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八十顆檸檬
陸焰躺在牀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眼神很空，怔然地盯著上鋪的隔板。
女孩子堅定又溫柔的聲音似乎還回蕩在耳邊，明明她自個兒都還難受著，卻顧忌著他的情緒，用那麼委婉的方式來拒絕他的“好意”。
陸焰記起，打小汪朝雲就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能用錢解決的。
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也好，或者經歷也好，幾乎印證了這個說法。
可是從來沒人告訴過他，看似萬能的東西，有時候反而是傷人利器，尤其對自己在乎的人而言。
暑假的兩個月，接受父母的條件，一個人呆在密閉的空間裡，因為太過忙碌，無暇顧及其他。
那場博弈並不好受，提前完成任務後，他的身體也幾乎承受不住。
然而，每次想到她，一切又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跟她認識這麼久以來，不管基於什麼理由，她總是默默地容忍著自己的任性與強勢，以前不明白自己的心，只知道看到她時，像是一灘死水一樣的心跳，一點一點地復蘇。
後來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可慣性使然，依舊沒能學會用正確地方法去喜歡她。
現在想來，真的……
很過分！
陸焰翻了個身，手指摩挲著那枚尾戒，心潮翻湧。
回國前，汪楚宴曾找過他。
兩人在他家露臺聊天。
汪楚宴嘴角叼著煙，難得收起不正經的笑意，一臉正色地叮囑他，“喂，別讓她哭。”
他晃了晃手裡的紅酒，不以為然地輕笑，“你在說什麼蠢話？”
“沒開玩笑。”汪楚宴靠在白玉石雕刻的護欄上，睨了他一眼，“總覺得你這種注孤生的性格，早晚會傷害到她。”
他冷笑一聲，反手將紅酒潑了過去。
汪楚宴倒是靈敏地躲開，按滅煙頭，伸出一指戳了戳他肩頭。
“拿開。”
汪楚宴嗤笑一聲，為他自己打抱不平，“每次看到你，我都覺得蘇淺真的眼瞎。你到底哪裡好？”
當時不以為然，現在想來，生平頭一遭，對自個兒的魅力產生了疑問。
摸過牀頭的手機看了一眼，剛過十點。
以前每回到這個時間，都困頓的不行，最近的情況似乎一直在有所轉變。
左右睡不著，陸焰在牀上輾轉反側了許久，終於坐直身子。
隨手撈了件T恤套上，猶豫了片刻，他握著手機出了宿舍。
……
蘇淺開著小夜燈，大二課程緊，最近又遇到迎新晚會，因為要配合社團活動，除了每週固定的兼職家教以外，為數不多的自習時間也被擠佔。
時間不夠晚上湊，幸好她睡眠少，從高中養成的習慣，六個小時的睡眠就足夠。
擺好專業書，蘇淺又去找自己的摘抄本，法律條款多如牛毛，數不勝數，背誦時，帶著書總是不容易。
為此，她購買了許多個巴掌大小的便簽本，將裡頭的重要條例一條條地謄抄下來，隨身攜帶。
剛寫下一行字，擱在牀頭的手機亮了亮。
以為是垃圾廣告，蘇淺沒理會，繼續謄抄，嘴裡默念。
五分鐘後，手機不知疲倦地又響了起來。
宿舍開了風扇，噪音稍大，即便如此，手機震動的聲音也略顯嘈雜。
蘇淺放下書本，走到牀頭，探手過去。
瞄了一眼螢幕上跳躍的名字，蘇淺愣了下，距離剛才通電話不到一個小時，最後掛電話時，她都能聽出他精神不振，應該是到了極限。
這會兒到電話過來？
迷茫間，手機螢幕暗了下去，緊接著她收到了一條資訊：“我在樓下等你。”
蘇淺：“？”
她拿過手機走到陽臺，秋高氣爽，最近的空氣品質不錯，能見度很高。
打開陽臺的移動窗，蘇淺往樓下探頭，很快就瞧見了陸焰的身影。
樓下就是路燈，他背抵著燈柱，握著手機正在發語音。
手機同步震了下，蘇淺劃開微信，這個點不好打攪到別人，她從抽屜裡扯過耳機，戴好後，才按下了語音。
語音寥寥幾字：下來行麼？我有話對你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語音會讓人的聲音失真，蘇淺總覺得這條語音的聲音跟陸焰往常不大一樣。
聽上去意外地……
軟萌？
蘇淺被自己的冒出的詭異念頭逗笑了。
又瞄了陸焰一眼，蘇淺低垂眼眸，十指翻飛間，給他回復。
……
陸焰沒等多久，就瞧見了蘇淺。
她應該剛洗過澡，一頭長髮沒吹幹，身上套了件格子裙，純棉質地，瞧上去特別清純。
陸焰微微一怔，視線落在她身上，蘇淺觸及到他暗沉的眼神，下意識地就想要避開，她也不知道自個兒怎麼回事，每次他用這種直勾勾的眼神盯著自己，總讓她有一種被當做獵物的既視感。
畢竟，這種眼神太過熟悉，時常出現在他們的親密時刻。
想到這裡，蘇淺心頭一凜，這人這麼晚把她叫出來，該不會是想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蘇淺。”
他叫住她，沒給她胡思亂想的時間，他便邁開長腿朝她走來。
蘇淺心跳如雷，雙腳像是被粘住一樣，定在原地。
轉瞬間，她就被他張開雙臂納入懷中，緊緊抱住。
蘇淺察覺到他將俊臉埋在自己頸間處，似乎輕輕蹭了蹭，像只傲嬌的貓，他額間細碎的發碰到她嬌柔的肌膚，帶來絲絲酥麻。
蘇淺脊背微僵，遲疑地問他：“陸焰？”
“嗯。”他懶洋洋地應了聲。
“你怎麼——”
“蘇淺。”他打斷她，單手扣在她腦後，阻止她看向自己，低啞道：“說你愛我。”
蘇淺：“？”
“我想聽。”
變了調的沙啞嗓音回蕩在自己耳邊，蘇淺臉上一熱，不免多想。
記得他們的第一次，她被按在浴室裡，盥洗台的鏡子明晃晃地映照出兩人的影子，因為緊張，她疼得眼淚飆出來，紅著臉依偎在他肩頭。
後來，疼痛感褪去時，他特別過分地逼著她說了一堆難以啟齒的表白。
當初的聲音跟現下如出一轍。
蘇淺耳尖微燙，實在搞不清楚他的意圖。
