過去攬住許其琛的肩膀準備再把他帶回衣帽間,「這件太厚了我有薄的……」

「別啊,就穿這件唄。」周自珩的聲音忽然從後頭冒出來。

「嗯?」許其琛轉過頭望他一眼,「為什麼啊?」

「你別理……」夏習清拽了一把許其琛,卻聽見周自珩在後頭開口。

「因為這是我的外套。」一回頭,看他歪著嘴角笑。

許其琛愣了一下,下意識飛快地撒手,眼看著外套就要掉下去,被夏習清眼疾手快地接住。

「你還騙我說你們倆沒關係?」許其琛眼睛都睜大了幾分,「他都把衣服放你家了。」他臉上寫著幾個大字——你倆肯定睡過。

「就是有關係啊,我都說了。」周自珩笑道,「那種關係。」

夏習清徹底被他們兩個人搞熄了火,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當初把他外套穿走的時候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還會有這茬。

許其琛本來就聰明,他忽然覺得不對,「剛剛那套是不是也是他的,我說怎麼那麼大。」見夏習清不說話一副默認的樣子,許其琛徹底弄明白了,他轉過身問周自珩,「等一下,你是不是住對面?」

周自珩歪了歪腦袋,「對啊。」

「操……」當面打臉的滋味,夏習清今兒算是輪番吃了個飽。

許其琛一副痛心的表情看著夏習清,「習清,我們多少年的朋友了,你居然騙我,你還瞞著我。」眼見著許其琛的嘴都要癟起來了,夏習清那個頭疼的,「不是啊,我不是故意騙你的,這件事兒太複雜了,你聽我說……」

「我不聽。」許其琛裝作一副準備下樓的樣子,「我要回家。」

「別啊,我真沒打算騙你。」夏習清拽也拽不動,「你別生氣啊。」

許其琛停下了腳步,「那你答應我去試鏡我就不生氣了。」

臥槽,敢情在這兒等著我呢。夏習清頓時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

「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走了。」

「等等等……」夏習清薅了把頭髮,「我考慮考慮……」

「那行吧,你去的話我就勉強原諒你,我也不會跟夏知許說的,你放心吧。」許其琛笑著下了樓,朝樓梯中間的夏習清揮了揮手,又朝倚著二樓欄杆的周自珩笑了笑,「我走啦,不打擾你們啦。」

周自珩笑得滿面春風。

只有夏習清一個人笑不出來,聽見關門的聲音才轉過身,在樓梯半中央朝著周自珩比了個中指。周自珩邁著他的長腿一步一步下著樓梯,順手解開了他襯衣最上頭的那兩顆鈕扣,這身段這氣場,一個大寫的斯文敗類。

夏習清看著他走到自己站著的同一級台階,眼神瞟到另一邊,他不想這麼快給周自珩好臉色,顯得自己跟個軟柿子似的。他一把將手裡的外套懟到周自珩臉上,「拿著你的外套滾蛋。」

「哦。」周自珩把外套從頭上拿下來,一副蔫兒了吧唧的表情順著樓梯就往下走。

哎不是,怎麼不按套路來啊。

「等會兒。」

周自珩就站在樓梯底下,回頭望著他。

「那是我的外套。」夏習清眼睛沒看他,把之前夾在食指的煙放回嘴裡,含含糊糊地說,「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拿回來。」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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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珩笑了一下,又不緊不慢地一步一步走上來,站在低他一級的台階上,把外套搭在夏習清肩上,順帶著把他唇邊的煙取下來。

夏習清二話沒說,低頭吻住了周自珩,就在所剩無幾的煙霧裡。

他的舌尖輕車熟路地掃過光滑的齒列,在濕熱的口腔攪弄一番,彷彿之前拒絕明示關係的人根本不是他。

「做五分鐘?」夏習清嘲諷的尾音在濕吻之後帶上了幾分旖旎的味道。

「最開始說五分鐘的人是你。」周自珩輕輕咬著他泛著水光的嘴唇。

周自珩出席活動香水噴得濃,和以往清爽的少年香不一樣,皮革混著濃重的麝香氣味,被熱吻捲入肺腑,攪動著滾燙的荷爾蒙。

接吻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裡迴響,嘖嘖的水聲放大拖長。夏習清的手按住黑色襯衫下的胸膛,用掌心感受他的心跳,牙齒咬了一下周自珩的下唇,手指摩挲著他的後頸,他的氣息已經有些不穩,「……你換香水了?」

