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發佈時間: 2024-08-10 14: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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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對林家, 葉嬌並不熟悉, 甚至於在她的印象裡都沒有這個姓氏的。

半天她也想不起來林家是個什麼人家,直到董氏說「他家的陶罐生意已經被別人瓜分乾淨」這才反應過來, 之前去縣丞家裡吃茶的時候, 那個出門時死盯著自己不放的婦人好像就姓林。

只是當時方氏不過是說了一嘴,葉嬌略聽了聽沒放在心上,現在甚至都記不起那林氏的長相了。

後來一家人吃飯時, 方氏也說起過林氏瞪了葉嬌一眼的事情, 只是當時葉嬌正專注著吃著新燉的牛肉羹,隨便的應了兩聲,只有祁昀多問了幾句,旁的就沒什麼了。

董氏則是一邊給兩個孩子喂水, 一邊道:「縣丞家裡一直吵吵嚷嚷的,摁都摁不下來, 後來林家的人去鬧了之後,連府衙都來了人呢, 可是那林家死賴著就是不樂意退親, 非說自己女兒沒有犯七出之條, 真的休妻就要去告他們, 結果縣丞那邊連讓兒子坐牢也要休妻的話都說出來了。」

葉嬌眨眨眼睛,不太明白:「坐牢?」

董氏解釋道:「若是林氏沒有犯七出之條,夫家就不能休妻的, 假如非要休, 便要去坐上一年半的牢才行。」

縱然小人參沒見識過坐牢的, 可是光聽聽就知道不是好事。

伸手抱起了自家胖嘟嘟的旭寶,葉嬌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眼睛則是看著董氏:「左右是旁人家的事情,與咱們沒什麼關係的。」

董氏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道:「其實這事兒,相公不讓我告訴你的,可我想著總不能什麼都瞞著你,給你說了也好。」

「何事?」

「那林家不進去縣丞那裡鬧,還去了東家的酒鋪裡面鬧騰。」

葉嬌手上動作一頓,有些驚訝:「去找了相公?這和相公有什麼關係?」

董氏搖搖頭:「不曉得,只怕是林家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不然也做不出民告官的事兒來。東家的酒鋪只是以前買過他家的罐子罷了,現在被他們賴上也是無妄之災。」

可葉嬌心裡著急,起身就想去找祁昀:「不成,我要去瞧相公。」

「現在沒事兒了。」董氏忙拉住他,「林家的人因為鬧事,有好幾個都被抓到衙門裡頭去了,東家好得很,不用擔心。我告訴你只是怕有人托關係到你這裡,你別瞎應承,現如今不要沾了林家的事兒,不然平白的給自己添了噁心。」

葉嬌聞言,這才坐回去,順便把懷裡有些茫然的旭寶重新放到了榻上。

她把董氏的話記下,最近不接帖子不出門就是了,只是想著等會兒祁昀回來的時候還是要問問才好。

而這會兒被葉嬌念叨著的祁昀正拿著鐵子遞過來的字條,抬眼看了看他:「什麼時候送來的?」

「鴿子是剛落下的,我瞧見它腿上有信就解下送來了。」

祁昀便打開了竹筒,抽出了裡面的紙條,展開來,細細的看。

字不少,顯然要說的事情也多。

除了告訴祁昀最近邊關平靜外,便是說起了之前出事的商隊已經有了消息。

這讓男人的表情鬆快不少。

祁昀一邊看一邊道:「看起來,大哥的親筆信還是有效果的。」

鐵子臉上也露出了期待:「可是商隊脫險了?」

「嗯,大哥的朋友在附近有些勢力,去把他們救了出來,只傷了幾個,掉了一箱貨品,其他的並沒有什麼損失。」其實信上還說那一夥逃兵都被悉數剿滅,一個不剩,只是這話祁昀沒有告訴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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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於同齡人,鐵子已經算是心思沉穩的了,可是到底是個半大孩子,比祁明還小了一歲,這種生生死死的事情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