陸焰見她沒回應，從她頸間抬頭，黑漆漆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蘇淺跌進他幽深的黑瞳裡，往常冷清的眼睛裡，這會兒竟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
蘇淺怔住了，沒想明白他這是鬧哪樣，就又聽到他啞著嗓音在她耳邊低喃，“我愛你。”
第81章 八十一顆檸檬 …
隔日的體育課，蘇淺換好運動服熱身，因為大一新生的軍訓，Z大的兩個操場都被擠佔。好在他們這學期主修排球，留了幾個空餘的球場出來。
排球場對面便是足球場及跑道，這會兒軍訓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隊伍整齊劃一，放眼望去，綠油油一片，很是惹眼。
閆萌挑了兩顆排球過來，往足球場瞄了一眼，笑道：“看到他們朝氣蓬勃的樣子，好懷念我們軍訓的時候啊。哎，才一年過去，我都覺得自己老了十歲。”
蘇淺看了她一眼，沒有介面。
老實說，當初她對軍訓倒是沒什麼感覺，就只記得每天累得快趴下了，甚至教官離開時，他們班裡的女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都一臉冷漠。
隔了這麼久，現在想想，倒是有幾分懷念。
閆萌丟給她一顆排球，“對了，你最近排練的怎樣？快到十一了，不是說今年的迎新晚會在放假前舉行嗎？算了算時間，也沒幾天了吧？”
“嗯。”提及這個，蘇淺有些心煩，“從明天開始，怕是要天天往社團跑了。”
早知道就不要一時心軟答應了社長，現在想反悔也來不及，最關鍵的是，他們那個劇本經過魔改，狗血得一比。
見鬼一樣的現代版《羅密歐與茱麗葉》，蘇淺甚至懷疑這種奇葩的節目是怎樣通過審核的。
“你跟林帥哥是男一女一啊？”
“嗯。”
閆萌嘖了一聲，問，“上回他跟你表白你不是拒絕了嗎？這回你們倆合作，會不會尷尬？”
“還好吧。”蘇淺壓了壓腿，不在意地說，“又沒有什麼親熱戲，都是一些臺詞。而且，最近他也沒時常跟我搭話，可能放下了吧。”
比起這個，她更擔心的是他們排練時，陸焰過來。雖然沒啥親熱戲，可以他超強的佔有欲，也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
幸好他最近一直在軍訓，而迎新晚會這類，以他的性子是絕對沒興趣觀看的。
兩人隨口聊了一會兒，體育老師召集大家，課程上了一半，體育老師接到了電話，便放任他們自由活動。
“蘇蘇，走。”
“去哪裡？”
“看他們軍訓去。”閆萌遞給她一瓶水，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今天好像有實彈演習，我聽說這屆一小學弟槍法一流，我快好奇死了。”
蘇淺知道閆萌說的是誰，有片刻失神，不由想起昨夜陸焰抱著自己，那個猝不及防的表白。
當時，她被他的表白震懵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末了，他也沒吃虧，他說了一句，就逼著自己說了十句。
想起那些羞恥的表白，蘇淺耳尖一熱，不自在地別過臉。
“去不去啊？”
蘇淺沒做聲。
閆萌知道她這人壓根兒不喜歡熱鬧，也不勉強，“算了算了，你不去的話我自己去吧，回頭拍視頻給你。”
閆萌剛探出腳步，聽到蘇淺在她身後低聲說，“去。”
閆萌腳下一頓，疑惑地看向蘇淺，不想讓她看出端倪，蘇淺定了定心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乾巴巴地笑了聲，“你不是說還念軍訓嗎？這麼一想，我也覺得軍訓那會兒還挺美好的。”
“就是說嘛。”閆萌拍拍她的肩頭，“不過，我們那會兒就沒實彈演習，講真，我還挺想摸摸真槍。”
說完，她隨口一問，“蘇蘇你呢？有沒有摸過？我記得你好像跟我說過，你以前兼職的那個家教，就那個變態學生不是最喜歡拉著你做各種陪練嗎？槍呢？有沒有練過？”
“……嗯。”
蘇淺語焉不詳地應了聲，聽閆萌說起“變態”，蘇淺忍不住小聲替他辯解，“其實，他也還好，沒、沒那麼變態。”
閆萌奇了，“哦吼，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不是還問我要了防狼噴霧嗎？用了沒？”
蘇淺：“……”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概就是她現在的真實寫照，蘇淺訕訕一笑，無話可說。
好在閆萌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她滿腹心思都在去看實彈演習上。
兩人一路往軍訓場地去時，就見不少沒課的學生也往那頭走去，以女生居多。
“蘇蘇，你快一點，不然占不到好位置了。”
見人潮往那頭走去，閆萌急了，拉著她就跑。
蘇淺被迫迎合她的節奏，兩個場地離得近，閆萌速度驚人，蘇淺被她拖著跑了一會兒，到達訓練場時，圍觀的學生還不算太多。
“這是哪個學院的？”
“好像是文學院，資訊工程學院還有商學院的吧。我弟就在資訊工程學院，我剛才都看見他們班的方陣了。”
“信息工程學院？就那個囂張的新生代表的院系？”
“你連這個都知道啊？”
“可不嘛，當初代表他們新生發言，不是還被學校宣傳部門製作了視頻上傳官網了嗎？聽說還上了個熱搜，雖然排名靠後。”
另一個女生忙介面，“這個我也知道。我看了熱搜，標題好像是‘盤點Z大歷代最優秀新生代表’，他好像是憑藉長相上了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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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吧，我弟說人家成績實打實的，再說了，新生代表也不是阿貓阿狗隨便上，是吧？”
