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顆檸檬
住院的最後一天,蘇淺看了一眼這一周的費用,不看不知道,看了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感覺心頭在滴血。
住院費用是由賀韋安支付的,不用問也知道是誰授意。
蘇淺窩在床上,低頭咬著指甲,盤算著自己到底欠他多少錢。
爸爸欠高利貸的巨額錢財,打官司的費用,阿婆住院的費用,零零總總估摸著的數字,蘇淺陷入了絕望裡。
小護士推著小車進來,掛液體時,小護士好奇地問:“你男朋友沒來啊?”
蘇淺正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想也不想,隨口反駁:“他不是我男朋友。”
小護士:“??”
不是男朋友?
又親又抱,竟然不是男朋友?
現在的孩子這麼開放的嗎?
小護士嘴角抽了抽,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蘇淺看到小護士探究的模樣,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話已出口,也不好反駁,索性就視而不見。
不做手術是她最後的掙扎,所以比起手術,她竟然能接受輸液。
小護士擺弄著液體,蘇淺深呼吸幾口氣,拼命給自己做心理暗示。
今天是最後一次輸液,明天她就能出院,不怕不怕。
病房門響動,蘇淺以為是陸焰,也就沒在意。
小護士也以為是陸焰,沒回頭,笑著說:“今天過來的好早呢。”
賀星程拎著兩個袋子,腳下一頓,隨口應了聲。
咦?
聽出不對勁,蘇淺回頭看了一眼,瞧見賀星程後,蘇淺愣了愣。
“是你啊。”
半晌,蘇淺才發聲。
賀星程將透明塑膠袋放在茶几上,小護士見不是那位常來的帥哥,微微訝異。
“那天謝謝你。”蘇淺真誠道謝。
“沒關係。”
賀星程打開透明塑膠袋,取出兩隻粉色飯盒。
蘇淺看了一眼,“噫”了一聲。
這種飯盒正是賀韋安平時過來時,給她帶飯的飯盒。
男生打開飯盒時,蘇淺越發迷惑,不單單是飯盒,就連菜色也跟賀韋安送來的相同。
“這個?”
“我爸今天有事,我替他過來。”
爸?
蘇淺驚呆了,“你爸是……賀特助?”
仔細一想,好像是聽說賀特助有一個兒子,正在上高三。
賀星程點點頭,蘇淺沒再多問,從那夜起,陸焰就一直沒再過來,所有的事情都由賀韋安打點。
這會兒賀韋安也沒過來,想必是跟陸焰一起。
她安安靜靜,不聞不問,賀星程反而好奇。
他問:“你不問陸焰的去向嗎?”
小護士紮好了液體,蘇淺雖然極力克制,手腳還是發麻。
等適應了液體,聽賀星程問這個問題,蘇淺回道:“與我無關。”
賀星程手上一頓,扭頭看她。
病床上的女孩子小臉蒼白,回答的時候,很平靜。
“謝謝你幫我送飯。”
蘇淺看著他,委婉地下逐客令,“很晚了,就不耽誤你了。”
賀星程沒做聲,只是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蘇學姐。”
沉默片刻後,他直視著蘇淺,對她說:“如果你並不是自願跟他在一起,我可以幫你。”
……
陸焰今夜參加了一場宴會。
千篇一律的宴會,富麗堂皇的建築,觥籌交錯的人群,人人臉上皆掛著假笑。
成年人的世界,繁雜瑰麗。
陸焰面無表情地跟在汪朝雲身畔,幾位合作夥伴端著酒杯,笑容可掬,“喲,汪董,幸會幸會。這位是您的小公子?”
世人都知道朝陽科技集團董事長汪朝雲與科技大佬陸遊有一愛子,年紀不大,在圈內卻很出名。
只不過這位小公子素日來極少露面,加之被汪陸兩家保護得太好,媒體也不太敢去挖人家的料。
“何總,顧總。”
汪朝雲一襲黑色晚禮服,珠光寶氣,舉手投足間,嫵媚霸氣。
舉起酒杯跟兩位業內的合作夥伴虛碰,汪朝雲指了指陸焰,笑道:“這是犬子陸焰。陸焰 ,這是乘風集團與逐鹿集團的何伯伯,顧伯伯,打個招呼。”
陸焰表情淡淡地打了招呼。
這些人聚在一起,不外乎就是互相吹捧一番,留個聯繫方式,資源分享。
陸焰懶得聽他們的奮鬥史,閑著無聊,就找了個角落處,玩手機打發時間。
劃開手機,打開相冊,翻看著照片。
他的相冊裡,大都是西西的照片,瞧著西西或憨態可掬,或傲嬌的模樣,陸焰的眼神不禁放柔。
翻了幾頁,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某張照片上稍作停留。
照片裡的女孩子穿著洛麗塔風格的裙子,懷裡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咪,對著鏡頭笑得很甜。
陸焰愣了愣,濃黑的眉微微蹙起,似乎是在思索什麼。
他喜歡給西西拍照,拍出西西的千顏千面,但貓咪畢竟不是人,總歸是沒那麼容易配合。
後來,他就喜歡讓蘇淺抱著西西,西西的性子不算溫順,偏偏在她手下,很是乖巧。
每次她抱著貓咪時,西西的表情總是很滿足。
照片拍出來的效果也會超出預期。
通常情況下,他拍完照片,都會將蘇淺P掉,只留下西西。
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遺漏下來的?
