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1章 命題是你

發佈時間: 2024-08-08 06: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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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聽頌聳聳肩, “成長就是自我認知不斷進化的過程, 這就是為什麽每個人都逃不了真香定律。”

聽到他這麽說,台下的粉絲竟然無法反駁。

是不是人人真香方覺夏不知道, 反正他挑食的毛病大家都知道了。

場館內有點冷, 工作人員給裴聽頌拿來一件衛衣套在外面。簽售會的背景音樂不知怎麽開始播放出道曲《kaleido》, 還是live版,就在工作人員準備切歌的時候, 台下的粉絲都開始了大合唱, 凌一也拿起話筒,“別切別切。”

路遠興致勃勃跟著大家的聲音動著身體, “初代戰歌來了。”

“你們唱得太好了吧。”江淼對著台下比出大拇指。

粉絲甚至連賀子炎的rap都唱得精準到位, 讓他們驚訝。方覺夏有些被驚訝到, 還給大家鼓掌打拍子,不像隨時隨地都可以搞怪唱歌的凌一,他平時很少在非正式場合唱歌,不過身處這種環境之下, 他也被感染到。

凌一手持話筒和大家一起唱副歌, “Fight! Fight! Fight! 享受狂風中墜落。Fight! Fight! Fight! 風暴後你會記住我——”

來到了裴聽頌即興名場面時刻, 隱藏在熱烈氣氛下的方覺夏也跟著從副歌唱到rap。

看到他搖頭晃腦唱著自己的part,裴聽頌覺得特別可愛,於是把手裡的話筒遞到方覺夏嘴邊,清冷主唱的rap處女秀就這麽曝光在大家面前。

“這場價值競標auction show,haters還沒資格舉手……”

方覺夏的聲音一出來,他自己先是嚇了一跳, 像個受驚了的小動物一樣頓住,隻眨眼睛。

“whoo!”賀子炎第一個起哄,“繼續!”

裴聽頌對著他挑了挑眉,台下的粉絲也都在尖叫,主唱方覺夏隻好跟著節奏繼續,強行rap,“……all my money rising tall.I am rich,oh I am fresh.Your little……”唱到bitches的時候方覺夏自動替換,“angels love me so.”

聽到angel的時候裴聽頌笑著搖頭。

路遠笑起來,“哈哈哈哈還自帶淨化的!”

江淼:“即興是卡萊多的家族傳統。”

方覺夏倒是越唱越起勁了,直接從人形麥架裴聽頌手裡拿過話筒,用很少有的嘴炮速度唱完最後幾句,“Fakers被我一腳踹走,拜托挑對手也不將就。下站開往我的宇宙,你還剩一秒時間逃走。”

“哇好厲害!”

“覺夏超級棒!”

凌一還在繼續著主唱的尊嚴,一字不落地唱著自己的部分,到了方覺夏的part,他以牙還牙,把話筒對到毫無準備的裴聽頌跟前。於是rap擔當裴聽頌以十分複雜地表情被動開唱,“靈魂曾燒灼過,熾熱渴求,就在這一刻爆發成火。”

唱完方覺夏立刻收回話筒,繼承了裴聽頌的part,眉毛還對著他挑了挑,“Say hello to my ego.”

這神態加上這句話,頗有幾分挑釁的味道。但裴聽頌很喜歡,他喜歡鮮活的方覺夏,會害羞,會孩子氣,也會因為被大家鼓勵而勇敢地去做沒有做過的事。

凌一最後唱三段高音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站起來,就這麽坐著笑著唱完了。這首意外出現的出道曲live被他們亂七八糟唱完,粉絲卻超級滿足。

賀子炎開玩笑說,“下次覺夏solo就rap吧,這就是真正的ACE了。”

方覺夏一向後知後覺,唱的時候很嗨,唱完還有點不好意思,一直擺手。江淼也開起他的玩笑,“哪個主唱沒有rap夢呢?”

凌一兩手捧臉,“我沒有。”

江淼一下子破功,“一一你是我的拆台專家嗎?”