“有點道理。”
蘇淺聽到議論，驚了驚，她沒想到陸焰在學校已經出名到上了熱搜的程度。
靠臉上熱搜？
蘇淺失笑了下，想起陸焰那張盛世美顏的臉，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果然都是顏控。
Z大這麼多屆新生代表，每年都會錄製視頻上傳，也沒見別個上熱搜。
……
到了場地，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學生，閆萌拉著蘇淺上了球場的看臺，閆萌邊走邊念叨，“快快快，趁這會兒看臺人不多，找個視野好的。”
她口中的視野好，剛好貼近資訊工程學院的幾個方陣。
閆萌嫌棄看臺的座位低矮，看得不真切，索性下到第一排，隔著欄杆望著下頭的方陣，果然比上頭清楚多了。
因為離得近了許多，蘇淺隨意掃視一下，很快就在一片綠雲裡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陸焰從隊伍裡出列，正自教官手裡接過槍，往常軍訓，很多學校用的是老一式的八一□□，Z大卻跟旁的學校不同，過來指導軍訓的部隊比較牛氣，發的搶是更有實感的95□□。
“哎哎哎，是不是他啊？微博熱搜上那個Z大史上最帥新生代表？”
一層看臺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蘇淺被擠在了角落裡，聽人議論著。
“應該是。當初看視頻時，我一直以為視頻有濾鏡，這麼一瞧，他真人比視頻好看誒。”
“我一直覺得資訊工程學院都沒帥哥，畢竟，程式師的三大件實在深入人心。”
“三大件？那是什麼？”
“格子衫，衝鋒衣和雙肩包啊。”
女生調笑：“難道不是禿頭嗎？熬夜使人頭禿。”
她們討論激烈，蘇淺在一旁聽得好笑，她對陸焰的私事瞭解的不多，但是關於他在軟體發展上的事情，多多少少的知道點。
網路上對於程式師的調侃，總是少不了頭禿這項，蘇淺雙手托腮搭在欄杆，目不轉睛地望著方陣裡的陸焰。
這會兒風大，操場又無所遮蔽，一陣風過，吹亂了他一頭黑髮，柔順的髮絲在風中飛揚，露出他那冷漠又囂張的冷白皮，黑瞳幽深讀不出情緒，臉上的表情肆意而張揚。
蘇淺心頭突突直跳，一時間挪不開雙眼。
怔然間，就見他已經持槍上鏜，往訓練場地走去。
蘇淺呼吸亂了幾拍，屏住呼吸，雙1手緊緊絞在一起，竟然莫名緊張了起來。
不多時，聽到了槍響，伴著周圍一陣陣喝彩，因為角度問題，蘇淺看不到靶子，但周遭的聲音側面證明了他的準確率。
蘇淺禁不住踮起腳尖，往裡頭望去，眼下離得遠，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啊啊啊啊啊啊！蘇蘇，你看見沒看見沒！好帥啊啊啊啊啊！”
閆萌手舞足蹈地搖著她的手臂，“老子只在玩吃雞時，才對槍有興趣，臥槽，果然真槍實彈比遊戲帶感多了！啊啊啊啊！我死了。”
“……是麼。”
“當然！你不覺得很帥嗎？啊啊啊啊！我的天！荷爾蒙爆棚！”
雖然知道閆萌慣來誇張，這麼興奮還是頭一次見到，蘇淺無言地瞪著她。閆萌沒理會，伸長了脖子往裡看。
重新將視線落在陸焰身上，蘇淺陷入短暫沉思裡。
不是第一次看他射擊，但大都是在射擊室，室外的倒是頭一遭。
說起來，為數不多的幾次跟他去射擊室，他都自個兒沉浸在發洩的快感中，壓根兒就不理會自己。
只有一次，可能心情好，心血來潮地要教她，那時剛認識沒多久，他還沒那麼過分地說親就親，說抱就抱。
教她射擊時，他從身後攏著她，她是第一次跟一個男生靠得這麼近，全身都僵了。
因為緊張又僵硬，手臂都不聽使喚，幾次都偏離軌道。
他濃眉輕蹙，扶了扶她僵直的手臂，漫不經心地對她說，“放鬆一點，你太僵了。”
“……我沒緊張。”她故作鎮定。
他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調侃，“那你抖什麼？帕金森嗎？”
“……”
當時她討厭死他的自以為是和毒舌，但是拿人錢財，嘴巴就要閉嚴。
儘管儘量使自己保持鎮定，可生理反應遠遠大於心理，在他靠近時，她本能地就身體發僵，手腳不聽使喚。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就煩了，鬆開她時，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注視著自己，雖然什麼都沒說，可她總覺得自個兒被明明白白地歧視了。
當初對他防備太過，以至於有關他所有的事情，她都克制自己不去關注。
現下想來，他這人最帥的一面，往往是冷漠囂張又不可一世的時候。
蘇淺想得出神，明媚的眼眸忍不住彎了抹弧度。
閆萌見她久久不出聲，往她臉上一瞧，就見她眼眸含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想的出神，閆萌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想什麼呢？笑得像是思.春的少女一樣。”
蘇淺臉上一熱，忙伸手摸上臉頰，窘迫極了，“有、有麼？”
“有。”
蘇淺：“……”
“蘇蘇，你還沒回答啊，帥不帥啊？帥不帥帥不帥？”
蘇淺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老實承認，“帥啊。”
當然帥的，不然自己也不會被迷得七葷八素，雖然不好意思承認，可瞧見一票人為陸焰瘋狂打call，蘇淺內心深處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喵喵喵？是我聽錯了嗎？你竟然會主動誇獎別人？”
蘇淺笑笑，“沒啊，大家都覺得帥，不是嗎？”
閆萌一臉姨母笑，揶揄她，“你的審美總算正常了一次。”
