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終逢遇聞君有兩意 因折辱故來相決絕
燕齊光心中那隻已在弦上的箭到底沒有收住。
在他清楚看見韓耀眼中的興味時。
他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少不更事剛開竅時,便是一起風流過來的。
如今韓耀的眼神,他很清楚。
那是韓耀真正動了心思的眼神。
那一瞬間什麼“從此不想听到她的消息”的話,管他什麼金口玉言,悉數被燕齊光拋在腦後,他右手在席下攥緊成拳,竭力忍耐之下,才說自己要去偏殿更衣,又叫身後伺候的祿海來吩咐了兩句。
等嫮宜被帶進含元殿偏殿的時候,一眼便瞧見站在殿內的燕齊光,只是昔日的滿腔甜蜜,如今卻是平添尷尬,空氣像是滯塞住了似的,讓她一時發不出聲音來。
嫮宜在原地呆了半晌,最終只冷冷淡淡叩拜了,口稱:“陛下萬安。”
燕齊光本是神情複雜,見她神情聲音冷淡之至,不由冷笑道:“怎麼,見了是朕,不是你的老相好,很是失望麼?”
嫮宜聞言,也並不如何辯解,只又叩一次,靜靜道:“不知哪裡惹了陛下生氣,是奴婢無能,任憑陛下處罰。”
她愈冷淡,燕齊光愈生氣,連他自個都沒明白是哪裡的邪火,從懷裡摸出一封信,狠狠扔在她面前,“看來你被朕調教出的床上功夫還不錯,你的老相好只上了你一次,便念念不忘,聽聞你成了女官,還特地列了東西和朕交換,說要仿古時昭君之例,要討了你去。”
這封信正被扔到嫮宜眼前,她卻看都不看一眼,第三次叩拜下去:“任憑陛下做主。”
話音剛落,就听見好大一聲響,原來是燕齊光一怒之下把旁邊小几上的一個玉擺設給摔了,碎片砸得到處都是。
嫮宜只端正跪著,對周遭一切都視若罔聞。
殿外大太監祿海聽得動靜,不由在門外嘗試性地高聲問道:“陛下,可是失手砸了東西?奴才先進來收拾?”
他家主子最近砸東西砸得勤快,他都習慣了。
燕齊光正滿腔怒火沒處發,聞言吼道:“都給朕好好呆在外面,誰敢進來,朕要他腦袋!”
瞬間鴉雀無聲。
燕齊光已走到嫮宜面前,捏起她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緊緊盯著她,狠狠問:“你剛剛說什麼,再給朕說一次?!”
嫮宜下巴被捏在人手上,眼神卻非常平靜,甚至還勉強笑了一笑,有種淒艷絕倫的美:“奴婢從來萬事都不能由己身,唯一一件自己做了決定的事,便是入宮,誰知竟是此生最錯誤的決定。自然只能任憑陛下處置,陛下要奴婢說什麼呢,難道奴婢有選擇的權利嗎?”
乍然聞得“入宮是最錯誤的決定”一言,燕齊光氣得五內俱焚,在她臉上留下深深兩個指印,陰惻惻問她:“你不入宮,想嫁給誰?你的老相好?如今他來討你了,你是不是已經喜出望外,只盼著跟了他去?!”
嫮宜心灰意冷,根本不想辯,隨著他自去冤枉人,道:“陛下聖明,自然不會有錯的時候。”
誰知這句話竟讓燕齊光真以為她承認了,臉都氣黃了,連著說了三聲:“好!好!好!”說著就把她整個人扛起來,把桌子上的東西拂了一地,將嫮宜丟在桌上,伸手撕裂了她的衣裳,探手就往腿心伸去。
嫮宜手腳胡亂掙扎著,又想到腹中孩子,下意識驚呼道:“不要!”誰知她這久未經雨露的身子正敏感著,一時戶內春水盈盈,裡頭又久曠,一有東西入進來,就緊鑼密鼓纏咬上去。
燕齊光一邊往里送著手指,一邊嘲道:“浪成這樣,你的老相好那晚滿足了你嗎?”