“哈哈哈哈哈!”

裴聽頌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方覺夏,看他清冷的外殼一下子就被揭開,其實就是個被開玩笑時會手足無措的男孩兒,會在興致起來的時候自己跟著哼唱不屬於自己的部分,又會因為不好意思罵人把歌詞裡的bitch換成ang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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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覺夏並沒有察覺到裴聽頌的眼神,但他偶爾撇頭的時候,看到了什麽,江淼cue了他一下,他又回頭繼續和他們說話,可剛說完,方覺夏又扭轉過來,像個恪盡職守的小機器人,明確自己大腦裡的隊列中存在尚未處理的任務,所以他伸出手,兩手握住裴聽頌的衛衣連帽處的抽繩,它們一長一短,極度不對稱。

“幹什麽?”裴聽頌看著他。可擁有強迫症的方覺夏根本顧不上回他,而是認真地盯著那兩根小繩子,拽了又拽,企圖讓他們保持等長。

可繩子越拽越長,裴聽頌甚至能感覺到他背後的帽子收得緊緊的,但沒辦法,如果不滿足方覺夏的強迫症,麻煩更大。

於是他就這麽縱容下去,直到方覺夏把兩根繩子捏在一起,精確比對,到真的差不多長了才罷休,“好了。”

見他心滿意足,裴聽頌說了謝謝,扭頭去看背後縮起來的帽子。

好像也沒有起到多大的美化效果。

方覺夏的很多小細節、小動作在別人看來或許根本稱不上什麽閃光點,說穿了不過是人類在性格和情感驅使下的瑣碎行為罷了。可裴聽頌就是覺得可愛。

過去的他習慣性站在心無一物的立場,理想化地切割和裁斷他人的欲望,認為無法擺正的天平都是源於庸人自擾。

心裡一旦放進去一個人,裴聽頌才終於意識到,原來人們所暢想的平等真的很難,非常難,因為現在的他,無時無刻不對方覺夏抱有偏愛。

中間的休息時間大家吃吃喝喝,做了些遊戲。卡萊多和粉絲的關系一向都很像是朋友關系,互開玩笑,互相杠一杠。他們都是很有原則的人,哪怕出道的時候一直很糊,也很少會去和不多的粉絲深入交際,畢竟他們也只是想做音樂而已。

結束中場休息,卡萊多再一次開始剩下一半的簽售。粉絲們花樣百出,讓他們大開眼界。氣氛到快要結束的時候都非常地歡快,直到方覺夏迎來一個有些特殊的粉絲,也是排到他的最後一個。

這是個穿著樸素的女孩子,十六七歲,她什麽都沒有拿,也不像別的粉絲一樣情緒飽滿,熱情洋溢。相反,她顯得十分拘謹,甚至有些膽怯。

“覺夏哥哥,麻煩你幫我簽一個名吧。”她的聲音也很低,很輕,一下子就埋沒在嘈雜的會場。方覺夏說著不好意思,然後湊近了些,“你叫什麽名字,想簽什麽?”

女孩兒低著頭,“小琪,斜玉旁一個其他的其。想簽一句……加油就好。”

她的要求也很簡單,但方覺夏看出她的情緒不太對,於是寫了一個小琪就停筆。他不是一個常常會表現出關心的人,但是既然出現在眼前了,方覺夏就無法忽視。

“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可不可以跟我聊聊天?”方覺夏微笑著,“我感覺你好像有點低落。”

那個女孩子也不知怎麽了,突然間就掉淚了。透明的眼淚一顆一顆落在她撐在桌面的手背上。方覺夏立刻抽了抽紙,遞給她。聽見她說了謝謝,然後對他說,“覺夏哥哥,我好累。”她吸了吸鼻子,“來這裡之前我剛和父母吵了架,他們說,說我是個怪人,每天戴著耳機,不吭聲,說我像個啞巴一樣,不像別人家的小孩開朗討人喜歡。每天都這麽說。”

方覺夏沉默地聆聽著,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簽完自己那份的裴聽頌和凌一也注意到,凌一給她遞了一盒沒有喝過的牛奶,安慰她。裴聽頌不太會安慰人,所以也只是問了一句,“每天?”