蘇淺一臉無語，剛想反駁，閆萌已經不搭理她，跟著旁邊的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討論著，說著說著，竟然加上了微信。
蘇淺無奈地笑笑，等再將視線放在場中央時，恰逢短暫休息，陸焰將槍交回，從李嘉興手裡接過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自打陸焰在寢室揍了左宙以後，沒少被欺負的李嘉興暗戳戳地爽了很久，他跟陸焰高中做過同桌，大學同班又同個宿舍，本來李嘉興不太敢跟陸焰搭話。
可上回的事情後，加上這段時間的觀察，李嘉興發現，陸焰這人除了討厭麻煩，其實還……挺單純的。
一來二去，李嘉興抱著感激的心理，心甘情願地做起了小跟班。
“陸哥，我好像看見蘇學姐了。”
李嘉興遞給他濕巾的同時，推了推眼鏡，小小聲說。
“誰？”
“蘇淺蘇學姐。”
在附中的時候，自個兒不小心將水潑在人女孩子頭上，那位學姐人美心善，非但沒生氣，還幫他整了杜風行，李嘉興對蘇淺印象很好。
“嗯？在哪兒？”
李嘉興指了指。
陸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瞧見了正趴在欄杆上的蘇淺，跟以往不一樣，她今天穿了套藍白色運動套，裙擺在風裡微微搖曳，一頭黑髮高高紮起，綁了個丸子頭，一雙明媚的眼眸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明明是偏嫵媚的長相，這會兒瞧上去分外清純。
陸焰微微一怔，跟她視線交匯的刹那，她好像也看見了自己，笑容僵在了一張純淨的小臉上，轉瞬間就匆忙躲閃。
陸焰將礦泉水塞給李嘉興，隨手撩起迷彩服下擺，抹了把額際的汗水，邁開長腿大踏步朝蘇淺的方向走去。
蘇淺沒想到她偷看一次，還被人逮個正著，她的臉頰頓時火辣辣一片，心頭更像是小鼓亂敲一樣，突突地跳個不停。
“啊啊啊啊啊啊，蘇蘇蘇蘇，那個好帥的小學弟過來了！”
閆萌的大嗓門立即引來周邊人的側目，蘇淺忙扯扯她的衣袖，小聲制止，“你克制點。”
話是這麼說，蘇淺自己也心慌得不得了，眼見陸焰朝這邊走來，她下意識地就想要逃避，前腳剛邁開，哨聲響起的同時，蘇淺瞧見陸焰停下了腳步，想來是集合的時間到了。
蘇淺稍微鬆了口氣，無處安放的眼睛瞄來瞄去，等再對上陸焰的視線時，他就站在場地中央。
場地裡的學生陸陸續續去集合，蘇淺跌進他幽深瀲灩的黑瞳，視線像是被膠著一樣，無法移開。
驀地，蘇淺見他站在原地，沖著自己輕笑了下，於此同時，伸出拇指印在自個兒的薄唇上，移開時，沖著她的方向晃了晃，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等我。”
第82章 八十二顆檸檬 …
陸焰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個動作，立即引起周圍女生的尖叫，蘇淺俏臉紅了個徹底，心頭卻像是裹了蜜一樣，甜的不行。
扭頭看了一眼閆萌，這位姐姐完全忘記自個兒有家有口，幾乎要化身土拔鼠，“啊啊啊啊啊啊啊！！蘇蘇，我不行了！我快被撩死了！啊啊啊啊！”
旁邊有女生出聲：“他在看誰？”
“反正不是在看我。”
“那可能在看我吧，哈哈！”女生半開玩笑。
“(ˉ▽￣～) 切~~，人家興許只是個慶祝的動作，就像小貝踢完球擺出標準pose繞著球場奔跑一樣。”
“嚶嚶嚶！我不管！反正我剛才已經拍下來了。”
“臥槽，你竟然還拍了視頻，是個牛人！”
男朋友太受歡迎，令蘇淺喜憂參半，原本想躲開，這會兒被陸焰的一個動作攪得心神不寧，心跳都跟著亂了調。
蘇淺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他已經轉身歸隊。
隊伍排列好後，在教官的帶領下，去了下個場地，進行其他訓練。
體育課結束，閆萌又接到了男票的電話，不外乎就是約飯。掛斷電話，閆萌臉上掛了幾絲鬱悶之色。
蘇淺半趴在欄杆上，問她，“怎麼了？這個表情？”
閆萌轉身往欄杆上一靠，幽幽歎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蘇淺知道閆萌慣常大大咧咧，少有發愁的時候，蘇淺疑惑極了，見她不出聲，蘇淺雙手托腮安靜地注視著她。
閆萌很快就耐不住了，跟她分享自己的少女心事，“蘇蘇，最近我總感覺路路對我沒以前上心了。”
“怎麼說？”
“以前吧，他總是恨不得時時刻刻粘著我，最近我打電話給他，他不是玩遊戲就是跟哥們一起打球唱K。我就不明白了，那些事情比女朋友重要嗎？”
蘇淺也是第一次談戀愛，而她跟陸焰又沒什麼在一起的機會，對於閆萌的煩惱，完全沒辦法感同身受。
一時間，她也說不出安慰的話，只好緘默不言。
閆萌苦惱地摳著指甲，“你說男生是不是都這樣？新鮮感過去後，就膩了，煩了，不上心了？”
蘇淺微微一笑，不知道怎麼搭腔。
閆萌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旁邊沒人，她將腦袋擱在蘇淺肩頭，難得放低聲音，“甚至我們倆那個的時候，他也沒以前賣力了。”
蘇淺：“……”
知道閆萌說話口無遮攔，但她萬萬沒想到，她真的毫不避諱。
閆萌自己沒感覺，蘇淺聞言，臉上不自禁紅了又紅。
“我跟你說，男生都特現實，等他對你的身體都沒興趣的時候，基本上也到了分手的邊緣。”
蘇淺不贊同她的觀點，又不免好奇，過了一會兒，蘇淺紅著臉低聲問，“……所以你想說男生喜歡一個女生，就只想跟她……嗯嗯麼？”
她實在不好意思說出羞恥的詞彙，語焉不詳，一語帶過。
“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年紀的男生都精力旺盛，瞧見自己喜歡的女生，巴不得天天把她按在床上。”
蘇淺聽得一頭黑線，眼見閆萌還要再說，生怕這位姐妹兒語出驚人，蘇淺忙打斷她，乾笑道：“我們不討論這個了，你還不走啊？”
