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顆檸檬
月亮悄悄爬上枝頭，離海近，不時能聽到海浪的聲音。
蘇淺伸手捂住膝蓋，手心有些濕潤，應該是被膝蓋上的血液浸濕。
環顧四周，一片陌生，斑駁的樹影隨著風而搖曳著，蘇淺忍著疼痛，扶著一旁的灌木站起。
幾個小時前，跟何清媛的一番爭執，何清媛因為太過激動，從陡坡滑下。
怪她，不該心軟，結果把人拉上來，自個兒倒好，從坡上滾了下來。
幸好坡度不算陡峭，又有一些灌木阻擋，才沒能一路向下，造成更大的傷害。
只不過，身上的裙子被掛爛多處，摸了摸手機，也不知道掉在了哪個角落。
蘇淺知道何清媛沒那麼好心，大概也別指望著她會找人來救自己，倒不如自力更生。
蘇淺折了跟樹枝，探著路，有草的地方，更為泥濘，即使有了防備，依舊沒能逃脫，腳底一滑，蘇淺順著草叢滑了下來。
頭撞在樹幹上，生疼生疼。
實在沒力氣，頭有些暈，蘇淺劇烈喘.息著，儘管克制著龐大的睡意，沒過一會兒，眼皮還是沉重的半啟半合，直至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蘇淺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了起來，意識雖然迷糊，可身體各位敏感，幾乎處於本能地伸手推搡著來人。
“乖一點。”
聲音好像有些耳熟。
蘇淺試著張了張眼睛，朦朧間，瞧見熟悉的臉龐。
“……陸焰？”她遲疑地問了聲。
“我在。”
他的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他抱著自己時，表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蘇淺費力地睜開眼睛，溫柔的月光下，陸焰的臉上似乎也裹了一層柔光，不像以往那麼冷漠，莫名柔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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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本來就冷白的皮膚，這會兒瞧上去，過於蒼白了。
蘇淺眨眨眼睛，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臉頰，軟軟的，觸感很好。
“……原來不是做夢。”她喃喃自語。
他腳下一頓，輕笑，“原來你經常夢見我？”
蘇淺：“……我沒有。”
“嗯。”他沒多說。
蘇淺總覺得他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
“你放我下來。”膝蓋處只是擦傷了些，她還沒這麼矯情地走不了路，“我自己能走……唔……”
一語未畢，猝不及防地就被他低頭，封緘住嘴唇。
蘇淺：“……”
為什麼這人永遠都在她提出抗議時，用這種辦法堵住她的嘴巴？
“為什麼不能乖一點？”
微啞的嗓音竄入耳中，癢癢的。
“像西西一樣乖一點，對嗎？”她問。
“為什麼一直提西西？”陸焰停下腳步，低頭注視著她，黑漆漆的眼睛裡閃過幾絲茫然，像是真的不懂。
蘇淺呼吸一滯，真想扇自己幾巴掌，明明說過不會在意，可偏偏就是忍不住問他。
在他疑惑的眼神下，蘇淺心跳微亂，不自在地別過臉，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她很快便轉移了話題，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何清媛告訴你的嗎？”
沒想到那個小姑娘，嘴上惡毒，到底是沒泯滅天良到這種程度。
“那不重要。”
山路不好走，何況是抱著她，片刻後，蘇淺覺得陸焰的氣息好像不穩，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姿勢不舒服，她試著動了動，不小心碰到他腰腹間，立即聽到他悶哼了一聲，雙手差點抱不住她。
蘇淺微微一怔，察覺到異樣，遲疑地問：“……你怎麼了？”
“沒事。”
陸焰深呼吸一口氣，放下她，倚靠在旁邊的灌木上，調整著身體的不適。
蘇淺打量著他，剛才沒注意，這會兒一看，才發現他光潔的額際全是汗珠兒。
下午那會兒雖然燠熱，可早晚有溫差，夜間的風吹過來還是無比沁涼，就算再怕熱，也不可能出這麼多汗吧？
思及此，蘇淺不禁擔憂起來，她上前一步，湊過去問他：“……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考慮那麼多，蘇淺伸手覆在他額上，掌心頓時沾染了一層薄汗。
陸焰錯愕地注視著她，女孩子臉上掛著幾抹毫不掩飾的擔憂，跟記憶裡的場景逐漸重合。
記憶的閘口被開啟，記憶裡的那個小女孩，當時也是用這種關切的表情望著他，笑容很甜，認真地問他：“你手流血了呢，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呢？”
他沒理會她，嫌她吵，嫌她煩，可是又忍不住想要聽到她關切的聲音。
“一定很疼吧？”小女孩眨巴著眼睛，悄悄說，“我阿婆說，如果疼，可以讓朋友幫忙呼呼，呼呼後就不疼了。”
“呼呼？”
她點點頭，拉過他的手，笑著給他示範，“就是這樣。”