女孩子點點頭,“嗯,因為我性格比較內向,不知道怎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我有時候也很想像開朗的小孩一樣多說話,但是我做不到。媽媽總是嫌棄我,覺得我很丟人,特別是有很多大人在的時候,他們就會罵我,說不如生個啞巴,都比我討喜。”

她抬手擦了擦眼淚,“我知道我很不討喜,很無趣,可我就是這樣的人啊。他們不是我最親近的人嗎?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

裴聽頌第一時間想到了方覺夏。他中學時父親殘疾酗酒,也像這樣發泄,完全地否定方覺夏整個人。只是裴聽頌不知道的是,這樣的父母事實上很多,否定一個小孩對他們來說太過輕易。

方覺夏依舊很冷靜,他抽了一張紙遞給女孩,“你知道嗎?我也是很安靜的性格,所以你經歷的我也差不多經歷過,常常被人說孤僻。我們這個社會的刻板印象就是,開朗比內向更好,所以每一個小孩都應該被教成活潑的性格。”他語氣溫柔,“但其實不是的,很多時候內向也是天性,生來就有,比如你,聽歌會比溝通給你更多舒適和安全感,對嗎?”

女孩點點頭,“對。”

“那就對了,安靜的性格就像是你生下來的時候固化在你體內的一個芯片,很難改變。既然很難,那就不去改變,就做一個內向的人。不要去理會其他人的否定,更不要因為他人去否定自己,世界上存在各種各樣的人,沒有任何性格是應該被徹底否定的,內向也不意味著無趣。”

裴聽頌在一旁默默聽著,沒有說話。不可否認的是,他曾經也對過於安靜的方覺夏抱有偏見,說他像木頭,毫無反應。原來他是這樣想的,他並非被迫失聲,而是做他本身。

女孩子沒再低頭,而是含淚望著方覺夏,眼神中還有一絲膽怯。

方覺夏不太擅長鼓勵別人,他只能在自己熟悉的領域盡可能地給出符合邏輯的實例,“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有些數學家曾經試圖把所有自然數分成有趣數和無趣數兩類,當然了,這個‘有趣’的定義很主觀,比如質數就很有趣,各位數重複的數很有趣,總之只要有其特點的數,都劃入有趣數集合。但後來,這個問題居然演變成一個不嚴密的悖論了——所有的自然數都是有趣的。”

女孩兒沉進去了,有些疑惑,“為什麽啊?”

凌一也覺得好奇,“對啊,為什麽,肯定存在一些數是沒什麽特點的吧。”

方覺夏笑了笑,“我們用反證法推一下,如果真的存在一個無趣自然數集合,那麽這裡面是不是必定存在一個最小的無趣數?”

裴聽頌立刻心領神會,笑了笑,“‘最小的無趣數’,這就已經是一個有趣的特點了。”

方覺夏有點意外,“對。”他又看向那個女孩,“這就推出矛盾了,最小無趣數本身就是一個有趣數。所以說,”他低頭,一邊給女孩簽名一邊說,“不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無趣,是不是討喜,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簽完名,方覺夏雙手將專輯遞給她,“要保持自信,知道嗎?”

女孩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她用力地點點頭,笑了出來,“謝謝覺夏哥哥,謝謝你。”

方覺夏搖了搖頭,目送她離開。

程羌拿起話筒,“很開心大家能來參加Kaleido的簽售會,很快就要結束了,請大家拿好自己的東西,別弄丟了。”

所有人都覺得遺憾,其他人都在和粉絲做著告別,盡可能多說多鬧一下。只有方覺夏,沉默地跟台下的粉絲揮手,面帶笑容。

裴聽頌發覺自己的偏見在不斷地被方覺夏扭轉,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過程。

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他,可原來不是的。他看似不善社交、少言寡語,事實上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從小活在他人的否定中,但始終堅信自我。