陸焰依偎在沙發上,單手支頤,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照片。
對比著照片裡的甜美笑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醫院裡被扎針時,女孩子噙著淚花的模樣。
他一直以為,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女生,慣常掛著職業假笑,眼淚對她來說簡直是無稽之談。
原來……
她竟然怕輸液。
在醫院裡,埋在他懷裡瑟瑟發抖的模樣,雖然奇怪,但並不反感。
他對旁人少有耐心,但是面對她,好像意外地能夠忍受一些。
陸焰心中一動,嘴角忍不住彎了抹弧度,就連他自己都沒能察覺。
手指在照片裡的女孩子臉頰上敲了敲,陸焰哼笑出聲,竟然想起了跟蘇淺的初見。
寒冬臘月,無月無光,他剛從國外轉學回來,晚上從學校蹺課出來沒多久,就迷路了。
迷路也就罷了,還被幾個滿身酒氣的小混混纏上索要財物。
他還沒出手,就被一個女孩子給“拯救”了。
女孩子蹲在他面前,扯下他的制服領帶,嘴角微彎,豪氣十足,“嗨,這個借用一下。”
他沒回應,她就很自來熟地扯走了他的領帶。
然後,他看見她用領帶綁好了一頭黑髮,對著幾個前來挑釁的小混混板板手指,囂張地說:“你們一起上啊,別浪費我的時間。”
他背抵在牆角,冷眼旁觀,瞧著女孩子身形俐落地將幾個小混混揍的找不著北。
爾後,她逕自來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沖他笑笑,“你是附中的學生啊?”
她勾起纏繞在黑髮上的領帶,扯下來,還他。
他沒接,只是直勾勾地注視著她。
“這裡很亂,你以後不要走這條路了,知道嗎?”
非常善意的笑容,昏暗的燈光下,她眼角的小淚痣嫵媚動人。
將領帶強行塞入他手裡,她像是很糾結,猶豫了一會兒,朝他攤出一掌。
他低頭盯著她潔白的掌心,一頭霧水。
她摸了摸鼻尖,像是很不好意思般,低聲說:“那個……我算是救了你,對吧?”
?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報答我一下下?”
她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臉頰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為剛才打架還是其他什麼。
“報答?”
他淡淡開口。
當時沒懂,後來才從她支支吾吾的語氣裡,瞭解她的意思。
所謂的報答,大約是指收取“搭救”他的報酬。
很有趣。
陸焰凝視著照片,有片刻失神。
“陸焰?”
清脆的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陸焰收回手機,長腿舒展,漫不經心地朝聲源處望去。
何清媛像是很驚喜,“真的是你啊,我以為看錯了呢。”
女孩子穿著星空藍長裙,裙子剪裁得體,簡潔而不失優雅,不算長的髮絲染成了栗棕色,燙了梨花,造型俏皮中透著溫婉。
陸焰眯起黑眸凝視著來人。
“若不是聽我媽提到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回國了。”
跟在何清媛身後的男生接了句,笑問:“聽說你轉學到了國內,竟然都不通知我,是不是兄弟?”
男生叫段幾許,家裡做地產生意,在國內頗為知名,兩家關係不錯,跟陸焰打小認識。
在段幾許眼裡,陸焰這人從小傲慢的很,當然,也有傲慢的資本。
段幾許起初看不上他,後來跟他接觸後,心服口服,出於慕強心理,一直以兄弟自居。
但他明白,他把人當兄弟,人有沒有當他是兄弟還未可知。
果然,陸焰怔了半晌,才說,“是你們。”
何清媛嬌笑,“你不會記不得我了吧?在美國,我們曾在遊戲裡廝殺過?有印象嗎?”