說著，閆萌的手機果然響了起來，閆萌邊打電話，邊用口型跟蘇淺告別。
送走閆萌，蘇淺重新趴在欄杆上，因為閆萌的一番話，陷入了迷茫中。
荷爾蒙的愛情嗎？
那陸焰他呢？也會跟別的男生一樣嗎？
膩了，煩了，就毫不猶豫地放手嗎？
……
陸焰結束軍訓後，第一時間給蘇淺去了電話，得知她沒走一直在操場的看臺等著自己，陸焰的心情頓時愉悅起來。
他沒耽擱，迅速往看臺方向走去。
沒過多久，就瞧見了蘇淺的身影。
她半趴在看臺第一層的欄杆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出神，就連自己靠近也猶然不覺。
午間陽光充沛，入秋後少了幾分燠熱，風也跟著涼爽了不少。
看臺的入口在操場盡頭，有些遠，步行約莫要十分鐘。
陸焰不耐煩繞遠路，索性直奔蘇淺所在的地點。
Z大這個操場歷史悠久，看臺低矮，不過兩米余高，經常有學生懶得繞路，就扒著欄杆往下跳。
蘇淺正想得入迷，冷不防聽到陸焰冷清的聲音，“想什麼？”
她微微一怔，下意識往下頭瞄了一眼。
陸焰就站在看臺正下方，午間溫度攀升，他嫌熱，脫掉了迷彩服隨意系在腰間，裡頭是件黑色短T，雞心領，冷白的肌膚裸露在外，在陽光下格外誘人。
他正由下而上地盯著自己，黑漆漆的眼睛星光點點，直勾勾的，格外專注。
蘇淺懵了懵，沒回應。
陸焰朝她勾勾手指，偏頭輕笑，“手給我。”
“什麼？”
陸焰向前幾步，朝她伸出手掌，“過來。”
蘇淺雖然沒明白他的意圖，還是很配合地探下身子，剛伸手過去，就被他捉住了手腕，往前一帶。
看臺的欄杆低矮，根本護不住，蘇淺被他拉扯間，整個人本能地向前傾，差點被他拽下來。
她低呼一聲，忙不迭地扶住欄杆，滿臉驚慌，“陸焰你幹嘛呀？”
“跳下來。”
“？？”
跳下來？？
蘇淺迅速打量著看臺，看臺雖然不算高，她就這麼跳下來也會摔得四腳朝天吧？
他認真的嗎？
蘇淺一臉懵逼地瞪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陸焰拇指摩挲著她細白的手腕，嘴角勾了抹玩味的笑意，“怕了？”
“什麼呀？”
“別怕，我接著你。”他直視著她，一本正經地建議。
蘇淺：“那邊有入口，你等我一下。”
明明有正常出入口，她是腦子不清醒才會想要直接跳下來。
說著，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可惜，沒能掙脫，反而被他握得更緊。
“我等不及。”
蘇淺：“……”
“跳麼？”
兩人的視線碰撞時，蘇淺察覺到他眼底的期盼，以前就知道他這人只要開口，少有人能夠拒絕得了，這會兒聽著他略微沙啞的聲音，目光對上他晶燦的黑瞳，蘇淺心頭像是燃了一把火。
維持著這個動作，不知過了多久，蘇淺聽到自己弱弱的聲音，“……好。”
話音剛落，蘇淺就被自己的不清醒驚呆了。
往下一看，陸焰已經鬆開她的手腕，雙臂展開，沖她輕笑，“來麼？”
既然答應了，蘇淺也不矯情，暗自給自己鼓鼓氣，往四周看了看，這會兒沒什麼人，蘇淺咬咬牙，眼睛一閉，說：“陸、陸焰，那我下來了。”
“來。”
蘇淺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竟然由著他，跳下來時，心底不免慌亂，直到穩穩落在他懷裡，蘇淺幾乎第一時間揪住他的T恤，眼睛還不太敢睜開。
太、太刺激了！
簡直像跟上回做過山車一樣。
心口微微起伏，蘇淺才想睜眼，唇上驀地一熱，被他低頭堵住了微顫的嘴唇。
蘇淺心頭一緊，赫然瞪大雙眼。
視線交匯時，察覺到他眼底的笑意，淺淺的，像是秋日午後涼爽的風，撩撥著她的心弦。
蘇淺全身僵硬，手腳無處安放，只覺得他輾轉流連在她唇上，越吻越深，甚至她能夠感覺到他的舌尖正企圖探開她的嘴唇。
僵硬的身子突然變得酥軟，完全使不上力氣，唇齒間全是他的氣息，帶點巧克力的香甜。
蘇淺心神恍惚地盯著他黑漆漆的眼睛，直到聽見路過的學生議論紛紛。
“媽耶，大白天的在操場，這麼刺激的嗎？”
“咦？那個男生不是咱們系的……那個誰嗎？”
“陸焰嗎？”
“哦對。奇怪，不是都在傳他跟咱們班的付瑤是一對嗎？”
“沒吧。我怎麼聽說他上次在餐廳當眾給付瑤難堪，昨夜兩班拉歌，付瑤都沒出來。”
“不過，人女朋友長得比付瑤好看誒，身材好好，恰檸檬。”
聲音漸行漸遠，蘇淺羞得不行，掙扎了幾次，總算被放過。
耳邊隱約傳來他輕微的喘.息聲，蘇淺耳尖透心紅，抬眸羞惱地瞪著他，本想發作，可瞧見他輕笑的模樣，什麼狠話都說不出來。
……
直到中午吃飯，蘇淺臉上的熱度都沒能完全褪去，反觀某人，沒事人一樣，漫不經心地坐在她對面，單手支頤，不知道是困還是對飯菜無感，整個人懨懨的。
蘇淺雖然氣他不分場合地親親抱抱舉高高，然而心疼的情緒始終佔據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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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了一眼飯菜，見他基本沒動，蘇淺放下筷子，叫了他一聲，“陸焰。”
“嗯？”
“吃飯啊。”
“不想吃，沒胃口。”他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又恢復方才的厭世臉。
蘇淺用筷子戳了戳他的臉，陸焰攥著筷子，抬眸看向她，蘇淺被他的眼神看得脊背發涼，放下筷子，她皮笑肉不笑地問他，“你不喜歡吃餐廳的飯，來這裡做什麼？”
“陪你啊。”
“我不用陪。”
拜他所賜，每次點了一堆的東西，他一口不吃，她不喜歡浪費，就拼命吃。
短短幾天，她已經胖了兩斤了，再這麼吃下去，她不敢保證自己夏天會不會胖成一顆球。
陸焰聞言，定定注視著她，察覺到她的鬱悶，陸焰猶豫片刻，拿起湯勺，應景般地舀了一勺白粥，低頭抿了一小口。