真的很酷。

“你給她簽了什麽?”最後裴聽頌還是忍不住問。

方覺夏目光澄澈,笑了笑。

“和我一樣,做一個有趣的最小無趣數吧。”

望著方覺夏乾淨的雙眼, 裴聽頌嘴角勾起,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 臉上的表情有些小驕傲, 又有點孩子氣, “那我就做第二小的無趣自然數吧。”

“那你比我無趣一點。”

“不管,反正我要跟在你後面。”

裴聽頌在無限的數軸上慎之又慎地選擇了一點, 但他沒有料到, 這個點有多美好。

簽售會結束之後,卡萊多的六個人坐上保姆車準備回公司。小文坐上駕駛座, 關上車門, 也把粉絲的呼喚聲關在外面, “本來今天開始應該是專門的司機來的,但是他孩子生病請假了,我再開最後一天車!”

“啊我們小文司機要下崗了嗎~”凌一從後面抱住他的脖子。

“那我們得換個大車了呀。”賀子炎說。

小文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路遠笑他呆萌, “駕駛座多一個人, 強哥再擠進來, 不夠坐了啊。”

“哦對對。”小文擺脫了凌一的魔爪,等到程羌進來就發動了車子。

自從裴聽頌受傷,方覺夏就提心吊膽,生怕他的胳膊被磕到碰到。他們揮別了粉絲,往外開出去一些,上了路。方覺夏隨時注意著路況, 偶爾也會觀察小文。

他發現小文一直在瞄後視鏡。

“小文,怎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小文皺眉,“我總感覺有一輛車跟著咱們。”

程羌警覺起來,拉開車窗往後望了望,“黑色大眾那台?”

“對。”小文覺得奇怪,“我從一開始出來的時候它就在後頭,這都好幾個路口了,竟然還在。”

方覺夏下意識覺得不太對,排除了幾個太離譜的可能之後,他試著猜想,“是不是私生?”

私生粉是很特殊的群體,雖然擔著一個粉字,但他們的所作所為其實已經超出了粉絲的范圍,例如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取明星的私人號碼,瘋狂打電話騷擾,又或是追車跟車,在入住的酒店跟蹤,甚至安裝針孔的可怕行徑。

程羌關上車門,“應該是。換另一條路繞回公司吧,如果還跟著,八成就是了。”

車內的好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凌一歎了口氣,“又有私生了。”

江淼摸了摸他的頭,權當安慰。

去年的時候凌一曾經因為私生騷擾,換了好幾個號碼,每天都會打過來,如果不接電話,就會收到無數條辱罵他的短信,即便拉黑也有新的。那時候凌一壓力很大,但又找不到什麽好的解決辦法,只能躲著避著。

明明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可她們做出的事卻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小文放慢了車速,這種時候就不能試圖用加快車速的辦法甩開這些人,只會更危險。

“幸好我們今天沒有要趕的行程了。”他繞了條更遠的路,可那輛黑色大眾依舊跟在後面,幽靈一樣擺脫不掉。

裴聽頌想到了什麽,“上次我回學校上課,也有人跟著,不過我沒放心上。”

程羌有些煩躁,想抽煙但現在不行,“肯定是私生,以後你去上學我們會安排人路上保護你。”

賀子炎搖了搖頭,“上課的時候安保人員也不能跟進去,很麻煩的。”

繞了一大圈回到公司,他們快速從車上下來,果不其然,之前跟車的人從車上下來,也是幾個年紀不大的女生,跑到他們面前試圖引起注意。

“覺夏!能不能給我們簽個名!”

“子炎!淼淼!”

“裴聽頌!等一下你們先別進去啊!”

