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連續了幾天的陰雨,翌日,天空終於放晴,整座城市潮濕而清新,籠罩在薄薄的金光之中。
晨早六點半,還沒到上班的時間,辦公區的走廊裡安安靜靜的,唯有一雙沉穩的脚步聲回音清晰可聞。
司航手裡掂著車鑰匙,抄著兜朝刑偵部辦公室走來。
經過大辦公室對面的接待室時,餘光中忽然察覺到一絲异樣,他微微蹙眉,脚步一頓,轉頭看過去。
晨曦的微光,在安靜的屋子裡輕輕繚繞,給每個角落的輪廓都渡上了一層淡淡的暖色。
而屋裡正對門口的沙發中,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女人。
他看一眼那女人熟睡時乾淨清淡的眉眼,馬上便認出了是誰。
莊梓呈保護的姿勢蜷縮著自己的身體,身上蓋著的米灰色大衣外套稍稍滑落下去,一半落在了地上,一半虛虛的搭在她肩上。
眼前這一幕,忽然讓司航又想起了那天早上,揭開女人身上薄被時的一刻——女人體態清瘦,身材綫條柔和,肌膚白如牛奶。薄薄的真絲睡裙若有似無的套在她身上,露出了胸前大部分的飽滿和底下纖直的長腿。
想到這,他目光下意識又掃了她一眼。
與此同時,莊梓像是有所感知,突然猛地睜開眼,然後就與他那雙清黑冷冽的深眸撞在了一起。
司航幷沒有回避,坦蕩直視著她的眼睛,帶著審視的意味打量了她兩秒。
她的瞳孔不是清亮的黑,而是淡淡的琥珀色。眼睛裡的驚慌,警惕,恐懼,茫然,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兩秒後,他視綫冷淡的從她身上移開。
莊梓立刻從沙發上坐起來,發現蓋在身上的外套滑到了地上,她下意識的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衣服是否整齊,然後又戒備的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像是某種心照不宣,臉上突然有些發熱。
……
尷尬而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絲絲蔓延,連空氣都開始變得稀薄。
正在這時,走廊裡恰到好處傳來謝逵爽朗的聲音:「早啊老大。」
司航抄著兜站在原地,不緊不慢地回頭瞅他一眼。
謝逵自然清楚司航站在門口看什麽,昨晚就是他讓莊梓在這裡休息的。
他走過來,越過司航往屋裡瞄一眼,不等他開口問,先解釋道:「莊小姐昨晚沒地方去,一個人坐在大廳,是我讓她進來休息的。」
司航不悅地擰起眉,言簡意賅:「下不爲例!」
辦公區域不准閒雜人等隨意進出,謝逵也知道,但是想著她一個女人,如今落難無家可歸,大晚上都跑來警局過夜了,總不能把人趕出去,所以出於仁義就留她在接待室休息了一晚。况且,司航跟她還是熟人,應該也沒什麽大問題,他如是想。
「昨天是特殊情况,我待會兒跟你細說。」
司航淡淡收回目光,轉身推開旁邊辦公室的門,一言不發的走了。
謝逵看向莊梓,笑了下。
…..
莊梓去洗手間簡單清洗了一下,打算直接去公司上班。
路過刑偵部,她朝辦公室看了眼。這會兒裡面那間單獨辦公室的門緊閉著,不知道有沒有人在裡面。
她斟酌了數秒,還是轉身走了過去。
敲了敲門,裡面半響沒人回應。
她正打算轉身離開,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脚步聲,莊梓莫名升起一絲緊張,一回頭,碰上一臉好奇的小孟。
「莊小姐你要找司隊?」
莊梓點頭:「但他不在。」
「可能去鍛煉或是吃早餐了。」小孟說:「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一點私事。」她說「既然他不在我就先走了。」
私事?什麽私事?
老大跟女人之間居然有私事?
小孟饒有興致地回頭目送她的身影,高挑苗條,氣質脫俗。
難怪了。的確跟以往那些姑娘們不是一個段位。
小孟帶著滿腔好奇在食堂找到司航和謝逵時,謝逵正在解釋昨晚留莊梓在辦公室過夜的原因。
「出了事兒,家裡居然連個收留她的親人都沒有,大半夜只能跑警局裡避難,落魄到這種地步,也是挺可憐的是吧老大?」
司航不冷不淡的發表觀點:「無辜可憐的受害人很多,我們只能盡其所責尋找真相,其它也愛莫能助。」
謝逵頓了頓,也點點頭。
見過各類慘不忍睹的案件,不是麻木也不是冷血。即使有心幫助更多,但因爲有限的條件也做不到處處周到。換言之,從客觀的角度出發,他們的工作本身也是在奉獻和犧牲。比起同情和憐憫,用有限的精力,高質量的完成任務,抓住凶手那才是給受害人最大的安慰。
「不過人總得要往好的方面想。比起她,有些受害人遭遇更慘。」謝逵隨口感慨:「相比起來,她能險中還生撿回一條命,已經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小孟端著餐盤在謝逵身邊坐下,笑呵呵的問:「什麽不幸中的萬幸?」
「說莊梓。」謝逵道:「那天要不是她那姐夫報警及時,不然又是一條人命。」
「什麽報警及時?」小孟絞著碗裡的面條,轉眼看向司航,忽然意味深長的一笑:「明明是咱們老大英雄救美得及時。」
司航表情不明地瞥他一眼,懶得搭理他的戲謔,繼續不急不慢地吃東西。
謝逵一楞,也回頭看向司航,笑起來,問:「我倒忘了,老大你不是和莊梓認識麽?到底是什麽情况啊?」
「認識?」
小孟眼睛一亮,想起剛才撞見莊梓去辦公室找他,原諒他發達的八卦腦細胞,腦子裡條件反射蹦出一個關鍵詞——前任?