蘇淺瞧他吃飯跟吞毒一樣，她無語地瞪著他。
四下打量一番，蘇淺拿著卡起身，“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嗯？”
“7號視窗的鍋貼特別好吃，我買給你。”
陸焰不及阻止，就見她匆匆起身，往7號窗口。
低頭望著一票食物，實在沒胃口，白粥喝了兩口，也失了興致，陸焰單手撐著臉頰，拿出手機翻看著照片。
不多時，蘇淺被返回，端了一盤熱氣騰騰的鍋盔。
“快嘗嘗，新鮮出爐的，特別好吃。”說著，蘇淺夾了一顆放入他碗裡。
陸焰盯著鍋貼，沒動筷子。
蘇淺自己也夾了一顆，怕掉下來，她忙用一隻手護著，煎烤得金黃酥脆的鍋貼被她咬了一口，唇齒留香。
陸焰怔怔望著她，很久之前，他就特別喜歡看她吃東西，每次她吃東西時，表情就特別豐富，看上去平淡無奇的食物，到了她嘴裡，總是格外香甜。
蘇淺咬了兩口鍋貼，察覺到陸焰一瞬不瞬的眼神，吃東西的動作僵了幾秒，遲疑開口：“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陸焰沒搭腔，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
被他這種眼神盯著看，蘇淺暗戳戳地想，難道是她吃相太差了？
這麼一想，她都不好意思吃東西了。
剛想放下筷子，手腕忽而被他捉著，蘇淺愣了下，就見他扯過自己的手腕，低頭將她吃過的半顆鍋貼咬過去。
嚼了幾口，他用拇指抹了下唇角，黑漆漆的眼睛彎了抹弧度，慢條斯理地點評，“好吃。”
蘇淺一頭黑線：“……”
察覺到鄰座不少人投來曖昧的目光，臉上剛退卻的熱度再次攀升，蘇淺沒臉看他，忙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好在，他沒再做出過分舉動，可能是鍋貼味道真的不錯，蘇淺發現他竟然又夾了一顆，安安靜靜地吃著鍋貼。
蘇淺悄悄瞄了他一眼，覺得他安靜吃飯的模樣，莫名乖巧，見他總算肯屈尊紆貴地吃東西，蘇淺忍不住莞爾，內心頗感安慰。
……
距離迎新晚會還有三天，排練也進行到了關鍵時刻 ，為此，蘇淺最近除了去醫院看望程老太，其他時間都被社團佔據。
下午上完課，蘇淺去了一趟銀行，今天是最後一次給賀韋安匯款，匯完這筆錢，欠款總算還清，心口的巨石也漸漸落下。
剛匯完款，就接到了賀韋安的電話，兩人在電話裡寒暄了一番，蘇淺問出了擱在心頭很久的事情，“賀特助，我想問你一些事情，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講？”
“關於陸焰的嗎？”
“是的。”
賀韋安好脾氣地笑道：“你問。”
蘇淺：“暑假的時候，陸焰是不是做了什麼？”
當初林格說，陸焰被他父母關禁閉了，起初她還有些相信，這些日子跟他相處來看，以這人囂張的程度，關禁閉這種事壓根兒就不存在，除非他自己願意。
“他沒告訴你嗎？”
蘇淺搖搖頭，應了聲。
賀韋安沉吟了片刻，才道：“陸焰的爸爸，你應該聽說過吧？”
“嗯。”
那位大佬實在出名，想要忽略也不行，蘇淺特意查過，陸焰的媽媽汪朝雲是那位科技大佬的第三任妻子，據說兩人相差二十多歲，大概率是各取所需。
“陸焰幫他父母做了一些事情，很抱歉我不能透露更多。”
蘇淺忙說，“沒關係的，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
“抱歉。”賀韋安靜默了一會兒，臨掛電話時，賀韋安突然對她說，“蘇淺，假設有一天，汪董或者陸總找上你，能不能拜託你多信任陸焰一點，不要再留下他一個人？”
蘇淺怔了怔，剛要再問，賀韋安那邊忙了起來，電話很快被掛斷。
晚上去圖書館上自習，蘇淺久久不能靜下心，自習室很安靜，頭頂的中央空調嘶嘶作響，偶爾能夠聽到翻書的聲音。
蘇淺很少在自習的時候走神，攤開英語六級卷紙，半個小時過去了，蘇淺一道題都沒寫。
自習室的門被推開，眾人好奇地抬頭。
蘇淺看了一眼，就見陸焰正朝自己走來，今晚下了點小雨，打濕了他淩亂的黑髮，蘇淺怔然地望著他。
她旁邊的位置是空著的，怔然間，陸焰已經拉開椅子，往後一靠，坐姿一如既往地慵懶。
自習室不好發出聲音，蘇淺只好翻開便簽紙，飛快地寫下一行字，塞給他。
陸焰瞧著她的問話，他偏頭看了她一會兒，提筆寫了三個字：“陪你啊。”
他是左撇子，儘管十分努力地想寫好字，字體瞧上去還是幼稚的不行。
蘇淺心中一蕩，又寫：你不累？
陸焰：累啊。
想了想，他又寫道：見到你就不累了。
蘇淺呼吸一窒，筆尖在紙上頓了下，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下意識瞄了他一眼，他已經放下筆，半趴在書桌上，側首凝視著她。
眼神幽深又專注，像是要把吸進去。
這下子，蘇淺更無心做題了。
低頭咬著筆帽，糾結了半晌，蘇淺又撕了一張便簽紙，寫道：你別這樣看著我好不好？
陸焰：嗯？為什麼？
蘇淺：……沒有為什麼。
陸焰單手撐著臉頰，若有所思地注視她幾秒，瞧見她惴惴不安的模樣，他低笑一聲，低低地嗯了聲。
說罷，果真扭過頭，又趴了下去。
蘇淺鬆了口氣，摸了摸略微發燙的臉頰，也許是他在身邊讓她意外安定，她很快就投入到學習中。
寫完一套真題，都快十一點了，蘇淺伸了個懶腰，扭頭看向陸焰。
這麼一大會兒，他過分安靜，反而讓蘇淺不大習慣。
夜深了，自習室逐漸變得人煙稀少，蘇淺輕輕推了推他，低聲叫了他一聲，“陸焰？”
他一動不動，像是睡死了。
蘇淺盯著他微微濕潤的黑髮出神，突然很想揉亂他的黑髮。
她屏住呼吸，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蘇淺微楞，好像……有點燙。
“陸焰。”
她又推了推他。
他換了個姿勢，翻轉過來，面對著她，只不過依舊沒睜眼，濃黑的眉輕蹙著。
自習室燈光很足，蘇淺往他臉上瞧去，這才察覺到他白皙的臉頰上泛著不同尋常的潮紅。
