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贈君砒霜

發佈時間: 2024-08-09 10:3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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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蠢,很無聊。

  楚玉走出容止的園子,自嘲的笑了笑。

  其實前世看穿越小說,她也曾對那些擔憂歷史變動的描述有些不以為然,可是現在輪到了自己頭上,卻意外的沉重。

  她身在局中,不敢輕易冒險。

  猶豫了這麽久,與其說是瞻前顧後,最根本的原因,其實不過是楚玉骨子裡對歷史潛在的敬畏,這敬畏讓她不敢隨意的“換個方向流流”。

  在終於下定了決心,放下了負擔之後,再來看這些天的掙扎,楚玉不由得感到一絲豁然與釋然,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再怎麽敬畏,又有什麽用呢?這個歷史,是要她死的,假如不變,她怎麽活下去?

  所以說,這些天來的煩惱,用十個字來概括,大約便是:很傻很天真,很蠢很無聊。

  但是,人生在世,要是一直一點兒傻都不犯,那又有什麽意思呢?

  她轉身回望,容止的身影已經被兩人之間隔著的竹桐給擋住,楚玉所能瞧見的,不過是一片綠意,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翹起很淺的弧度,片刻後舒展容顏,突兀地哈了一聲,聳聳肩,像是在對過去做最後的告別,隨後也不顧身旁越捷飛的驚訝,大步離去。

  總是要說再見。

  在小命面前,歷史的尊嚴什麽的,就請容許她稍稍的……踐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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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容止,便去見桓遠,經過這些天的變動,修遠居已經與從前看起來大不一樣,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和信任,楚玉撤走了在桓遠門前看守的侍衛,容他自由出入不須備報,這個自由自然是有限度的,假如要出府,還是必須和她說一聲。

  一入修遠居,便瞧見桓遠有些蒼白的臉容,他的嘴唇抿成薄薄的一線,那雙沉靜古雅的眸子正在快速的瀏覽帳薄,左手翻著帳薄,空出來的右手筆走龍蛇,一行行流利的小楷自筆尖流出,簡要的記錄關鍵。

  楚玉走進屋子裡,桓遠竟似太過專心,沒有發現她的到來,楚玉暗暗一笑,走到他所在桌案面前坐下,靜等著看他什麽時候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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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足足等了半刻功夫,桓遠似是覺得有些累了,他放下筆,抬起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這時候才瞥見楚玉就坐在身前。

  桓遠一愣,按照他現在的身份,似乎應該立刻誠惶誠恐的離座向她行禮,可他心中卻仍有些不情願和別扭,動作也僵在原地。

  瞧見他面上顯而易見的掙扎之色,楚玉笑著擺擺手,湊過頭去看了眼帳冊,隨口問道:“做得怎麽樣?”

  “勉力而為。”桓遠的回答既不自謙也不盲目自大,是很穩重的那種,但是頓了一下,他還是忍不住道:“可這些日子來,我觀府內繁多事務,從前在容止手上竟然井井有條一絲不亂,越發覺得容止真是……”

  楚玉在他停頓的當口,笑銀銀的接上一句:“什麽?”

  “深不可測。”

  他用盡全力才能勉強處理好的事務,在容止手上,好像是轉眼間就能完成一般,雖然這與經驗歷練有些乾系,可是抬起眼來,桓遠還是忍不住有種高山仰止的錯覺。

  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身上令他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了來。

  楚玉微微一笑,拍他的肩膀,覺察到他因為她的觸碰身體僵硬,便笑著拿開手,柔聲道:“不必灰心喪氣,我並沒有要你現在去和容止對上,我只是讓你學習管理一些事務罷了。”雖然時間不等人,但是倘若迫得太緊,讓桓遠還沒成長起來就在幼苗期被壓垮,反而會令目前的她前功盡棄。

  她想了想,慢慢的道:“我讓你做這些,自然是有我的打算,卻不是讓你和容止對上,你也不必拿自己與他比較,你有你自己的好處。”頓了頓,楚玉咬著嘴唇一笑,望著他道,“我想,就算容止再本事,也沒有你當日在詩會上流水成詩的才能。”

  楚玉只是無意間提起,桓遠卻立即想起了當日懸崖上的一幕,那日後越捷飛也有派人去查,卻不知為何沒有查到他頭上,線索似乎被人給強行的掐斷了。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

  我贈君砒霜,君予我浮木。

  假如那刺客不是他請來的,他幾乎要懷疑那一幕是楚玉刻意安排來收買人心的,也恰恰因為刺客是他請來的,桓遠的心神震蕩才遠比一般情形下巨大。

  為什麽,你會伸出手來呢?

  桓遠凝視著楚玉,迷惘之中,甚至有一絲無法覺察的怨懟:為什麽是她呢?假如是別人,那麽他報恩的心,不會如此的矛盾為難吧?

  見桓遠好像發呆了一樣的看著自己,楚玉先是下意識的檢查自己身上有什麽意外,再摸摸臉,確定沒什麽問題,才微微松了口氣,她看看帳本,不是很能看懂,決定放棄培養自己這方面的才能,直接問桓遠:“這些日子來,接手了多少?”從容止手上,接手了多少權限過來?

  桓遠聞言驚醒,連忙收斂心神道:“大半。”

  內庫,錢糧已經幾乎全到了他手上,而人事安排方面,普通的人手調動,容止交給了他,但是防衛力量的安排,卻是給了越捷飛:“容止幾乎放下了所有的事務,但是唯有幾樣,他堅持不放。”

  楚玉神情不變,掀了掀眼簾:“是什麽?”

  “香料,藥材,以及尚藥司。”他去接手容止手頭事務時,容止幾乎是毫不吝嗇的全部給他,但是卻也擺明了車馬的告訴他,別的東西他都可以拿去,唯獨這三樣,半絲念頭都不要動,他不會交給任何人。

  香料,藥材,尚藥司。

  這三個詞,桓遠每吐出一個,楚玉的眉毛就跳一跳,她垂著眼,淡淡道:“他留著藥材和尚藥司,大約是想一手安排醫治花錯的傷勢。”這個她打聽明白了,容止的醫術很不錯,至少尚藥司裡兩位大夫,甚至有時候還需要向他請教。

  “至於香料……”楚玉的手忍不住撫上腰間掛著的香囊,輕輕的彈了一下,一陣淡雅的香氣便彌漫開來,“也一並給他留著好了。你先暫時管理手頭的事務,待時機成熟,我有事情交代給你。”

  臨走之前,楚玉又撫慰桓遠幾句,勸他不要灰心,另外也不要這麽拚命,累壞了自己今後怎麽辦雲雲,才說到待會讓人送補品來,卻聽見外面傳來巨大的喧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