鐵子聞言則是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真心實意的為了祁昀高興。

他跟著祁昀時日久了,也能琢磨出一些門道。

如今,祁家的鋪子不少,按理說已經能賺來很多銀錢了,但是祁昀從來沒有停下過努力。

在商隊上,祁昀投入的精力是最多的,想來也傾注了不少希望。

現在商隊能脫險,鐵子自然高興。

祁昀則是拿出火摺子,點燃了紙條,看著它在銅盆中燃盡後才站起身來,從書房的架子上取了一個盒子放進了袖中,道:「隨我去找葉大哥道謝。」

「是。」鐵子應了一聲,而後小跑著去架子上取下了裘衣給祁昀穿好,又把暖袖遞給他。

這暖袖是葉嬌挑給他的,鴉青色瞧著並不鮮亮,可是卻格外暖和緊實。

祁昀把手伸進去,臉上有了一抹柔和笑意,這才邁步出門。

葉平戎就住在祁家的一處院子裡,這裡原本就是給客人準備的,佈置得也整潔乾淨,就是距離書房遠了些。

祁昀過去時,經過了飼養家禽的園子,就瞧見小黑又在圍牆上來回溜達,雄赳赳氣昂昂的。

祁二郎腳步微微一頓,而後並沒有多說什麼,只當沒看到。

左右最近天冷,等過過天暖了,再紮個雞毛風箏好了。

不過他走到葉平戎的院子外時,卻看到院門打開,房門卻是緊閉的,瞧著不像是有人。

正準備回去等,結果一回頭,就看到葉平戎正從外面走進來。

葉平戎身強力壯,火力也旺,哪怕現在是數九寒天,他也不過是一件袍衣就過了冬。

這會兒瞧見了毛絨絨的祁昀,葉平戎先是一愣,而後就笑著道:「妹夫來找我有事?」

祁昀點了點頭,聲音平緩:「是商隊那邊來了消息,已經脫險,我來找大哥道謝。」

葉平戎心裡也裝著這件事,商隊不僅僅關乎著祁昀的銀錢,還關乎著三王爺的期待,葉平戎自然不會馬虎。

如今知道商隊無事,葉平戎自然高興:「來,進來說。」

屋子裡的炭盆雖然熄了,但是屋裡還有熱乎氣兒,顯然葉平戎離開沒多長時間。

等重新燒好炭盆,祁昀將裘衣和暖袖都取下來讓鐵子拿著。

葉平戎見了,不由得道:「之前我就想說,妹夫你這裘衣已經夠厚實了,怎麼還要用暖袖?」

祁昀看了看他,而後道:「我身子不好,到了冬天便要仔細些,多穿點也能護好了自己。」聲音頓了頓,「這裘衣和暖袖都是嬌娘給我挑的,是她的心意,我自然要收好。」

葉平戎:……

剛剛才冒出來的同情瞬間消失。

人家妹夫有小妹顧著,多好啊,自己這個親哥哥到現在都沒一件妹妹的東西……就連上次的荷包,都在打鬥中掉進了藥罐子給煮了,他把藥喝了,可是荷包卻要不得了,葉平戎一想起來就心疼。

不過祁昀的主要目的當然不是炫耀,或者說,炫耀之後也要說點正事的:「商隊已經脫了險,不過現在正是冬天,天寒地凍的一時間也回不來,還請大哥告訴三王爺一聲,讓他不要著急,等到天氣暖過來便有結果了。」

葉平戎應了一聲,臉上也有了笑:「這是好事兒,過幾日我回去後便告訴王爺。」

祁昀點點頭,讓鐵子去把炭盆燒的旺一些。

而後他從袖中拿出了盒子,遞給葉平戎:「這是我給大哥的謝禮,還望大哥收下。」

送禮送的直接,葉平戎卻沒有伸手,而是道:「我們是親人,何必見外?」

祁昀卻是打開了盒子,將裡面的東西給葉平戎看,聲音平緩:「上次我聽嬌娘說,華甯公主喜歡花鈿,這裡面的都是最新的樣式……」

「謝謝妹夫,我收下。」不等祁昀說完,葉平戎就把盒子接過蓋好,而後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懷中。

祁昀早就能想到他會收,便笑了笑,在炭盆旁烤了烤手。

葉平戎則是猶豫了一下,道:「妹夫,我剛剛去了趟城裡,路上聽說林家找你鬧事了?」

祁昀聞言,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大哥去城裡做甚?」

葉平戎並不瞞他,道:「我去拜訪了一下府衙,把縣丞的事情說了說。」

其實這倒不是葉平戎睚眥必報,而是他據實以告罷了。

能縱容手下人做出這種荒唐事兒的縣丞,哪怕本身沒有大錯,但起碼是個失察之罪。

當時五個人圍了馬車,葉平戎倒是能護得住葉嬌,可要是換了普通人,怕要倒大黴。

如今縣丞的決斷乾脆,讓兒子休妻,算是表明了態度也撇清了關係,他不用背大鍋,但是一個管束不嚴的罪責是跑不掉的。

祁昀不由得抬眼看向了葉平戎:「可說要怎麼處置了麼?」

「提前告老就是了,他在此事中做的事算不得什麼大錯,只是年紀也到了,早兩年卸任罷了,面子上也好看。」葉平戎說得平淡,事實上這已經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若是縣丞不識相,依然放任林氏不管,現在便是強行丟官罷職,恐怕還有牢獄之苦,遠沒有提前告老的優待。

祁昀聞言便點點頭,嘴角微翹。

而葉平戎卻沒有忘記自己的問題:「我聽人說那林家鋪子一個接一個的倒,可是你做的?」

在一旁倒茶的鐵子心裡道,不是自家少爺做的又是何人?