何清媛是個遊戲高手,可跟陸焰玩遊戲時,被爆頭的場面歷歷在目。
從不在遊戲裡求饒的何清媛,破天荒地跟他求饒,聲音嬌滴滴的,任誰聽了都不忍心動她。
哪知道,他毫不留情地一槍爆了她的頭。
何清媛當時就對陸焰上了心,後來因為段幾許的緣故,她和陸焰還曾經一起打過幾次網球,爬過山,涉過水。
算是小小的革命友誼。
至少在何清媛的定義裡,算是朋友。
“嗯。”
何清媛習慣他的冷淡,也不生氣,她指了指熱鬧的宴會中央,朝陸焰吐吐舌頭,“我也好煩這種,被我爸強拉著過來,不過,能遇到你,今晚也值了。”
她的聲音不自覺加了幾分甜膩,笑容特別明朗,“陸焰,我們一會兒要去打遊戲,一起嗎?我們可以組隊。”
“不去。”
小姑娘嬌嗔,“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毫不留情地拒絕人。”
陸焰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他看人的方式很直接,不躲不閃,直勾勾的,之于他不代表什麼,可小姑娘們哪裡能受得了這種眼神。
饒是何清媛心理素質極好,這會兒也有些慌神。
去年暑假在美國,聽段幾許說陸焰報了個野外團,何清媛二話不說央求段幾許帶著他一起。
段幾許心裡不開心,面對這個女孩子,卻總是狠不下心拒絕,只好應承。
團隊導遊建議組隊,陸焰卻獨來獨往,對什麼都不上心不熱絡。
那晚落單,何清媛跟在他身後,他也話不多說,即便開口,也很直截了當,絲毫不顧及旁人的感受。
何清媛打小眾星捧月慣了的,何曾被人忽略如斯,潛藏在心底的征服欲蠢蠢欲動。
起初是征服欲,後來就慢慢變了味道。
“去跳舞嗎?或者吃點蛋糕?”
段幾許是見不得何清媛受委屈的,忙著打圓場。
何清媛沒理會他,只是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陸焰。
他有些心不在焉,何清媛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見一個男人拎著個籠子進了大廳。
精緻的籠子裡,關著一隻貓,通體雪白,顏值頗高。
何清媛詫異萬分,這時候,她見一直處於游離狀態的陸焰從沙發起身。
陸焰走向男人。
何清媛悄悄問段幾許,“那個人是誰?”
“陸焰母親的特助,姓賀,在陸焰小時候就一直跟在他身邊。”
何清媛點點頭。
瞧見冷漠的少年打開籠子,抱出貓咪。
他的表情變了,雖說還是有點冷,可眼神卻放柔了幾分。
“你的寵物嗎?好可愛!”
何清媛過去,伸手想去逗引貓咪。
女孩子們大都對可愛的小動物們難以抗拒,西西又在陸焰的極端寵溺下,養尊處優,什麼都是最好的,就連樣貌也比一般的貓咪可愛幾分。
少年頭也沒抬,只是冷冷地說:“別碰。”
?
西西伸出小爪子撓了撓少年的掌心,丟過來的眼神裡,何清媛竟然感受到了跟少年一樣的高冷。
果然貓如其人。
“要回去嗎?”
賀韋安問了句,然後朝僵直在原地尷尬得不行的女孩子露出歉意的笑容,又說:“汪董在門口等你。”
陸焰輕蹙眉頭,表情冷了幾分。
他抱著西西,朝門口走去。
何清媛望著他的背影許久,心裡有點難受,段幾許盯著她,長歎一口氣,解釋道:“你別難受,他對誰都那樣,那只貓是他的心尖寵,寶貝著呢,誰都不許碰。”
“那只貓什麼來頭?”
段幾許從侍者手裡接過一杯橙汁,遞給她,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別人送他的,養了幾年了。”
“女生嗎?”
“對。”
何清媛來了興致,“誰?他喜歡的女孩子?”
段幾許卻是不肯多說了,只是說,“你別問了,我不能說。”
確實不能說,段幾許很清楚,被陸焰知道了,後果會多麼嚴重。
門口停著一輛勞斯萊斯,陸焰抱著貓從酒店出來,汪朝雲下了車,在兒子面前站定後,汪朝雲伸手去摸他的頭髮。
陸焰偏過頭避開。
汪朝雲愣了下,沒生氣,只是平淡地對他說:“明早的飛機,晚上我不回家,住在機場附近的酒店。”
陸焰低頭撫著西西的小腦袋,懶洋洋地嗯了聲。
“別惹事。”
汪朝雲的目光從貓咪身上略過,有片刻失神,像是透過西西,看到了教人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她很快移開,不敢再看。
一輛邁巴赫開過來,陸焰抱著貓上了車,汪朝雲看他時,他已經合上了車窗。
汪朝雲跟賀韋安交待了幾句,車子駛離酒店。
賀韋安坐上車時,透過後視鏡往後座瞄了一眼,少年仰躺在後座上,望著窗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著貓咪,貓咪在他懷裡很乖巧,偶爾發出呼嚕聲,想來很是受用。
車子行駛途中,路過一個商場,賀韋安聽見一直沉默的少年漫不經心開口:“停車。”
“要買什麼東西嗎?”
