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
宮中諸事,玉疏一概都不知道,所幸還沒喪失理智到極點,換了男裝騎了馬,還帶了侍衛,就出了宮。
她面色沉沉,身下千里名駒似乎也感應到了她的心情,跑得飛快。她本來發熱的腦子被風一吹,逐漸平靜下來,只是越平靜、越難熬。
因為內心深處那點最隱秘的心事,也終究浮了上來:她真的是因為想自私地逃離這段逆倫的關係,而向樓臨提出要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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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在她想明白這個答案之後,玉疏才真正覺得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在她沒有這麼在乎他的時候,她可以引佑他、可以佔有他、可以同他歡愛、可以和他只爭朝夕,不論未來。
可是當他一點點讓她陷入這個天羅地網的時候,她才真正發現,她心疼他、她在乎他,不想成為他的包袱,不想成為他的軟肋,可是卻是她自己,親手製造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點。兄妹逆倫,血親相間,一旦為人所知,必將萬劫不復。
這世道真有意思,不喜歡的時候反而可以放肆,越喜歡卻越來越克制。
玉疏拉住韁繩,將速度放緩,然後忽然問仇隱:「仇隱,你天賦驚人,劍術拔群,跟在太子身邊,前途無量,就這麼調來我身邊,每天不過管著這點安防小事,你甘心嗎?」
仇隱其實隔她還有一馬之距,但玉疏知道他聽得到。他也並未猶豫,對著她這種刁鑽問題,臉色都未變,只是平靜答道:「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玉疏聞言,不由問得更刁鑽了:「太子讓你做什麼,你都會做麼?」
仇隱只道:「太子是君,為人臣者……」話還未說完,便被玉疏打斷了:「我不要聽這種套話。」
仇隱面色還是淡淡的,只是一指腰間寶劍,問:「公主知道這把劍的名號嗎?」
玉疏以前聽樓臨偶然提過,便「嗯」了一聲,答道:「玉龍。」
「公主常跟在太子身邊,應當知道涼城罷?」
玉疏點點頭。涼城是北延與大楚一座邊境軍事重鎮,韓笑歌的父親韓靖大將軍就常年駐紮在那裡,是大楚最重要的一條防線。
「臣便出生在那裡。可惜八九歲的時候就遇上戰事,北延人打來了,全家喪了命。臣當時因在外學武,方才躲過一劫。臣苟且偷生,只為復仇活著,但北延如日中天,臣單打獨鬥,根本不得其法。直到遇見太子殿下。」
「臣這條命是太子多年前所救,必以一命還他,後來更以寶劍為贈,前途相許。」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所以何來甘不甘心?」
他明明聲音並不大,但聽到的人,無一會懷疑這句話的分量。
玉疏不由苦笑。
看,樓臨在任何人心中,幾乎都是天神。
而她讓神墮凡間。
她一時沒有說話,仇隱眼神沉沉的,又道:「何況……」他望了玉疏一眼,似有些未盡之語,又很快把眼神收回去,仍是那副幾乎沒有存在感的模樣,終究不肯再言。他本沒有名字,後來給自己取「仇隱」二字,便已決定自己此生的命運。
有些妄想,該掐滅在源頭裡。
他微微垂下眼睛。
玉疏還在神思,忽見仇隱側耳聽了聽,然後擰眉道:「公主小心。」一手已按在劍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