溫熱的氣息落在手掌心，令他迷惑，她試了幾次，一本正經地告訴他：“看，這就是呼呼。”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她突然就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你做什麼？”
“安慰你啊。”她笑眯眯的，眼睛彎了彎，像是兩彎月牙，一邊揉著他的發頂，嘴巴裡邊振振有詞，“乖孩子，不哭不哭，阿婆疼你。”
話音未落，察覺到不對，她立即改口：“乖孩子，不哭不哭，淺淺疼你。”
“淺淺。”
陸焰從回憶中回神，靠在樹幹上，低笑著呢喃。
“什麼？”聲音很虛弱，蘇淺沒聽清，一頭霧水地反問。
陸焰沒作聲，抬頭靜靜注視著她，黑漆漆的眼睛星光點點，像是浸了水澤，蘇淺望著這樣的他，一時間心跳如雷，不能自已。
平日裡，這人總是太過冷清，冷漠的氣質太過，很容易讓人忽略他其實算是自帶三分笑意的眼睛。
這會兒跟他對視著，蘇淺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她下意識地別過臉，躲避著他的目光，尷尬地輕咳，“咳咳，你、你認識路嗎？”
“嗯。”他淡淡地應了句。
蘇淺抬頭看了看天空，剛才還明月高掛，現下被幾朵烏雲遮擋。
以前學習地理時，知道海邊天氣多變，前一秒晴空萬里，下一秒很可能就狂風驟雨。這會兒看了看，隱約覺得不太妙。
“走吧。”陸焰強壓下胸腹處的不適感，朝她伸出一掌。
蘇淺愣了下，沒動。
陸焰捉住她的小手，與她十指相扣，牽著她的手，順著小路前行。
他很安靜，什麼都沒說，像是一心在尋找出路。
也不是第一次牽手，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好奇怪，明明就只是牽個手而已，蘇淺臉上卻莫名地燒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再次被他找到，心情很複雜，雖然覺得現在的模樣好璦昧，可是她竟然一點都不想放開他。
默默地跟著他，走了許久，蘇淺察覺到不對勁，她暫且停下腳步，問他：“陸焰，等一下。”
他回頭看她。
“這條路……我們剛才好像走過。”像是怕他不信，蘇淺指了指旁邊的那棵棕櫚樹，“這棵歪脖子的棕櫚樹我印象很深刻——”
觸及到他沉沉的目光，蘇淺立即噤聲。
等了半晌，才聽到他輕飄飄地問；“是麼？”
蘇淺：“……”
這個場景……
為什麼那麼像小時候。
呆呆地凝視著他，蘇淺眨眨眼睛，一忍再忍，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笑？”
蘇淺飛快斂去笑意，搖搖頭。
又走了一會兒，好像還是在原地打轉，蘇淺好奇地問他：“……你沒帶手機嗎？”
照這人路癡的程度，今晚能不能從這裡出來都是未可知，蘇淺知道他小時候是個路癡，想不到長大了，跟以前如出一轍。
不知道怎麼回事，瞧他一本正經地迷路，竟然讓她覺得有些……可愛。
她一定是瘋了。
蘇淺搖搖頭，驅走不切實際的想像。
“掉了。”他語調平靜，不徐不疾地回她。
蘇淺：“……”
行吧，她無話可說。
沒走多久，風大了些，不一會兒，大雨傾盆。
海邊濕潤，一天晴晴雨雨實屬正常。豆大的雨點劈了啪啦地砸在身上，沒過多久，兩人便被淋成了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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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淺：“……難不成我們要找個山洞？”
陸焰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瞧他茫然的模樣，蘇淺露出佛系笑容，朝他擺擺手，“我說笑的，又不是武俠小說，主角掉下山崖必有山洞，金手指大開，還能撿到寶貝，一統江湖。”
陸焰濃黑的眉輕蹙，蘇淺心想，這人肯定要吐槽她腦回路清奇，哪知道，等了半晌，他點點頭，認同她：“可以。”
“誒？？可以什麼？”
“找個山洞。”他一本正經地回復她，“我不喜歡淋雨。”
蘇淺：“……”
她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說說，運氣爆棚，還真的給他們找到了一個山洞。
淋了雨，冷的不行，裙子剛才又被荊棘勾扯，肌膚若隱若現，幸好山洞裡很黑，看不清楚，蘇淺雙手環住手臂，牙關直打架，渾身都在發抖。
餘光一掃，瞥見陸焰蹲在角落，不知道在找什麼。蘇淺往手心裡哈了一口氣，搓了搓手，試圖驅走周身的寒氣。
“蘇淺。”
正凍得不行，忽而聽到他的聲音，蘇淺錯愕地回頭看他。
陸焰不知什麼時候起身，朝自個兒走來。
蘇淺跟著站了起來，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山洞裡這麼黑，可是他那雙烏黑的眼瞳像兩把火炬，幽深透亮，直勾勾地注視著自己。
蘇淺沒弄懂他的意圖，就見他伸手，慢條斯理地去解襯衫的紐扣。
蘇淺微怔，猛然回神。
臉頰瞬間爆紅，她雙手遮住眼睛，剛想開口，就聽他漫不經心地對她說：“把衣服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