程羌早就聯系了公司的工作人員,一下車他們就出來圍住卡萊多,隔開那幾個私生,護著他們進去公司。

進了公司大門,方覺夏還能聽見外面的聲音,她們沒能得逞,已經從剛才的討好姿態轉變成高聲辱罵,什麽難聽的都有。

人類真的很複雜。

進去公司之後,他們在程羌的辦公室開了個簡單的會議,主要還是講了一下最近的一些行程和新的資源。

“最近的話,真人秀部分還是和之前一樣,小裴覺夏逃生繼續錄著,其他人的常駐資源也是一樣。對了遠遠,那個街舞比賽的導師已經定了你了,下周五錄第一期,最近調整一下狀態。”

路遠比了個ok的手勢,“歐了。”

“淼淼是不是想試試演戲嗎?”程羌坐下來,“有一個新銳導演,雖然名氣不大但是片子質量不錯,他最近想拍一部跟音樂有關的電影,裡面有個主角是彈古箏的,我們安排了你去試鏡。”

凌一比江淼還興奮,“哇!電影欸。”

江淼點點頭。其實是因為他妹妹是個電影迷,江淼才想去試試演戲。

“然後就是,這周三安插進來的一個行程,去參加《歡樂星期五》的錄影,全團都要參加,宣傳新專的。”

“嚇我一跳,”裴聽頌吐槽說,“我還以為真的要去參加歡樂喜劇人。”

“哈哈哈哈哈哈!”

方覺夏也憋不住笑起來,他還在心裡想象到了那個畫面,六個人站在一塊紅幕布的前面,穿著中式長衫。如果他們真的去那種場合說群口相聲,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他估計就只能站在一邊打快板。

但他的快板肯定打得很準,因為他的小時鍾很準時,而且他還是卡拍小能手。

“你們倒是想去,我們可搞不到這樣的資源。《歡樂星期五》是國民度最高的綜藝之一了,我提醒你們一下,嘉賓就你們六個,都好好表現,別當壁花。”

所有人都看向方覺夏,方覺夏無奈說,“有你們在我就會多說話的。”

“到時候節目播出了,你們可能還要再漲一波粉。”程羌歎口氣,“漲粉是好事,但也有很多問題。今天的私生還算溫和派,以後越紅,麻煩越多,盯著你們的人就越多。公司會盡全力保護藝人,但是你們自己也不可以掉以輕心,知道嗎?”

六個人跟被訓了話的小孩兒似的,齊齊點頭。

“行了你們該幹啥幹啥吧,我抽根煙。”

散會後,凌一被他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叫出去聚會,江淼也要陪很久不見面的妹妹逛街。方覺夏本來準備留在公司練習,可又被賀子炎路遠拉去打籃球,他想到裴聽頌受傷打不了,還想著拒絕。沒想到裴聽頌也和其他兩個人統一口徑,堅決要去參加戶外運動。拗不過他們,方覺夏只好放一放練習的事,陪著他們去打球。

好在出公司的時候,那幫私生已經不在了。他們坐車回到宿舍所在的小區,裡面建有一個露天籃球場。不過這片小區入住率很低,居民很少,打籃球的就更少了。換上寬松的衣服,這幾個大男孩兒興致勃勃地下來打球,人數少沒法比賽,只能打著玩兒。

裴聽頌對各類運動都有天賦,打籃球更是不例外,哪怕現在手傷了一個,他單手運球投籃都很順暢。

方覺夏念高中起就是校籃球隊的,念大學的時候也是,每次比賽都引發不小的圍觀。從裴聽頌手裡接過球,三分線外,方覺夏一抬手,空心入籃。

“覺夏手好穩啊。”路遠感歎,“準頭真好。”

“他心理素質好啊。”賀子炎笑著彎腰系鞋帶,“你試試全體育場都喊你一個人的名字的時候罰球,那壓力才大。”

裴聽頌正站在原地單手運球,聽到這個有些疑惑,“全體育場喊名字是什麽梗?”