嫮宜氣極反笑,反而嬌嬌嬈嬈道:“自然滿足了,跟誰都比跟你來得快活!”
這話激得燕齊光更是發了死命般動作,冷笑道:“還有誰?聶長戈?還是阿耀?今晚你可一直盯著阿耀!”
他又是慣知嫮宜的敏感點的,專往那些地方鑽,逼得嫮宜承受不住,發出幾聲鶯啼來,才冷笑一聲,道:“可惜,你的身體可不是這麼說的。”又咬著牙在她耳邊道:“想去找你的老相好,天長日久在一起快活?做夢!還是說,眼見回宮了,聶長戈無望,你要去找阿耀?”
嫮宜同樣咬著牙,自那日之後,一夕之間從天堂到地獄,帝王之怒、妃嬪之嘲、女官之冷、宮人之欺,在她心中一直積蓄著許多情愁,愛恨嗔癡都在短短數日一齊席捲過來,讓她根本再也無路可逃。
好不容易一見,卻又是折辱。
早知她生死榮辱,從來只係於一人身,可伴君如伴虎這四個字的分量,的確是那日才真真切切感覺到。他是皇帝,即使早已疑心竇起,也可以一邊令人查人私隱,一邊依然可以做個溫柔情狀,可她卻做不到。
明明知道恨不起,卻仍有恨意從心底一層層漫上來,嫮宜一點頭,冷笑道:“是又如何?陛下,難道你還不清楚嗎?女官本來就是用來服侍男人的,不是麼?”
所有的動作陡然停住。
燕齊光被打得透濕的手指捏著嫮宜的臉,臉上被沾得水光淋淋,明明是淫糜形狀,吐出的話卻一句比一句冷:“你要去服侍阿耀?”
嫮宜憋著一口氣,胸中一股濁氣激盪,不由想他怎麼配讓她解釋!積攢的冷暖情愁全發了出來,是死都不肯在這一刻認輸的:“是。不然剛剛奴婢到這裡來做什麼呢?”
燕齊光狠狠盯著她,見嫮宜亦是目光清湛,冷冷回望過來,才終於從心底“呵”了一聲出來,鬆開了手,看嫮宜狼狽地倒在地上,負手站在她身前,平靜道:“如你所願。”
第九十四章 意料中韓耀得殊色 局勢外嫮宜借東風
已過亥時,宮中的大宴終於散了。
其實若是往年的例子,這還算散得早的,皆因燕齊光更衣回來,臉色就一直平平,底下這些老狐狸們,自然也藉勢“醉”得東倒西歪,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不多時,燕齊光從善如流,宴便就此散去。
韓耀今晚雖也喝了不少,但以他的酒量,此時連面色都沒變,只是宴上嫮宜離開的時辰也太巧了些,他正看戲呢,誰知戲台子就這麼撤了。
他正邊走邊扼腕,行至宮門口,還未走進,就見燕齊光身邊的小順子站在他馬車旁,見他來了,忙行了一個禮,笑道:“小伯爺,陛下賞了您一個女官。”說著指了指馬車:“已在車內了。”
韓耀眉毛一挑,其實他跟燕齊光年少時,什麼荒唐事沒做過呢,賞個女官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若遇上可心的,賞玩一段時間再送回去,若不中意的,不過一晚就再遣回宮中都是有的。
只是今晚竟太巧了。
他不動聲色,解了身上佩的一個荷包丟在小順子手裡,只道:“多謝表哥厚愛了,春宵苦短,就不親自去了,公公替我回去謝過表哥罷! ”
韓耀行事向來不羈,是以小順子也笑著接了,又回頭看了馬車一眼,終究還是沒有說話,便跪安了。
韓耀吩咐自己的貼身小廝青松:“我今日喝多了些,騎不得馬,往車裡躺躺。今日鬧得這樣晚,我身上又酒氣熏天的,你叫個人回去報個信,說我不家去了,懶得又是一場人仰馬翻。棠安坊那處宅子離這裡近,今夜就去那。”
青松剛剛也聽到陛下賞了女官下來,知道他家少爺只怕且去風流快活呢,家裡父母兄嫂那麼些人,哪有外頭的私宅自在,就擠眉弄眼地笑,趁著韓耀還沒罵過來,乾脆地應了一聲。