她伸出手指探了探他光潔的額頭，立即被燙了回來。
“陸焰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忙湊過去，悄聲問他。
他總算清醒了些，星眸半啟，眼神迷離地望著她。
太過澄淨的眼神，像是一汪清泉，因為蒙了些許霧氣，特別勾人。
蘇淺被勾得臉上臊紅，可這會兒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剛想再接再厲地問他，下一刻，就被他緊緊抱住。
緊接著，蘇淺聽到他脆弱又低啞的聲音蕩漾在她頸間處，低喃囈語：“蘇淺，別走。”
第83章 八十三顆檸檬 …
隔著兩條路，便是Z大附屬醫院。
夜間微涼，下著雨，車少人少，幾乎沒怎麼堵車，便順利到達醫院。
蘇淺用微信支付了車款，這才看向倚靠在車後座的陸焰。
果然跟以往一樣，睡得很熟。
他睡著時表情很恬靜，因為感冒發燒，雙眼始終緊閉，間或咳嗽幾聲。
“陸焰，我們到了。”
蘇淺叫了他一聲，他沒應。
不想耽誤司機師傅的時間，蘇淺只好拍了拍他，這回，陸焰總算有了回應。
迷離的黑瞳茫然地注視著蘇淺，像是沒焦距，蘇淺湊過去低聲說，“到醫院了，先下車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溫柔，帶些許甜意，陸焰抬手揉了揉微濕的黑髮，半晌，才淡淡應了聲。
即便是深夜，可能是換季的原因，病毒性感冒肆虐，醫院裡人滿為患，放眼望去，一水的病患，尤以小孩子居多。
蘇淺將陸焰安置在等候區，起身去了導醫台。
因為程老太經年累月的生病，蘇淺對於醫院的流程再熟悉不過，諮詢了科室，她又去自主掛號機上幫陸焰掛了號。
掛號期間，蘇淺分神地瞄了一眼坐在等候區的陸焰，不知是困頓還是特別不舒服，這麼嘈雜的環境，他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蘇淺知道陸焰打小沒吃過苦，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替他安排的井井有條，也許是住在學校不適應，加上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好好吃飯，即使身體素質再強悍，免疫力下降的同時，很容易就被病毒侵蝕。
蘇淺輕輕歎息一聲，心頭百感交集，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掛完號，她才去叫醒了陸焰。
陸焰腳底有些飄，“去哪兒？”
“看醫生。”
“哦。”他漫不經心應了聲，反而朝門口走去，“不去。”
“？”
蘇淺見他朝門口走，趕忙捉住他的手腕，“等等。”
“等什麼？”
“這次流感很嚴重，你不要任性好不好？”
一路上都處於迷糊狀態，陸焰這會兒才清醒了點，被她攔住腳步後，他回頭看她。
女孩子的表情很執著，烏黑濕潤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隱隱閃現幾分擔憂與祈求。
陸焰定定注視她幾秒，輕笑，“擔心我？”
蘇淺對上他幽深的黑眸，也不隱藏，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聽話一點，好嗎？”
聽話一點？
陸焰微微一怔，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從小到大，好像還沒人要求他“聽話一點”，就算是父母，對他的要求從來都是“做自己想做的”與“這些是絕對禁止的”。
習慣了對別人的強勢，第一次被要求“聽話”，讓陸焰心底生出一絲異樣的情愫。
很奇怪，但並不反感，反而讓人心頭微熱。
蘇淺見他不搭腔，她捏著掛號單，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T恤，仰起頭問他，“行麼？”
陸焰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幾秒後，他微微俯身靠近她，低啞道：“喂，你親我一下，我聽你話，嗯？”
蘇淺錯愕地瞪著他，似乎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這人還能泰迪精附體，一本正經地提著不正經的要求。
“親麼？”
蘇淺被他神一樣的腦回路激的毫無脾氣。
她低垂眼眸，手指捏了捏掛號單，沒猶豫幾秒，毅然抬頭，踮起腳尖去親他。
陸焰瞧她靠了過來，及時地伸出一指抵在她唇上，阻止她的動作。
蘇淺一臉懵逼地直視著他，就見他黑漆漆的眼睛閃過一絲戲謔，哼笑出聲，“傻瓜，你想被傳染麼？”
陸焰捏著她的下巴抬高，啞聲道：“先欠著，嗯？”
蘇淺：“……”
陸焰抬手揉了揉她頭頂，看了一眼她的掛號單，問，“去哪裡？”
……
抽了血，經歷了兩個小時的等待，化驗結果出來，果不其然，是病毒性感冒。
好在發現及時，不算嚴重。
重新回到就診室，醫生開了藥，囑咐道：“晚上多觀察，如果發現體溫上升，及時就醫，不要耽擱。記得多喝點開水，飲食上以清淡為主。”
“謝謝醫生。”
醫生點點頭，現下不忙，醫生看了一眼蘇淺，女孩子正認真地整理單據，醫生笑著對陸焰說，“小夥子好福氣，女朋友很貼心啊，病好了要好好疼女朋友哦。”
蘇淺聞言，手上一頓，下意識看向陸焰，陸焰似乎也愣了下，蘇淺原以為他不會開口，哪知道他竟然沖醫生笑了笑，很有禮貌地道謝。
可能人長得好看，激起了老阿姨的少女心，看上去冷冰冰的醫生，在他們走前，額外叮囑了幾句，還留了微信給他們。
出了醫院，蘇淺問他，“現在去哪裡？你要……回家嗎？”
問完，又有些後悔，雖然知道他不至於被父母趕出來，但是從跟賀韋安通話的語氣能察覺，總之不會太愉快便是。
“不回。”