賀子炎站起來,朝著裴聽頌招了下手,球傳過來,“你不知道啊,覺夏上大學時候是校草,而且是校籃球隊的,網上流傳過一陣子他20歲在學校打比賽的視頻,那滿場子叫得啊,全是方覺夏。”

路遠開始模仿起來,掐著嗓子各種呼喊。

方覺夏剛擰開一瓶水喝了一口,差點噴出來,“沒這麽誇張。”

說完他投了一球,球落下來被路遠控住,“還說沒有這麽誇張,我都看了好嗎?叫得比我誇張多了。小裴居然沒看。”

賀子炎揶揄,“那是,某些人以前怎麽會去網上看覺夏的視頻呢。”

被戳中痛處,裴聽頌身殘志堅準備上去和賀子炎乾架,賀子炎怕他手出問題只能做出一副不敢招惹的樣子,兩個人鬧了一陣子又分開,路遠上去和賀子炎打球,裴聽頌退出來,走到坐在場外的方覺夏身邊,挨著他坐下。

“喝水嗎?”方覺夏仰頭看他,給他遞水。

裴聽頌接過那瓶水,沒有喝。他沉默了一會兒,眼睛望著不遠處打球的兩個人。

“手有沒有疼過?”方覺夏問。

“沒有,挺好的。”

方覺夏滿意地點頭,扭頭繼續望向那邊打球的人,看得很入迷。忽然間,他聽見裴聽頌的聲音,就在耳邊。

“我覺得好可惜。”

扭過頭來,快要消失的暮色落在方覺夏溫柔的臉上,“可惜什麽?”

“為我自己可惜。”裴聽頌伸直了自己的長腿,“明明兩年前就已經認識你了,卻因為自己的偏見一直保持距離,感覺錯過了好多。”

裴聽頌的少年氣在他顯示出弱勢的時候最為明顯,這個時候方覺夏就會很清楚地認識到,他的確比自己小幾歲,而且他還會對眼前這個男孩子產生一種近似於寵愛的特殊感情。

“一定要下定義的話,是我們彼此錯過吧。不過如果是兩個人,就不能算錯過了,想法一致,心態一致,總會一起找回失去的那些回憶。”

方覺夏回想到自己以前,也覺得很有意思,“你對我是傲慢,我對你更像是偏見。我那時候就覺得,這是來了一個被寵壞的小少爺嗎?當時特別不想搭理你,覺得浪費時間。”

說著說著,他笑起來,“而且你那時候又是空降,輕而易舉就來了,可我花了這麽久的時間才能勉強出道,心裡再怎麽想,都會有點情緒。後來才發現,原來你比我想象中優秀得多,雖然是有那麽一點點惡劣。”

他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然後看向裴聽頌,伸手調整了一下他額前有些歪掉的發帶,“不過天才是可以獲得特許的。”

見他這樣,裴聽頌想到自己小時候。因為太孤單了,真的很羨慕有兄長的同齡人,有人陪他們玩遊戲,陪他們打球游泳。

他甚至變得貪心起來,不去想錯過的兩年,而是想,如果他從小就認識方覺夏就好了。他這麽一顆渾身棱角的石子,或許也可以包裹在溫柔裡,變成真正的珍珠。

忽然想到簽售會上的一個小細節,裴聽頌又問,“哎,你真的喜歡成熟的人嗎?”剛說完,他又特意補了兩個字,“以前。”

方覺夏屈起一條腿踩在他們坐著的台階上,雙臂抱住膝蓋,頭抵上去。聽到裴聽頌突然的發問,他先是愣了愣,然後側著頭看向他,這張總是冷淡的面孔浮現出柔和的笑意,“你覺得呢?”

裴聽頌照實說,“我希望是假的。但如果是真的,我會努力變得更成熟。”

方覺夏的眉眼溫柔地彎起,他搖了搖頭,“不需要。”

賀子炎遠遠地喊了一聲方覺夏,他抬起頭,接過他莽撞扔來的球,

“你小心啊,這裡有傷員。”

說完,他站起來,準備朝著路遠他們去,不過走之前,他站在快要消失的天光中對裴聽頌說,

“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人,為了應付過去,很隨便地說了一些條件,其實都是偽命題。不過現在……”

方覺夏望了一眼裴聽頌,很輕微地挑了一下眉。

“你就是命題本身。真想知道條件的話,從你自己身上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