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3
正月初四寧國公府擺酒席,雲珠要在家裏坐月子,曹勳這個女婿只好自己去了。
至于潘氏、曹紹,因為悔婚的舊怨,李家根本沒給這對兒母子下請帖。
臨走之前,曹勳抱了抱雲珠:“我吃過席就回來,不會耽誤太久。”
他湊過來的時候,雲珠全身都是僵的,等曹勳走了,雲珠才放松下來。
煜哥兒現在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有乳母照看,雲珠根本不用做什麽,有興致了就抱抱兒子稀罕稀罕,稀罕夠了便讓乳母将孩子抱到耳房單獨照顧。因為足夠輕松,半個月下來,雲珠的身子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沐浴洗頭,再沒有其他不适。
偏偏雲珠受不了的就是這條規矩!
身上還好,每晚連翹石榴都會用溫水幫她擦拭要緊之處,大體還算清爽,可這一頭長發已經好久都沒洗過了,丫鬟們最多幫她擦擦半截,怕她着涼,發根那裏說什麽都不能沾水,導致每次曹勳來抱她,雲珠都擔心他會不會聞到什麽汗味兒。
初為人父,這段時日曹勳除了去宮裏、李家拜過一次年就再也沒有離過家,今日他好不容易又出門了,臨近晌午最暖和的時候,雲珠立即叫丫鬟們備水,她要痛痛快快地洗一場!
當然,雲珠怕自己受寒,特意做足了準備,西次間的地龍燒得旺旺的,屋子裏也擺了一圈銀霜炭。
産婆說不能坐在浴桶中,雲珠就站在裏面,先把身上徹底清洗一遍,再穿得暖暖的躺到榻上,連翹在一旁托着她的頭,石榴負責幫她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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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水打濕發根,雲珠發出一聲享受的喟嘆。
連翹看看面色紅潤的夫人,無奈道:“您是舒服了,就怕國舅爺回來罵我們。”
雲珠:“怕什麽,你們都是我的人,他敢兇你們,我替你們做主。”
曹勳可不知道小夫人在家裏做了什麽,在岳父岳母這裏應酬了一上午,吃完席便立即趕了回來。
後院靜悄悄的,煜哥兒肯定被乳母抱去睡了。
守在次間的兩個丫鬟不知為何都不太敢看他,曹勳也沒有問,快步進了內室。
拔步牀紗帳低垂,曹勳才靠近,便聞到一縷熟悉的花露香,那是她常用的味道。
曹勳挑開帳子,看到小夫人背對他躺在裏面,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如雲般鋪散,而不是前幾日那般一直用絲巾籠着。她這頭青絲似乎也不喜歡被絲巾束縛,像是憋了太久受了委屈,這會兒便傾瀉地肆無忌憚起來,蓬松又柔軟地散在她肩頭枕上,甚至還有一縷落在她粉撲撲的腮邊。
看慣了她戴發巾的樣子,驟然又這般慵懶起來,曹勳怔住了。
其實雲珠才剛剛躺下沒多久,聽見國舅爺回來了,故意裝睡呢。
只是曹勳站在牀邊遲遲都沒有動靜,雲珠便忍不住了,一邊轉過來,一邊擡眸往上看去。
小夫人的側影就夠嬌美了,這一轉過來,明眸似水,粉頰妩妹,曹勳竟下意識地先回避了,旋即再坐到牀邊,一手撈起她的發絲,半是無奈半是擔憂地問道:“只洗了頭發,還是也沐浴了?”
國舅爺太擅長隐藏情緒,雲珠就沒察覺他剛剛的不自在,也不想聽他像母親那般唠叨,便朝他伸出雙手,用賞賜的口吻道:“我現在可香了,你來抱吧。”
曹勳:“……”
他先摸了摸她的頭:“何時洗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雲珠放下手,瞪他:“不抱算了,我繼續睡覺。”
說完,她重新轉了過去。
身後傳來國舅爺低低的一聲嘆息,跟着是他褪下外袍的聲音,很快,他掀開被子鑽了進來,修長結實的手臂攬住她的腰,臉埋進她蓬松清新的長發。
“不洗也是香的,這般胡鬧,受寒了怎麽辦?”
抱了一會兒,曹勳将她轉過來,還是低聲訓了一句。
雲珠哼道:“受寒就受寒,反正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你再說那些我不愛聽的,晚上就去前院睡。”
曹勳便不說了。
雲珠剛想問問娘家的宴席轉移他的注意力,忽然就被國舅爺戳到了。
她錯愕地看過去。
曹勳閉上眼睛:“睡吧。”
雲珠笑得直顫,偏不要睡,按平他的肩膀,她使壞地爬了上來。
聽着他越來越重的呼吸,看着他故作平靜的臉,雲珠低下來,親他的脖子。
曹勳不得不按住她的頭,對着帳頂道:“不許胡鬧。”
雲珠:“怎麽就叫胡鬧了,你不想嗎?”
曹勳很想,可是想也是白想,遠沒到她徹底恢複的日子。
雲珠也清楚這點,故意折磨了他一下,便準備睡了。
可剛剛還克制穩重的國舅爺竟然又從後面抱住了她,發燙的唇一直親到她的脖頸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雲珠配合地轉過來,雙手攀住他的脖子。
曹勳見她露出這副罕見的嬌模樣,聲音都啞了:“你就不怕我忍不住?”