韓耀也懶得管他,見青松已伶俐地開了馬車門,自己抬腳進了馬車。
見著裡頭一個人,果然不出所料。
外頭青松不過驚鴻一瞥,也看傻了。他跟著韓耀見過的大大小小的美人,也能算是車載斗量了,只是這一位……
青松這拙嘴笨舌的,肚子裡沒三兩墨水兒的,並不知如何形容女人的美貌,就覺得他家這馬車壁上鑲嵌的幾顆夜明珠,個個都是拳頭大的珍品,但加在一起,也不及這位美人一半的光華熠熠。
這仙女兒一般的美人,也賞下來了,皇帝陛下可真
捨得啊,他吐了吐舌頭,不由這麼想著。
待他回過神來,馬車門已關上了,他拍了拍自己通紅的臉,坐在前面,叫車夫過來駕車。
裡頭韓耀打量了嫮宜幾眼,故意對她臉上還微微殘存的指痕視若罔聞,唇角一勾笑起來,頰邊酒窩似盛了蜜一般:“方女官,沒想到這麼快就再見了。”
嫮宜神色淡淡,並不接這話,反而沒頭沒尾說了句:“小伯爺今晚,是故意的罷?”
韓耀雙手一攤,不由笑得更燦爛了,直接點頭認下來:“看戲的時候,適時打賞則個,戲台上的人才肯更賣力。女官這場戲,又不能打賞,我也只好添個柴加把火——沒想到,果然有效。”
嫮宜並非蠢人,若說感情問題她是當局者迷困獸之鬥,韓耀今夜之事,卻只需稍稍想想便明白了。
故意引她說話,故意望著她笑,故意時刻盯著她。
她不信韓耀不知道上頭燕齊光會看到。
只是明知韓耀是故意的,她還是鑽進去了。
嫮宜也說不清自己如今究竟是什麼心思,她只是急需一個發洩口,愛恨情愁滿溢在她心裡,再不完完全全發洩出來,她怕自己會瘋!
於是她也順勢回話,順勢對著韓耀笑回去,時時刻刻關注著韓耀的那頭,待酒杯一空,就知情識趣地再次滿上。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過順勢入了彀中,借一借韓耀的東風而已。
她在激怒一頭猛虎,或許還在挑釁另一匹惡狼。
只是她顧不得那麼多了,哪怕立時就被一口咬死,也好過這麼一直膠著,無論如何也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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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小兒亡賴行玩笑事 嬌娥坦誠道驚天語
馬車一路駛入內院。
車夫甫一停車,青鬆就帶著其他人等識趣地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韓耀才懶洋洋自己下來了,又從車裡抱出一個人來。
懷中人鬢髮鬆散,衣裙凌亂,一張芙蓉面眼含秋水,頰生紅暈,一看便知道剛剛在車裡發生了什麼。
嫮宜剛剛被他搓揉了一番,此時輕喘著,等那波洶湧情潮終於過去,才終於睜開眼,打量著四周。
這裡是韓耀的一處私宅,地方倒是不大,不過三進的院子,只是離宮中很近,故而韓耀因故太晚出宮時,都會來這邊歇息。
既是常居之地,韓耀又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這裡也收拾得極為舒坦,色色都是全的、樣樣都是好的,甚至因為是一人所居,側面兩間房直接打通,挖了一個極大極寬敞的浴池,先前底下的僕婢早得了消息,已將溫水注滿,裡頭熱氣蒸騰,如臨仙境。
韓耀將嫮宜抱到池邊,手臂一伸,嫮宜整個人被懸在浴池之上。
她正不解之間,卻見韓耀又勾出一個惡意的笑來,手臂一鬆,嫮宜就被猝不及防丟在了水里!
