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嫵
玉疏回宮的時候,不知是否是她剛剛在郊外跑馬太用力的緣故,身下馬匹的馬掌突然裂開了,馬匹驟然受了刺激,發足狂奔,若不是玉疏騎術還算精湛,差點被摔下來。饒是這樣,也受了些皮肉傷,手腕被擦破了皮,倒是不嚴重,只是在她雪白的腕子上一片紅痕,就顯得格外滲人。
被這一節耽誤了去,等玉疏換了馬,緊趕慢趕到達宮門口的時候,也已經過了戊時。
樓臨給玉疏定的門禁是在戊時前必須回宮。
宮中無大事是不能縱馬的,玉疏在宮門前跳下馬,換了小轎。
剛剛在路上疾奔了小半個時辰,她的臉已泛出一種豔麗的酡紅,她吩咐轎夫儘量快些之後,就懶懶倚在轎沿,任誰來看,都是一副醉酒的嬌態。
轎子直接抬進了長樂宮,在清和殿前停下來,銜霜在一旁迎上來,扶住玉疏,嗔道:「公主又去喝酒了,怎麼這樣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
玉疏笑嘻嘻地把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好姐姐,饒了我罷!今日喝到了極好的酒,入口又甜又柔和,偏偏後勁夠足,下次我一定帶霜姐姐一起去喝。」
銜霜虛虛點了點她的額頭:「知道我們是不能隨意出宮的,還故意說來饞我!一點兒也不像小時候那樣乖了,早露出這個賴皮樣子呢,我也少操這十年的心!」
玉疏伸長手臂攬著她,將她摟的更緊了:「那怎麼能行?我是不能沒有霜姐姐的呀。」
雖一開始的時候,銜霜不過是樓臨指來臨時照顧她的宮女,後來長樂宮修好之後,樓臨說她身邊沒有得力的人,就讓銜霜從此跟著玉疏了。
一晃十年,玉疏捫心自問,銜霜事事周全,對她是不能再體貼的上心,便是慈母長姐,也不過如此了。
玉疏前世從未在母親身上得到的關愛,在銜霜身上,都得到了。
銜霜笑歎一聲:「唉,總是這樣會說甜話,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讓人怎麼不疼你?」又撫了撫玉疏剛剛弄亂的鬢角,目光柔和:「好在如今年歲也大了,將來下降開府,我也能跟著去宮外見識見識了。」說完悄悄指了指殿內:「太子殿下照例在裡頭,已等了半日了。」
玉疏精神一振,重新站直身子,輕輕「嘖」了聲,眼中有流光劃過。
銜霜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道:「公主進去罷,喝成這樣也是自己找苦吃,進去先跟殿下認個錯兒,他那樣疼你,就不捨得罰你了。」
玉疏笑著應了,才進了清和殿。
一進殿門就見樓臨雲淡風輕坐在那裡,端著一盞茶在慢慢地品。見她進來了,也無甚表示,甚至連目光都未投向她,待啜了兩口茶,才放下杯子,淡淡道:「回來了?」
玉疏走到他跟前去,半蹲下身,拿起正在紅泥小爐上沸騰的紫砂壺,替樓臨和自己都倒了一盞新茶,才點了點頭:「回來了。」
這是他們之間獨有的慣例了。
樓臨許玉疏每一旬出宮一次,而每次玉疏出去的日子,回來總能看見樓臨在清和殿等她。
玉疏望向樓臨愈發英挺的側臉,那雙眼睛如靜水流深,初看之下似乎浪濤不起,認真研究發現水底其實波瀾萬丈。他少年時柔和的棱角逐漸被堅硬的線條取代,完完全全長成了一個寬廣深邃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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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疏想,如果每個女孩兒都幻想過有個哥哥,那應該就是樓臨的樣子。
包括她自己。
可是玉疏又在想,為何十年都過去了,前世種種已經變成記憶裡稀薄的影子,似乎對她再無影響。她已經可以毫無保留地接受銜霜和韓笑歌,接受他們成為她的親人和朋友。
可是為什麼樓臨一直不行?
明明樓臨才是對她最好的人。
明明樓臨才是她這十年嬌縱的底氣。
可是她心底就是有一些怨懟。
怨懟為什麼前世不能遇上樓臨,如果前世他在的話,她一定不會落到需要親自手刃那個畜生的結果對不對?
玉疏心裡明知道這不能怪樓臨,卻還是忍不住。
或許她怨懟的也根本不是樓臨,是前世那個無能的自己。?
只是她不想承認而已。
而她早知情欲的靈魂,在這個身體逐漸成熟之後,開始有了欲望的煎熬。
玉疏見樓臨望過來,狀似天真地一偏頭,衝他嫣然一笑。
本就搖搖欲墜的男子髮式就這麼垮了下來,青絲如瀑般泄落,更襯出小小一張桃花面,眼眸如水,酡顏欲醉。
「哥哥,今天喝的酒太烈了,我明明沒吃多少,現在卻覺得有些頭疼。」
樓臨笑了笑,打量了幾眼玉疏通紅面色,才伸出手,溫柔地理了理她一頭光可鑒人的烏髮。
玉疏正鬆了口氣,腦袋就被樓臨重重敲了一下:「小騙子!還想裝醉來騙人!今天回來晚了這一事要怎麼算,哥哥可等著你自己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