這幾天祁昀為的就是這事兒,雖然不像是葉平戎這樣可以直接找到當官的告狀,可是祁昀卻有自己的辦法,在後面添了不少柴,很多以前不顯眼的破事兒都被翻了出來,一把火立刻燒到了林家身上,把他們之前做的事兒都好生掰扯,鬧得林家鋪子迅速沒了名聲。

若不是祁昀下了功夫,林家不會倒得這樣快。

只不過縣丞也是恨極了,根本不管到底是誰在背後搞林家,只管順著這股風扳倒這家就是了,提前告老的縣丞恨不得把他們扔地上再踩幾腳才開心呢。

可是祁昀對著葉平戎卻是一本正經的否認道:「當然不是我,他家與我有何干係?如今他們倒楣,是以前作惡太多,導致牽一發動全身,這才惹來了禍事。」

葉平戎還是有些懷疑,卻找不到這句話的疏漏。

不等他開口,就聽祁昀接著道:「再說,我最近一直陪著嬌娘看燈,還要憂心著商隊的事情,自然想不起來他家如何的。」

鐵子:……

葉平戎卻覺得祁昀說的極有道理,說到底,在葉平戎心裡,自家妹夫憂國憂民心系百姓的形象一直沒有倒塌,想來是沒有心思去管那些小門小戶的恩怨。

再說了,妹夫一個身體羸弱的,那邊的裘衣還擺著呢,體力不濟,又如何能想那麼多事兒?

若是鐵子能知道葉平戎心裡所想,必然會仰天長歎。

自家少爺一個人,頂的上旁人八個腦子的,他哪裡會有腦子不夠用的時候?

而且只要碰到二少奶奶的事情,祁昀向來都心狠手黑,百八十個後手準備著,半點不帶猶豫。

其實鐵子到現在都搞不清楚,祁昀折騰林家,到底是因為林家和祁家生意不和,還是因為方氏之前無心說的那句,林氏瞪了葉嬌一眼。

總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祁昀並沒有在葉平戎這裡多待,今天是良辰吉日,柳氏說過要去上香的。