「只有今天。」周自珩又想湊上去親他,可夏習清不想讓他這麼容易得逞,身子後傾故意躲了躲。

只見他笑著用虎口鉗住周自珩的側頸,眼尾微微揚起,「香水什麼名字。」

周自珩歪了歪頭,側著臉去吻夏習清的手腕,舌尖舔了一下他凸起的腕骨。

抬眼的瞬間,目光如同一隻伺機而動的獵豹。

「Fucking fabulous.」第52章 不合口味

自從答應許其琛考慮考慮去試鏡的那天,夏習清就整晚整晚地做噩夢,夢到的都是小時候發生過的事,他原以為過去這麼多年,自己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可冷汗涔涔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夏習清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些黑暗的記憶就蟄伏在心臟的某個隱秘角落,無時無刻等待著浮出水面痛擊神經的機會。

夏習清痛恨狼狽,更痛恨狼狽成這樣也不敢面對的自己。

醒來再也睡不著,半夜三點打開手機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好巧不巧,最新一條竟然是周自珩在凌晨2點45發的朋友圈。

只有一張照片,是他馬賽克掉的劇本和各種筆記,還有一杯咖啡。

還真是刻苦。

夏習清點了個贊,下一秒就收到了周自珩的消息。

[道德標兵:怎麼還沒睡?]

[恐怖分子:向你看齊。]

握著手機,夏習清看著天花板,想到了上一次在周自珩臥室飄窗看到的那些資料。看來他是真的很想演好這部戲,所以才會投入這麼多的心血。

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畫面。西裝革履的周自珩站在台上領獎,同樣穿得人模狗樣的自己坐在台下給他鼓掌。

夏習清覺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如果台下為他慶賀的主創之一是別人呢。

[恐怖分子:你們相中了哪些新人,發來讓我品一品。]

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誰成想周自珩還真的給他發來了幾張照片。

[道德標兵:都是導演去電影學院找的,目前覺得這三個還不錯,長得挺清秀,都是科班出身,業務能力也還行。]

其實周自珩說的話已經相當中肯了,「還不錯」、「挺清秀」、「也還行」,這些形容無論如何都夠不上[讚賞],只能算是及格線以上。可夏習清看了就是覺得不舒服,習慣找理由的他把這種情緒異常歸因於自己自視過高的老毛病。

可自己都沒有搞明白,為什麼要把他和周自珩口裡的這三個新人相比較。

或許是夏習清太久沒回覆,周自珩又發了一條。

[道德標兵: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恐怖分子:就問問,看看哪位新人這麼幸運,第一次搭戲就跟周大帥哥。]

他點開了第一張圖片,是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小男孩兒,五官都挺秀氣,皮膚也白,看起來很純良。第二張裡的差不多也是一個風格,頭髮更長些。

最後一張裡的男孩子稍微特別一點,眼珠顏色很淺,圓眼睛巴掌臉,頭髮也是褐色,有是現在女孩子們會喜歡的類型,可愛又清純。

[恐怖分子:第三個小朋友挺可愛的,感覺跟你挺搭。]

臨到發送的時候,夏習清又把後半句話刪了,只剩下前半句誇獎。

原本周自珩正在編輯夏習清上一條微信消息的回覆,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夏習清,他只想跟他演這部戲,幾個字的事兒,刪了又改,結果看到了對方發過來的新消息。

「小朋友」三個字幾乎是一瞬間觸了他的逆鱗,更不用說後頭還跟了句「挺可愛的」,他一口氣刪掉了之前編輯的那些文字。

[道德標兵:怎麼,對你的胃口?]

看到這句話,夏習清不禁笑出了聲,怎麼這傢伙到現在也搞不清自己是什麼口味,不清楚的話照照鏡子不就完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張照片,裡頭的男孩兒笑得明朗,眼睛的形狀笑起來很漂亮。

小天使一樣。

[恐怖分子:這種純良的長相不是你的口味嗎,不知道是不是表裡如一。]

別弄得跟我一樣。

周自珩本來就氣,看見這句話更來氣,原來夏習清一直以為自己跟他鬼混只是因為他這張看起來純良的臉。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夏習清是什麼人,根本就不是因為他這張臉上當受騙。也不知道是賭氣還是怎樣,周自珩最後打了幾個字,關掉了手機。

[道德標兵:對啊,是我的口味。]

夏習清一看到這條微信,直接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夏習清什麼時候不是對別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排著隊等著他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周自珩居然敢當著他的面說別的男人是他的口味了。這些日子真是給他臉了。