但是他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委婉補問:「老熟人?」
「老大應該跟她父母很熟吧?」謝逵追問。
司航任由他們猜測,不急不慢地喝了口牛奶。
小孟一臉恍然大悟,原來以前都已經發展到見父母了!
於是衝著司航不懷好意地賊笑了兩聲:「原來老大喜歡這種類型的美女。」
謝逵噗哧一聲笑。
司航也淡笑了下,淡淡的嗓音中帶著一點譏諷:「是什麽給了你這種錯覺?」
且不說他跟那個莊小姐認識不過三天,不對,他們壓根就談不上認識。他很費解,怎麽這小子會有這樣的誤會。
小孟一臉的無可救藥:「老大,承認你跟那個莊梓有私情就那麽難嗎?」
「不難。」
他回答如此乾脆,小孟和謝逵皆是一驚。
只是兩人還來不及興奮,就聽他慢悠悠加了句:「前提是我得跟她真有點私情。」
謝逵面露失望。
還以爲他終於動了凡心,要去追姑娘了。
看來年輕女警們私底下對他的評價真是貼切——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哪怕是對仰慕他的女生也毫無例外。這種人,要麽就是眼高於頂,一般的女孩子入不了他的眼。要麽就是只想與工作爲伍對女人不感興趣,打算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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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大家對他的這些評價,司航本人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倒是不反對這種說法,只不過得糾正一點,他是這兩種的綜合體。
他曾經也考慮過自己將來女朋友應該是什麽類型,他認爲起碼得有他欣賞的地方。或許正是因爲這一點,所以他才單身至今。漂亮的女人有很多,但是能讓他另眼相看的幾乎沒有。
他知道只要自己願意,有大把的姑娘可以交往,但他不願意。
他向來理智沉穩,很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他不想隨便嘗試,也不想隨便玩玩,更沒那個閒工夫去浪費在不值得他花心思的女人身上。
「今天我可撞見了老大。」小孟有證據,堅决認爲他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理直氣壯的戳穿:「人大美女親自去辦公室找你,說有點私事跟你說,這絕對不正常啊!」
司航微微擰擰眉,有點不解,她找他談私事?
他又略略一琢磨,好像猜到了可能是爲什麽事。
謝逵也是滿腹疑問和好奇,不過他心裡倒是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從莊梓的穿著來看,她身上那件大衣不算奢侈應該也是上萬,而且昨晚他看見了,她開得還是寶馬系座駕。由此可見,家底應該有點厚,是個富家小姐。
莊梓又說司航認識她父親。
衆人知曉,司航身世曲折。如今雖然苦盡甘來,可小時候的經歷却相當艱難坎坷。顛沛流離的那些年,聽聞幸得一貴人資助,才順利從警院畢業。
莫非,那位貴人就是莊梓的父親?
但也不對,假如莊家有恩於他,他爲什麽又要避嫌不參與莊梓的案子呢?
謝逵忍不住問:「你們到底什麽關係搞得這麽神神秘秘?」
「可以這麽說吧。」司航放下筷子,往椅背裡一靠,語氣散漫中又調和著幾分輕謔:「我算她半個仇人。」
兩人懼是一怔。
他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她父親是瑞宏集團的前董事莊宏。」
小孟聞言微微張開了嘴巴,像是被這個新聞嚇住,一臉匪夷所思。
謝逵問:「然後呢?」
司航不再多言,拿起手機起身:「然後該幹活兒了!」
謝逵:「………」
司航走後,謝逵看向小孟,只見他一臉驚詫,更是雲裡霧裡,皺眉問:「怎麽了?」
小孟慢慢閉上嘴巴,表情仍然保持著略顯誇張的不可思議,這便越發勾起了謝逵的好奇心。
「快說!」
小孟:「你知道兩年前洛城一起重大責任事故案嗎?」
謝逵略略回想,雖然當時他在臨省,但行內的一些出名案件還是略知一二的。
他記得,那起案件好像比較複雜,最後還連帶著抓捕了幾個與商戶暗中勾結的官員一起下馬。正是因爲牽連太廣,且類型特殊,所以市局幷未對社會公開這起案件細節。謝逵也只是粗略的聽說,詳情幷不清楚。
「那件案子是老大負責的。」
謝逵腦子裡轉了轉,隱約有了點頭緒,眼睛裡閃過一道光:「難道?」
「事故的責任人就是瑞宏集團的前董事,莊宏!」
謝逵雙眼微微睜大,徹底明白過來了。
綜上所述:兩年前,是司航親手逮捕了莊梓的親生父親進監獄。從此她家道中落,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