以前祁昀身子不好,沒法跟去,如今祁昀能出門走動了,便想著要陪著葉嬌一起去。

等他回去時,董氏已經帶著虎子回去了。

進了門,葉嬌正在準備出門要用的東西,而旭寶睡得踏實,胖嘟嘟的小傢伙睡姿肆無忌憚,惹得祁昀每次看到都會伸手把他的小胳膊往裡面收一收。

但是旭寶可不管這些,被親爹抓著收回來了,沒一會兒就要重新伸出去,才不點大的孩子卻要可了勁兒的占地方,恨不能打著滾兒睡才好。

祁昀眯起眼睛盯著他。

旭寶睡得踏實,不理他這套。

葉嬌在一旁看的直樂:「他睡著了就是這樣的,你別動他了。」

祁昀微微皺眉:「孩子要從小管束才好的。」

可不等他伸手,就聽葉嬌道:「把他鬧醒了,哭起來,我們誰都不要去了。」

祁二郎立刻收回了手,還給自家胖兒子蓋上被子,心裡只求他別哭別鬧才好。

葉嬌則是一面挑著披風一面問他:「我剛聽春蘭說,鋪子有人去鬧,不礙的吧?」

祁昀對她笑了笑:「沒事兒的,」聲音一頓,他似乎是為了讓葉嬌安心,說的真心實意,「他們很快就沒了,放心吧。」

鐵子聽了這話,下意識的看了看祁昀,又低了頭,心想著,果然是因為林氏瞪了二少奶奶那一眼吧……

不過,人長著的眼睛是看東西的,還是不要隨便亂瞪人的好。

壞心眼藏心裡沒人管你,非要做出來,總是容易有現世報的。

葉嬌則是安了心,也不多問,拉著祁昀一起選披風。

以前小人參總是穿那件柳氏送的紅披風,雖然樣式老了些,卻是柳氏以前穿戴過的,是心意,葉嬌也樂意穿。

不過今年比起往年更冷了些,裁縫娘子送來了好幾件厚實的披風,挑來揀去,最後選了件琥珀色竹紋披風,祁昀又讓她拿上了白色暖袖,和自己的倒像是一對兒,這才出門。

只不過上馬車前,葉嬌還猶豫:「不帶旭寶行麼?」

祁昀則是道:「我們這一來一去也不過一個半時辰,怕是他都沒醒呢,縱是醒了,也有婆子看顧著,不礙的。而且廟裡的香火旺,旭寶還小,受不得熏,還是在家裡的好。」

葉嬌想想也對,帶著他反倒怕冷了凍了,倒不如現在早去早回。

「等會兒三郎也會去,他們也能做個伴。」

葉嬌好奇:「三郎去做什麼?」

祁昀神情淡定:「抄書。」

「……怎麼又抄書啊。」

男人神情平靜,語調輕緩:「我也是為他好。」更多的是因為祁明說了謊話。

至於是什麼謊話,祁昀沒說,只是在心裡冷淡的想著,那小子連有人拽他去煙花柳巷的事情都能瞞下來,要不是這次整治林家,恐怕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調皮的孩子果然是要多念念書才好的。

葉嬌則是想著,祁明抄抄書當然是為了他好,自家相公一直都這麼良善。

而後,兩人便相攜上了馬車。

原本的打算是柳氏帶著他們一起去,不過臨出門的時候,柳氏只說要同方氏一起賞花品茶,讓他們先去。

祁昀自然知道這是自家娘親給他們小倆口獨處的機會,自是欣然應允,出門時便只有他們這一駕馬車上路。

而他們去的便是柳氏上次帶葉嬌去過的寺廟。

這裡香火鼎盛,靈不靈兩說著,起碼不讓葉嬌擔驚受怕。

上次小人參就來過,從進了廟門到進了大雄寶殿都沒有事情發生,這次也就自在得很。

因著祁家慣是總給豐厚的香油錢的,所以他們來了之後,便能直接拜的。

而葉嬌在許願的時候,張口便道:「我希望以後……」

早一步祈好福的祁昀已經站起身了,聞言不由得看她,眉眼柔和的問道:「嬌娘,為何要說出聲來呢?」還說的這般大聲。

葉嬌偏偏頭,很有一番自己的道理:「既然要祈福給人家聽,那我自然是要大聲一點,讓他聽到才好,不然我在心裡念叨,人家聽不見,豈不是白搭了?」

祁昀想了想,笑著道:「也對。」

只是祁昀並沒有重新拜,而是站在一旁,眉眼含笑的看著自家娘子。

葉嬌便接著看向了上面的佛像,聲音清晰:「我希望,以後相公能平安順遂,旭寶可以健康成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才好。」而後,葉嬌就站起身來,拿出了一個小銀錠交給了一旁的小沙彌。

祁昀伸手扶她起身,等她捐了香油錢後才問道:「嬌娘,你剛剛祈福只說我和旭寶,那你自己呢?」

小人參倒是沒想過給自己祈什麼福的,在她看來,自己身體康健,自己補自己就夠了,不用讓誰保佑的。

而且現在的日子已經很好過了,有吃有喝有相公,她沒什麼願望。

這會兒祁昀問起,葉嬌也就老實回答:「你和旭寶好了,我就好。」

祁昀聞言,久久沒有說話。

他握著葉嬌腕子的手鬆了鬆,又緊了緊,最後往下滑,牢牢地扣住了女人的指尖。

葉嬌並不知道祁昀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是為什麼,她只管笑盈盈的問著祁昀:「相公,你剛剛祈福時想的是什麼啊?」

小人參想著,她都把自己的願望告訴相公了,祁昀許了什麼她卻還不知道呢。

祁昀搖搖頭,並沒有告訴她,哪怕葉嬌纏著他問他也沒說。

一直到回了家,入了夜,紅被暖帳裡顛鸞倒鳳時,葉嬌才模模糊糊的聽著這人在自己耳邊說了句話,有著細碎的喘息,可更多的是溫熱的暖意:「你還想知道我剛才許的是什麼願麼?」

葉嬌就不喜歡這人一說話就不動的毛病,故而每次都催著他趕緊說完,便道:「想,你快說。」

而後,就聽這人用低沉清冽的嗓音湊在她的耳邊道:「我當時想的是,希望,嬌娘許的願望都能成真。」

葉嬌不由得偏了偏頭,哪怕是在黑夜中也努力的睜大眼睛,盯著他瞧。

當時在廟裡,祁昀是先許的願,在葉嬌還沒開口的時候祁昀就已經起身了。

自己相公並不知道自己滿腦子都是他,正如葉嬌現在才知道,祁昀滿腦子都是自己。

葉嬌沉默了一瞬,直到被他又弄得忍不住出了聲音,這才伸手攀住了他的頸子,輕輕的吻在男人的嘴角。

分明已經情到深處,臉頰泛紅,腰都有些酸,可小人參的臉上卻不自覺地笑起來。

她的相公,果然是這世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