越想越堵得慌,越覺得自己窩囊,坐起來抽了根煙。許其琛的本子自己不敢接,現在還被這種沒長開的黃毛小崽子比了下去。

你的口味?我他媽還就不讓你跟你的口味一塊兒搭戲。

抱著這種不怎麼正面的心態。兩天后,夏習清最終答應了許其琛的試鏡。電話裡的許其琛驚訝得不行,「我還以為你說考慮看看是糊弄我呢,沒想到你真的要來啊。」

其實確實是糊弄,要不是因為跟周自珩置氣。

「嗯,你把時間地點發給我吧。」

「嗯?自珩沒有告訴你嗎?就是今天晚上啊。」

「今晚?」夏習清直接沒繃住,說出口之後又有點後悔。自從那天晚上他就沒跟周自珩再說話,就算是住對門,可誰都不跟誰聯繫,他根本不知道男二的試鏡是安排在今天晚上。

「嗯,今晚七點半。地址我發給你,你要是過來別開車,就打車來吧我在樓下等你,這附近挺多記者。」

夏習清嗯了一聲,掛斷電話才發現現在已經七點了。他也懶得收拾,就穿著在家畫畫的黑色連體工裝服出門了。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夏習清從後視鏡裡看見自己,頭髮有些亂,於是用髮圈將髮尾束在後腦。

剛扎完,他就愣了一下神,自己這麼上趕著幹嘛呢,搞得好像多想跟他演戲似的。

不是,是不想讓他得逞。想起來那天凌晨的事,夏習清就一肚子火。

坐在前頭的出租車司機瞄了他好幾眼,猶豫好久才開口,「你、你是不是那個明星啊。」

遇到陌生人夏習清就習慣性使出行走江湖二十五年的假笑殺手鐧,「您認錯了吧。」

「沒有吧,我妹妹的手機屏保就是你。」那個司機年輕看起來也就二三十,「是你和那個演員,那個……周自珩,對,你們倆的一張照片。」他又瞄了一眼,「你我肯定不會認錯,你頭髮長,還有鼻子上的痣,我妹妹可喜歡你了。」

不知道為什麼,夏習清心裡有些得意。

下車的時候司機拿著手機伸出車窗外,想給他拍張照,夏習清看見了也沒阻攔,誰讓妹妹是自習女孩兒呢。

夏習清忽然發現,寵粉這件事帶來的愉悅感其實是雙向的。

一下車他就在酒店門口看見了許其琛,他今天戴了副眼鏡,看起來比平時還學生氣,夏習清小跑兩步到了他身邊。

「等很久了?」

「沒。」許其琛推了一下眼鏡,對他笑著說,「剛剛你跑那兩步還挺帥的。」

「現在才發現你習清哥哥帥啊。」夏習清痞裡痞氣地歪了下嘴角,手不自覺地就搭上許其琛的肩膀,「要不甩了夏知許跟哥哥我吧。」

許其琛什麼都不說,只笑笑,兩個人就這麼上了樓。坐電梯的期間他跟夏習清大概地說了一下試鏡的情況,把手裡的劇本遞給他,折好的那一頁就是他需要準備的部分。

「今天來了幾個人?」

「加你一個就是四個。」

夏習清哦了一聲,想到之前周自珩發給他的照片,估摸著就是那三個新人了,「沒有其他的演員來嗎?」

許其琛搖了搖頭,「其他的我們早就面過一輪了,昆導不是特別滿意,再說了,」許其琛的聲音放低了些,「這部戲不是什麼大製作,也沒有名導光環,很多當紅小生都不願意來演。」

說得也是。其實夏習清之前就一直覺得,昆導希望自己能出演,一方面肯定是有他覺得自己和江桐非常相似的地方,但也不排除他和周自珩的合體自帶熱度的可能,畢竟對於一個一直以來都拍小眾電影的導演來說,能夠被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就好像藝術家,嘴裡標榜著特立獨行,可說真的誰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廣為人知。不被人發現的東西再怎麼有價值,都發不出光。

「剛剛已經試過兩位演員了。」許其琛推開試鏡房間的門,「現在大家在休息討論,你可以看一下劇本,下一個完了就是你。」

夏習清點點頭。

許其琛扯了扯他寬大的工裝褲,上頭還有畫畫沾上的顏料,他不禁笑道,「你今天穿得很隨性啊。」

低頭看了一眼,夏習清無所謂地笑道,「不是要演自閉青年嗎,自閉青年不打扮。」他們進的是後門,這個房間挺大,前頭是空出來的一塊地兒,攝像頭對著還打了光,一個戴著鴨舌帽個子不高的男人坐在前面,和身邊的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說著話,夏習清估摸著這個穿著簡單的就是他們口中的昆導。

令他覺得奇怪的是,旁邊還坐著一個小女孩。是誰的小孩兒?還是小演員。

正巧,他們倆結束對話,昆導回頭望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夏習清,表情有些驚訝。

夏習清禮貌地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我先過去前面了。」許其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到導演的身邊坐下。