雲珠看着他笑:“你若不能忍,我還懶得勾你呢。”
就是喜歡看他明明想得都要瘋了,卻偏偏只能圍着她打轉,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正月十八,定國公府的小世子煜哥兒慶滿月。
煜有光輝、明亮之意,小世子出生在晌午陽光明妹之時,故而取名為曹煜。
國舅爺年過而立才得了子嗣,宮裏的太後娘娘、熙寧帝都賜了賞,前來做客的親友們也都備了厚禮。
曹勳在前面招待男客,雲珠在母親嫂子的陪伴下招待女客,潘氏雖然也來了,不過誰都知道她與雲珠不和,女客們自發地都忽略了她,除了表面應酬,再沒有人去貼潘氏的冷臉。
淮安侯夫人柳靜也來了,帶着一雙兒女。
張護今年十六歲,留在了前院。
此時前院已經聚集了很多男客,有李雍、謝震這樣的長輩,有李耀、謝琅、曹紹這樣的年輕官員,也有李顯、張護這樣十六七歲的少年公子。
盡管張護這三年都在為父親服喪,在場的男客大多數還是認識他的,知道他曾是乾興帝身邊的伴讀,而乾興帝與當今的熙寧帝有過生死之仇。
年長者還能掩飾住心裏的想法,少年郎們卻有幾個沖動倨傲的,看張護的眼神多有奚落、不屑。
張護并不往這些人面前湊,自己挑了個清靜的角落。
他垂着眼,偶爾喝口茶。
忽然,身邊有道影子靠近。
張護偏頭,看見穿着一身玉色錦袍的李顯。
李顯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見。”
新年一過,李家三郎也十八歲了,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不笑時略顯清冷難以接近,笑起來卻叫人如沐春風。
張護登時離席,朝他拱了拱手:“原來是三公子。”
李顯示意他免禮,扶着張護一起坐下,解釋道:“今日賓客滿門,姐夫忙于應酬,特意托我招待小侯爺。”
張護垂眸苦笑:“三公子直接稱呼我名字就好。”
李顯:“嗯,姐夫也說了,你在他眼中如同親侄,既然如此,你我也算親戚,确實不必見外。”
張護:“……”
如果不是李顯太正派,他怎麽覺得李顯是想占他的輩分便宜?
李顯并不擅長閑聊,再加上他與張護也沒有多熟,便直接說起了正事:“姐夫跟我提過,他有意送你去邊關歷練,正好我也有此志,屆時你我同行如何?”
張護面露震驚:“你,你也要去邊關?”
随着熙寧帝登基,李顯便成了皇上面前第一等的紅人,可能連國舅爺都不如李顯更能讓皇上信重。
李顯笑道:“是啊,似你我這等将門子弟,只有去軍營歷練,将來才能更好地報效朝廷。”
張護心念飛轉,忍不住低聲問:“皇上舍得放你出京?”
皇上尚且年少,身邊正需要李顯這樣絕對忠心的人。
李顯看他一眼,提點道:“皇上更需要能替他戍邊衛國的将士。”
張護給乾興帝做過伴讀又如何,連出身敵國的降将都能收為己用,只要張護有真本事,皇上也一定會重用他。
李顯欽佩已經故去的淮安侯,所以,哪怕姐夫沒有囑咐他,他也願意為張護指點迷津。
對上李顯坦誠鼓勵的視線,張護忽然濕了眼眶。
先有國舅爺的特意提攜,現在連李顯也這麽說了,他還有何好顧慮的?
想到父親生前給他講過的邊關生涯,張護深深吸了一口氣,朝李顯伸手道:“好,那咱們就同去邊關!”
宴席散後,曹勳特意多留了柳靜娘仨一會兒,讓張護來給雲珠請安,順便看看煜哥兒。
此時的張護已經沒了先前的郁氣,目光清正,充滿了少年郎的蓬勃朝氣。
有着張行簡夫妻這層關系,雲珠還是很欣賞這個少年郎的,等他們走後,她調侃曹勳:“你嘴上說會把護哥兒當親侄子,可你身邊根本沒有十幾歲的子侄,兒子也是剛得的,你知道該怎麽當這個叔叔嗎?”
曹勳笑道:“是叔叔也是師父,嚴師出高徒,總不能像對你那般縱着。”
雲珠上下打量他一遍,還挺好奇的:“你慣會裝溫雅,除了兇我,我還沒見你對誰嚴厲過。”
曹勳:“……”
不等他開口,雲珠走到躺在襁褓裏睡覺的煜哥兒身邊,看看兒子睡得香香的小模樣,雲珠笑了:“行吧,你先拿護哥兒練練手,有了經驗再來教咱們煜哥兒。”
曹勳從後面抱過來,看看兒子,在她耳邊問:“若我教得不好,你會如何?”
雲珠哼道:“那我就帶他回娘家,讓我爹教他。”
曹勳:“明白了,我先去跟岳父請教如何教子。”
雲珠:“……”
跟父親請教,把煜哥兒教成弟弟那樣是成功,若是教成哥哥那樣……
“算了,你還是自己摸索吧,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