賀韋安往後看了一眼,就見少年打開車窗,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商場的櫥窗。
是一家女裝店,最醒目的位置是一件旗袍,妖豔的紅,很是妖嬈。
陸焰舉起貓咪,隔空比劃了下,眉頭輕蹙思索片刻,對他吩咐道:“去買下那件旗袍。”
賀韋安:“??”
陸焰報了一串數字。
賀韋安下了車,才醒悟過來陸焰報給他的那串數字是什麼。
想到汪朝雲臨走前跟自己交待的事情,賀韋安重重歎了口氣。
過了十一點,宿舍的檯燈一盞盞熄滅,蘇淺拉過床簾,開了小夜燈,在背誦法律條文。
手機螢幕亮了亮,她調的靜音,怕吵醒別人。
這個點會是誰?
蘇淺咬過筆帽,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瞧見名字後,蘇淺以為自己看錯了。
確認了下時間,是十一點多沒錯。
蘇淺有些蒙圈。
手機頻繁震動。
蘇淺不太想理會。
螢幕暗下來,很快又亮了亮。
蘇淺咬咬牙,接了電話,情緒不高,聲音聽上去也不大友善:“你——”
“下來。”
“陸——”
“我在樓下。”
他說。
第11章 十一顆檸檬
他很快就掛了電話,完全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出院一周,就沒見過他人,甚至課程也落下了一整周。
說是家教,蘇淺很清楚,她根本教不了他什麼。
每次去他家,就是給他讀課文,讀各種分析。
往往讀書時,他就很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眼神很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沒在聽吧,她偶爾讀錯字,他當即就會點出來。
蘇淺實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懶得看這些文字,還是只是惡趣味地喜歡聽她讀書讀得口乾舌燥。
蘇淺擱下筆,心下不爽快,卻還是爬下了牀。
室友大都睡了,蘇淺放輕動作,躡手躡腳地下地,去找衣服。
晚上風有些涼,這幾日溫度驟降,蘇淺生平最怕冷,起身翻開衣櫃,找了件厚實的毛衣套了上去。
閆萌最近在網上認識一個小哥哥,隔壁學校學音樂的,兩人聊得很high,算是璦昧期。
她睡得晚,跟小哥哥聊得正起勁,聽到響動。
閆萌拉開牀簾。
她的牀鋪跟蘇淺相對,瞧見蘇淺穿好衣服,像是出門,閆萌叫住了她。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蘇淺從抽屜裡翻出一只口罩,語焉不詳回她:“大姨媽來了,去買姨媽巾。”
“我有,借你用。”
“謝了。但我量多,只用褲式的。”
閆萌羡慕:“羡慕你們這些血量充足的。”
這麼瘦,血量充足,而不像她,大姨媽只造訪三天,就跟她saygoodbye。
蘇淺:“……”
閆萌坐直身子,換了個姿勢,手機那頭的小哥哥發了語音,蘇淺聽到,像是一首歌。大大咧咧的閆萌笑得像朵嬌弱的小花。
“那你早點回來。”
戀愛裡的女孩子,總是有說不盡的情話。
以往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會兒有了小哥哥,閆萌也沒追問蘇淺太多。
下了樓,握著手機四下張望,就見到一個黑影。
宿舍樓兩旁是櫻花樹,暮春時節,正是櫻花盛開的好時候。
風揚起,花瓣隨風飛舞。
不時有學生往這頭走來。
“哎哎,我看見一帥哥,好好看!啊啊啊啊啊!”
“哪兒呢?”
“樹底下啊,好像在等人。”
“咱們學校有這麼極品的帥哥?”