夏習清點點頭,隨即坐在角落翻看自己手裡的劇本。被折起的部分是一場小的爆發戲,江桐從醫院回家,在樓道裡見到一家人正虐待一個小姑娘,這戶人家住在他家樓下已經有兩年,稍有不順就打孩子,已經是常事。

可今天的江桐剛從醫院回來,渾身發冷,他的助聽器裡傳來女孩嘶啞的哭喊,想到了之前的自己,於是敲門,從敲門變成砸門,直到小女孩的父親打開了門。他上前抱住被家暴的小孩,任由對方毆打他,就是不鬆手,連助聽器都被打掉。

直到後來高坤回來的時候經過,才救了他。

一上來就是這麼大強度的高潮戲,夏習清覺得有些困難,所幸江桐是個聽障人士,台詞幾乎沒有,沒有背台詞的附加任務。

不知道為什麼,光是看著劇本裡最簡單不過的描述,夏習清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試著平復自己的心情,試著更冷靜一些。

從小畫畫有一個好處,就是讓他無時無刻都可以在腦海裡構建出具象化的場景,將劇本裡的情形還原並不是一件難事。

難的是他能不能放開,或者說敢不敢放開。

「徐子曦。」

他抬起頭,看見一個坐在一旁的年輕人應了一聲,走到了前面。

「大家好,我是徐子曦,XX電影學院本科三年級的學生。」

大三?跟周自珩還真是實打實的同齡人。距離有些遠,夏習清微微瞇起眼睛仔細瞧了瞧,這不就是周自珩說的那個「合他口味」的男孩兒嗎。真人比照片還好看些,乖巧秀氣,個子不算特別高,說話聲音也挺嫩。

夏習清看著徐子曦走出房門,看來是要從敲門開始演起。

「準備好了嗎?」昆導問了一句。

「可以了。」徐子曦在門口應了一聲,過了半分鐘,就聽見他敲門的聲音,先是弱弱的,沒什麼手勁兒,聲音也不大,敲了一會兒也沒人應,他的動作就越來越大,敲門聲越來越響,還夾雜著「啊啊」的幾聲喊叫,演得很像聾啞人士。

他開始砸門,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著急。這個時候一位搭戲的演員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下子拉開了門,門外露出徐子曦驚恐的表情,他抬起的手又緩緩放下。

對戲的演員不負責說台詞,這時候小女孩已經站在了攝像頭的跟前,小演員演戲耗心力,所以她也只是站在那裡,並不需要哭喊,替試鏡演員搭一把,這讓夏習清更加感受到壓力。

徐子曦一進來,就踉踉蹌蹌地快步走到了小女孩身邊,跪下來抱住她。他的手臂高高地抬起,嘴裡仍舊喊著,台詞很簡答,幾乎就是重複著「別……打……」兩個字,但被他說得非常艱難,真的就像一個飽受毆打的殘障人士。

夏習清不得不承認,他演得的確不錯。

這時候,門口又一個人快步走了進來,一把將半跪在地上的徐子曦拉起來。

是周自珩。

原來他在啊,而且還要負責搭戲。

周自珩將他拉到了另一邊,一鬆手,徐子曦就抱著小演員蹲了下來,他的眼淚幾乎是一瞬間就下來了,一面哭,一面艱難地喊著「別怕」兩個字,抱著小演員的手都在發抖。現場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說話。

光是這哭戲,夏習清就感到了壓力,看來科班出身還真是不一樣,說哭就可以立刻淚流滿面。

「好。可以了。」

聽見導演開口,徐子曦很快就從角色裡走了出來,他抹了一把臉有些羞澀地笑了一下,還牽著小演員的手,聲音溫柔,「我剛剛是不是嚇著你啦?」

導演沒有說太多話,但是坐在一旁穿著西裝的男人臉上倒是掛著滿意的笑。徐子曦又轉身沖周自珩鞠了個躬,周自珩也非常禮貌地對他笑了一下,誇了句「哭戲挺厲害。」

要是換了別人,這個時候看到這樣的試鏡估計早就撤了,本來就不是專業演員,又珠玉在前,留在這兒指不定丟多大人。

可夏習清偏偏是個聰明又好強的人,尤其聽見周自珩那句誇獎。

如果是別的角色,他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但演的是江桐。

周自珩轉過身,正巧望見了角落裡穿著一身黑色工裝服的夏習清,兩人時隔多日,再一次對上眼神。

看見周自珩透著驚訝的雙眼,夏習清勾起嘴角,挑了一下眉尾。

不,不是什麼江桐。

他要演的是自己,怎麼可能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