嫮宜本能在水中掙扎了幾下,才發現雙腳輕而易舉就觸到了池面,原來這池水不過到她胸口而已。
她餘悸未散,喘了幾聲,就听見韓耀在岸邊放肆的笑聲,笑了幾聲還不夠,最後捂著肚子笑倒在池邊。
嫮宜莫名其妙被弄得全身濕淋淋,衣物又黏在身上怪難受的,不免有點生氣,不由問他:“你幾歲了?”說他幼稚。
韓耀哪能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手肘一撐,整個人就屈膝坐在浴池邊上,故意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來看著她:“呀,真的只是個玩笑,這不是你頭一遭來,給你接風洗塵麼?”
若是尋常二十幾歲的大男人做出這種表情,勢必是要遭人厭煩的,但他生得實在太好了,明俊飛揚,風姿特秀,望之簡直如珠玉在側。
連嫮宜這種從小對著自個的臉長大的,也不免目眩了片刻。
等回過神來,已錯過生氣的最佳時機,再說也並非什麼大事兒,是以也不提了。
韓耀卻又突然湊上來,距離極近,嘴唇只差分毫就要撞上,甚至還能聽到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這個距離,讓雙方都望進對方眼睛裡,裡頭都是一汪清澈的深水,似一眼就能看得到頭,又似怎麼也看不清最底下的無限風光。
若叫素來貪人好看的青鬆在這裡,他一定會感嘆,這一幕的旖旎香艷容色,實在是足以令蓬蓽生輝。
許是浴池中的水太熱,屋中都是熱氣騰騰,嫮宜下意識側過臉閃避,韓耀滾燙的唇在她臉頰上輕輕擦過,如蝴蝶停駐,一觸即分。
空氣滾燙如火。
許久,她聽到韓耀低低道:“我這個人呢,從小兒就喜歡看戲,最不喜歡的呢,就是親自下場唱戲。偏偏我的好表哥,就給了我這個難題。”
他的手從嫮宜臉上劃過,再到脖頸,再停留在衣襟上。
“不過呢,我現在倒覺得,自己去唱一唱戲,也未嘗不可?”
話音剛落,他兩手微一用力,嫮宜的外衣和里衣一起,已被撕成兩半,被他隨手一扔,扔到了屋子角落。
韓耀向來討厭那套池子裡撒花瓣倒牛乳的做派,是以池水很清。
清到能清清楚楚瞧見水中新筍一樣瑩白的身子,玲瓏有度,玉潤冰清。
雙峰翹翹,紅櫻已被激得挺立起來,池水正好在其下半寸,那粉嫩兩點如懸水面,跟著池水微微晃動著,竟不知是水波還是乳波更為搖曳。
韓耀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他的手往下探去。
卻忽然被嫮宜抓住。
嫮宜咬著唇,迎著他不悅目光,似是很難啟齒,終於還是道:“能不能……韓大人……小伯爺……能不能請你不要做到最後?”
韓耀挑眉:“方女官,女官就是用來服侍人的,我以為你知道呢?”
見嫮宜面色通紅,大有難看之態,又問:“還是說,你想為了表哥守貞?”
嫮宜心中一痛,仍然搖頭,口中只道:“算我求你。”
韓耀若有所思,忽又想起那日嫮宜一被貶為女官,就幾乎是不要命似的,哪怕尋得一絲機會,也要逃的事兒來。
女官是不被允許懷孕的。
重重回憶串珠成線,韓耀面色忽然一凝,目光中精光大漲,往她仍看不出一絲痕蹟的小腹上梭巡片刻,才拊掌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低頭死死盯住嫮宜的臉,似是絕不打算放過她面上的任何一絲情緒:“從時間上來推,不會是鞅狄汗王的,一定是表哥的。我猜,表哥還不知道是不是?”
嫮宜一頓,良久方點了點頭,又冷冷淡淡道:“什麼汗王表哥的,我都不知道。這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寶貝。”
韓耀漫不經心用腳撥著水,似笑非笑:“所以你的寶貝要如何守住,就要看女官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