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顆檸檬
五點鐘，蘇淺到了餐廳。
更衣室在三樓，與後廚相鄰，因為時間倉促，蘇淺來不及去李嘉雨那裡換回衣服，身上還穿著Z大附中的校服。
上樓時，不時有人朝她望去，目光充滿了探究。
大概是她這套高中制服引人注目，蘇淺低垂眼眸，有些不自在。
時嵐是這間餐廳的前廳經理，正拿著對講機安排事宜，瞥見蘇淺後，時嵐微怔，將對講機別在腰後，她朝下望去，聲音有些不確定，“蘇淺？”
“經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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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淺沖她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她來得急，下了地鐵一路小跑過來，眼下還有些氣喘吁吁。
“你不是大學生嗎？”
當初招聘時，就曾明令禁止不可以用未成年，蘇淺是老闆娘親自帶過來的，只說是在附近上大學，其他資訊倒是沒怎麼透漏。
時嵐瞧見穿著高中制服，不禁疑惑萬分。
“是的。”觸及時嵐質疑的目光，蘇淺抬手攏了攏耳際的髮絲，“今天去了趟母校。”
嚴格意義上，東分也不算她的母校，不想解釋太多，蘇淺一筆帶過，時嵐也沒多問，點點頭，吩咐她：“你去換衣服吧，一會兒來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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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淺應了。
到了更衣室，吳晴已經等候多時，見蘇淺進來，吳晴忙迎了上去，“蘇蘇你終於來了。”
“不好意思，來的晚了點。”
“沒沒沒，你能來我已經謝天謝地了，我媽在那邊催死我了，真煩。”
吳晴嘟嘟囔囔的，蘇淺拉開更衣櫃，將餐廳制服取出，打算換衣服。
西餐廳的衣服都是比照每個人的身材，量身定制，老闆娘是個完美主義，定制制服時，特意挑選了知名的服裝店，面料款式都不錯，白襯衫，酒紅色的馬甲與包裙，同色系領結，英氣又不失優雅。
蘇淺是穿不慣高跟鞋的，入鄉隨俗，為了搭配這套制服，她特地按照要求，去買了一雙黑色小單跟。
貴的捨不得，只好挑了最便宜的，地攤貨，自然不算舒適，雖然她只在兼職時穿，可長時間穿梭在廳前幕後，一天下來，一雙腳時常磨破，幾天才能緩過來。
彎腰去換鞋子時，吳晴突然“噫”了一聲，隨著她的動作低頭，奇怪地問：“蘇蘇，你的嘴巴怎麼了？”
更衣室燈光充足，日光燈打在蘇淺臉上，她的皮膚原本就細膩白淨，強烈的對比下，越發顯得嘴唇殷紅飽.滿。
聽吳晴提及這個，蘇淺先是一愣，耳根開始發燙。
“好像有點腫了，你中午吃辣椒了？”
離得近，看得越發清晰，“……什麼辣椒這麼厲害，褪皮了。”
吳晴有點懵。
臉上越來越燙，蘇淺含含糊糊地說了句：“可能喝水時燙到了。”
“這樣啊。”
吳晴沒多想，她拎起包包，“那你以後小心點。”
轉身鎖好櫃子，吳晴跟她揮手道別。
等她出了門，蘇淺繃著的一顆心，才稍稍落下。
抬手摸了摸臉頰，燙得要命，她從櫃子裡拿了小方巾和紮頭髮用的網兜，進了衛生間。
擰開水龍頭，掬了兩捧水拍拍臉頰，試圖降降溫，臉上的涼意有了，心裡的溫度卻絲毫未褪。
蘇淺抬頭，怔怔地望著鏡子裡的女孩子。
每天擦拭消毒的著裝鏡清晰度很高，鏡子裡的女孩子，雙頰緋紅，嘴唇的顏色豔麗得彷彿晚霞。
蘇淺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唇瓣。
還有些疼。
他每次親的時候，都很重，像是完全沉浸在他自己極致的感官裡，從不會顧忌旁人的感受。
蘇淺腦海裡不禁浮現半個小時前，被他低頭吻下去的情景。
當時，眼睛被遮住，感官被無限放大。
心跳得很快，起初，腦海裡一片空白，等到稍稍清醒，她才驚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在回吻他。
太過可怕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
她心頭一緊，死死攥著他的手腕。
他挪開了手掌，視線混沌中，蘇淺第一次從他烏黑的眼睛裡，看到了冷清以外的東西。
“蘇淺？”
旁邊有人叫她。
蘇淺嚇了一跳，時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時嵐關切地問：“你沒事吧？臉這麼紅？是不是感冒了？身體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我給小陳打電話，讓她過來代你。”
“不、不用，我沒事的。”
抬手摸了摸臉頰，蘇淺尷尬地說：“謝謝經理關心。”
時嵐洗了手，又看了她一眼，“好吧，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提前說，不要覺得難為情。”
“好。”
“紮好頭髮，來前廳集合。”
時嵐出了門。
蘇淺長出一口氣，又撩了把冷水拍在臉上，深呼吸幾下，拿起發兜開始紮頭髮。
……
興許是臨近五一，今夜餐廳尤為忙碌，一個小時下來，不停地穿梭在前廳後廚，蘇淺很快就吃不消了。