“麻蛋,好想去要個聯繫方式。”
“去唄。”
兩個女生小聲議論。
“啊,他看過來了。”
女生激動得搖了搖同伴的手臂,有些語無倫次。
蘇淺聽到議論聲,循聲望去。
果然瞧見陸焰的身影,明明離得不算近,燈光黑黢黢的也看不真切,蘇淺卻總能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跟平時不大一樣,他今天穿了套黑色燕尾服,白襯衫平整無一絲褶皺,領口處還別著枚同色系蝴蝶結。
因為長相過於精緻,冷白皮在燈光下白得發亮,配合著略顯迷離的眼神,蘇淺竟然聯想到了看電影裡那些驚豔又優雅的吸血鬼。
蘇淺腳下一頓,愣了片刻。
與此同時,少年也看到了她。
默默對視了一會兒,他朝這頭走來。
旁邊還有幾個圍觀的女生,蘇淺不想引起旁人注意,忙加快腳步迎了過去。
她武裝的很嚴實,棒球帽,口罩齊上陣,裹得像顆球。
即便如此,女生們還是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幾眼。
“陸焰。”
蘇淺在他面前站定,聲音壓得低低的,“這麼晚了你為什麼會……”
離得近,嗅到了一絲酒精的味道。
蘇淺收回後半句話,錯愕地抬頭看他。
往常過了十點,他這人就像是吞了幾噸安眠藥一樣,困頓到不行。
這會兒,迷離的眼睛裡星光點點,神采奕奕,煞是動人。
“……你、你喝酒了?”
頭一次從他身上嗅到酒精味兒,又在深夜被叫出來,心裡難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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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他又喝了酒,蘇淺的防備值瞬間飆至最高。
“一點紅酒。”
他竟然很乖巧地回應。
“噫?”
好像有些不對勁。
仔細打量他,才發現,那張向來冷漠又囂張的臉上,此刻竟然掛著幾抹天真無邪的笑意。
不得不說,這人笑起來時,很是純真,極具欺詐性。
蘇淺一臉懵逼地瞪著他。
“我睡不著。”少年將額頭抵在她肩上,像是一只慵懶的貓,蹭了蹭她,蘇淺全身都酥麻了,僵在原地。
他低啞地呢喃,“蘇淺,你好香。”
蘇淺:“……”
若沒記錯,他曾經說過,最討厭她洗髮水的味道。
廉價的洗髮水,香精味過濃,自然比不上高檔香料。
但正因為他討厭,蘇淺特意購買了許多瓶同款。
他的髮絲很柔軟,蹭在了她的臉頰上,癢癢的。
蘇淺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舌頭卻像是打了結,半個字都吐不出。
微醺的酒意伴著晚間的風,有些醉人。
“……陸陸焰……你、你是不是腦子……”
蘇淺咬咬牙,本想說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但是思前想後,又強行忍住。
被他的髮絲蹭得有些心神不寧,蘇淺雙手抵在他胸口,推了推他。
沒能推動,反而被他雙臂收緊,牢牢抱在懷裡。
溫潤的唇瓣若有似無地擦過她小巧的耳垂,蘇淺腦子裡像是有朵煙花炸開。
她又驚又羞,忙別過臉,躲避著,“陸……”
“這是什麼?”
他從她肩頭抬起,嗓音微啞地問她。
蘇淺微怔,就見他迷蒙著一雙黑瞳,白皙修長的手指從她領口勾挑出一根纖細的銀鏈,細細打量著。
銀鏈很簡潔,只有一枚吊墜,吊墜是一個“W”的字樣,小巧玲瓏。
“還給我。”
在他想要取走時,蘇淺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指,阻止他的動作。
陸焰鬆開手指,輕蹙眉頭,覺得這枚吊墜意外的眼熟,像是在誰身上見過。
究竟在哪裡見過?
眼底的迷茫越發濃重,陸焰甩甩略顯發懵的腦袋,一時間沒能想起來。
周圍不時有學生路過,發出細小的聲音,笑聲有些璦昧。
蘇淺實在怕他老毛病犯了,又要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顧不了許多,抓住他的手腕,乾巴巴地笑著提議,“……你要不要去操場跑幾圈醒醒酒?或者我給賀特助打電話讓他來……唔……”
話音未落,被他伸手捂住了嘴巴。
蘇淺僵直著身子,瞬也不瞬地死盯著他。
“噓。”
他伸出一指擱在薄唇上,烏瞳泛著星光,低頭貼近她耳邊,似笑非笑,“我說過我睡不著。”
蘇淺在他手掌間嗚咽著,即便喝了酒,他的力道只是有增不減。
她掙扎不開,只好用一雙霧濛濛的水眸狠狠地瞪他,以眼神抗議。
耳垂倏而一熱,蘇淺腦中警鈴大作,身體也酥軟到不行。
然後,她聽到他在自己耳邊低喃,“今夜跟我在一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