腳後跟鑽心的疼，大概是破了皮，客人又催的急，蘇淺強忍著劇痛，加快腳步，一刻不敢停歇。才走到轉角處，就跟人撞在了一起。
女生驚呼一聲，蘇淺只聽到“啪”地一聲，是手機墜地的聲音。
“啊，對不起。”
她彎腰去撿，聽到女生的遲疑的聲音：“蘇淺……學姐？”
蘇淺抬頭看了一眼，很快就認出了她，正是7班的學習委員付瑤。
說起來，上次在網球場被陸焰按著親，這個女孩子就在現場，今天下午在學校，又被她撞見自己跟陸焰撒嬌，這會兒……
這是什麼見鬼的緣分？
蘇淺有些窘迫，撿起手機時，才發現，螢幕碎得很徹底。
果XS，聽說一個螢幕幾千塊，抵得上一個新手機了。
“對不起啊，你看需要多少錢，我……”
蘇淺原本想說，我賠給你，驀地想起自己卡裡只剩下幾百塊，她頓了頓，低聲說：“我過幾天賠給你行嗎？”
這周去鐘籬家，應該能結出一部分錢，雖然丟臉極了，可是在生存重壓之下，尊嚴似乎變得微不足道。
“啊，不必在意，是我剛才沒看清楚路。”
付瑤見她在餐廳兼職已經很吃驚了，聽她這麼說，付瑤更加疑惑。
兩次都撞見她跟陸焰在一起，關係親密，雖然陸焰說她是家教，可付瑤壓根兒不相信。
這會兒見她窘迫得不行，付瑤也跟著尷尬起來。
她從蘇淺手中接過手機，勉強扯了個笑容，想說點什麼，又無從開口。
靜默了一秒，付瑤問：“學姐你在這裡兼職嗎？”
“嗯。”
“那陸焰他知……”
沒說完，蘇淺腰後的對講機響了，“蘇淺你在哪裡？02號台點餐。”
“我這就來。”
她回了句，從口袋裡摸出一只筆，撕了頁便簽紙，寫下一串數字，塞給付瑤，“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這是我聯繫方式，你可以加我微信，手機的維修費用我微信轉給你。”
付瑤忙擺擺手，“不用啦，這也沒幾個錢——”
“請跟我聯繫。”
蘇淺打斷她，表情很認真。
付瑤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望著她的眼睛，自己竟然不好意思拂逆她，周靜說她們兩個人長得像，起初她沒在意，這會兒仔細一看，兩人輪廓卻是很相似。
只不過，她的眼睛色澤更深，烏黑濕潤，搭配著眼角的小淚痣，確實勾人。
難怪陸焰會……
付瑤心裡微微發苦，蘇淺哪裡知道她的心事，將便簽紙塞給她後，轉身欲走。
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女人溫柔的呼喚聲：“瑤瑤，怎麼上個衛生間這麼久？你爸問了幾遍了。”
聽到女人的聲音，蘇淺腳下一頓，猛然回頭。
不遠處，穿著墨綠色長裙的女人款款而來，女人妝容精緻典雅，燙了頭，打理得很得體，因為餐廳溫度高，她將米色開衫搭在臂彎處，親昵地揉了揉付瑤的腦袋。
“讓他等著唄。”
付瑤俏皮地皺皺眉，“每回都放我們鴿子，也就您性子好，能夠忍受我爸的暴脾氣。”
付瑤挽著女人的手臂，搖了搖，像是在撒嬌，女人捏了捏她的小俏鼻，嗔道：“不許這麼說你爸。”
“心疼了？”
付瑤笑著吐吐舌，取笑女人，“蘇眉蘇女士不愧是業界第一護夫狂魔。”
“沒大沒小。”
話是這麼說，聲音卻充滿了寵溺。
蘇淺咬緊嘴唇，雙手攥緊點菜器，她強迫自己轉過頭，不去看，不去聽。對講機又響了響，蘇淺默默地整理了下情緒，轉過身子，下了樓。
“媽？”
見剛才還巧笑嫣然的母親臉色突變，付瑤好奇地在她眼前揮了揮手，“您看什麼呢？”
蘇眉心神不寧，敷衍地笑笑，“沒事，走吧，別讓你爸一個人幹耗著，他平時那麼忙，還要抽空陪你吃飯，你瞧你面子多大。”
拽著女兒下樓時，蘇眉下意識去尋找那抹背影。
也許是看錯了。
她惴惴不安，下樓時，雙腿甚至有些發軟。
……
“到了到了！就這兒！”
下了車，段幾許踢上車門，看向陸焰，一臉興奮，“你常年在國外，對Z城不熟悉，別說兄弟不講義氣，這家西餐廳味道超贊，每次來都得提前幾天預約。”
陸焰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沒回應。
他們幾個剛轉學過來，沒放學就嚷嚷著要一起聚聚，陸焰雖然不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麼必須聚會的理由，原本不想理會，因為蘇淺的請假，他的心情有些陰鬱，不太想回家，左右無事，就意興闌珊地應了下來。
“雖然段段這人平時挺不靠譜的，不過這家餐廳做的菜確實不錯。”
何清媛跟在他身後，嬌聲問他：“陸焰，你在國外長大，習慣西餐，我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選了這家。他們家除了西餐正宗，甜點也不錯。我聽段段說，你有點低血糖，一會兒進去先點一些甜品，好不好？”
聽何清媛說起他的事情，陸焰濃眉微蹙，看向段幾許，表情很平淡，眼神卻有些冷。
段幾許不自覺縮了縮脖子，哈哈乾笑，“哥，我我我錯了。清媛這不是關心你，怕你吃不慣中國菜嘛！”
關心他？
陸焰微怔，片刻後，將視線落在了何清媛身上。
跟往常一樣，直勾勾的眼神，毫不避諱，絲毫不會顧忌旁人是不是會尷尬。
何清媛被他盯得臉皮發燙，她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很低，“陸焰，你生氣了嗎？”
他靜靜注視著她，黑漆漆的眼睛裡毫無溫度。
過了會兒，他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清清冷冷地說，“我很討厭自以為是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