蘇淺停駐腳步，還沒回頭，陸焰已經攬著她肩頭，輕飄飄地說，“帶你去一個地方。”
蘇淺沒問，乖巧地跟著他。
計程車停在一個高檔社區門口，蘇淺下了車一看，這不是鐘籬家的那個社區嗎？好像賀韋安也住在這裡。
說起來上次在電梯裡暈到，還是賀韋安的兒子賀星程幫了自己。
聽說賀星程被Q大錄取了，賀特助很少提及兒子，偶爾提及，聲音很輕快，想來以兒子為榮。
蘇淺胡思亂想間，已經跟著陸焰走到了靠近湖中央的洋房別墅區，這邊的別墅都是聯排，面積不大，三層小樓約莫400個平方，前後各帶一個小花園，小巧精緻。
他們在靠近中間的那棟停下，陸焰驗證了指紋，扭頭對她說，“把手伸出來。”
蘇淺手裡拎著藥，正在打量著周遭的環境，冷不防聽到他的聲音，她茫然抬眸看向他，陸焰捉住她的手指，在她蒙圈時，幫她錄入指紋。
“……你幹嘛？”
“錄指紋。”
“這個房子……”
“我買的。”
蘇淺懵了懵，忍不住問，“你買的？”
“很奇怪？”
蘇淺被噎了一下，心說：你這種語氣跟買個蘿蔔差不多，當然很奇怪好不好？
轉念一想，也對。
畢竟他小小年紀就能開發出那麼轟動的軟體，就算不靠家裡，自個兒完全能夠自力更生。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所以才活得肆意並且有底氣吧。
她沒忍住，又問：“你為什麼要在這裡買房子？”
門開了，陸焰帶著她進來，回頭看向她時，黑瞳靜靜鎖定她，蘇淺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剛想轉移話題，陸焰眼睛閃了閃，低頭靠近她，貼近她小巧的耳垂，一本正經地回答：“酒店不舒服不自在。”
“什麼不舒服……”她沒聽明白。
陸焰仰躺在沙發上，雙手枕在腦後，看向她似笑非笑地回道：“你說呢？”
蘇淺秒懂，整個人僵在那裡。
想起上次在酒店，她因為害羞，壓抑著聲音，他肆意作弄她時，似乎在她耳邊呢喃了句，“寶寶，叫出來，我想聽。”
她受不了，死死咬住絲被，丟臉丟到太平洋去。
這會兒聽他若有所指，蘇淺拿藥的手一頓，霎時間紅透了半邊臉。
這人真的……生著病都這麼不正經！
蘇淺轉過身子忽視他，故意不理他。
然後聽到他在自己身後輕笑出聲。
……
吃了藥，陸焰打算去洗澡，他這人潔癖嚴重，又不聽人勸，即使醫生叮囑不要貪涼，他完全不放在心裡。
蘇淺見他拿著睡衣去浴室，放下手裡的水杯，忙攔著他，“你幹嘛去？”
“洗澡啊。”
“醫生說你不可以著涼。”蘇淺忙阻止他，“你能不能先忍耐一下下？”
“不能。”
蘇淺一頭黑線，雖然知道他潔癖的要死，剛才在醫院好歹聽話了一回，沒想到在這件事上，這人意外的執著，自個兒被拒絕的明明白白。
陸焰喝了藥，藥裡頭有助眠的作用，整個人有點飄飄然。
浴室在二樓拐角處，陸焰單手扣在樓梯扶手，一腳踏在階梯，他眼神迷離地望向她，聲音沉沉的，“一起洗？”
蘇淺僵了僵，忍無可忍，一拳捶在他胸口，羞惱道：“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我怎麼不正經了？”他包裹著她的小手按在心口處，輕笑，“單純洗澡，你胡思亂想什麼？”
蘇淺：“……”
信你有鬼，每次都在浴室把她和諧，他在自己心裡的信任值已經為負。
幸而他這回，只是耍耍嘴皮，很快就鬆開她，拿著睡衣上了樓。
……
趁著陸焰洗澡的工夫，蘇淺去廚房轉悠了一圈，醫生囑咐著飲食清淡，蘇淺打小就學會做飯，對自己的廚藝還算自信。
在廚房溜達了一圈，蘇淺發現，這套聯排跟上回那個小公寓一樣，東西配備齊全。
蘇淺暗想，這人又不會在這裡長住，生活用品倒是一應俱全。
打開冰箱，裡頭果然空空如也，蘇淺計畫著等天一亮，就去附近的生鮮超市買點米和菜，做點清淡的粥給陸焰。
蘇淺關上廚房門，在客廳耗了一會兒，等了許久，也不見陸焰出來。
她下意識往樓上瞟了一眼，不見響動，蘇淺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還生著病，該不會洗著洗著，暈到在浴室了吧？
想到這裡，蘇淺也沒心思在這裡轉悠，步履匆匆地上了樓。
浴室的門是實木的，隔音效果極佳，蘇淺趴在門板上試圖聽聽裡頭的響動。
可能隔音效果太好，任憑她怎麼努力，都聽不出所以然。
蘇淺咬住嘴唇，輕輕叩了叩門，“陸焰，你洗好了嗎？”
無人回應。
蘇淺又敲了敲，這回，力道重了些，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度，“陸焰？”
她雙手按在門板上，耳朵貼過去。
浴室裡隱約能聽見水流聲。
蘇淺還待再喊，浴室的門鬆動了下，蘇淺微怔，只聽見“哢擦”一聲，門開了。
她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還沒回神，下一刻，被他拽著手腕，用力一扯，將她拖了進來。
第84章 八十四顆檸檬 …
浴室裡氤氳著水汽，頭頂的花灑水流泊泊，她被扯過來時，頓時被溫熱的水流澆灌了一頭一臉。
蘇淺尖叫出聲，幾乎處於本能地緊閉雙眼。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被按在浴室，以至於她都對浴室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雙手抵在陸焰光.裸的胸口，掌心火一樣的燙手，伴著濕漉漉的水珠。
蘇淺掌心握成拳，又驚又羞，推了推他，別過臉警告，“陸焰你不要亂來，我會生氣的，我真的會生——”
唇上被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抵住，他單手撐著浴室光影可鑒的牆壁，低頭在她耳邊調笑，“亂來什麼？”
“你現在還在生病——”
她又推了推他，因為怕看到不得了的東西，蘇淺顧不得被淋浴澆濕，咬著嘴唇低聲反駁。
“那又怎樣？”
蘇淺：“……”
“擔心我啊？”
他輕笑，聲音又沙又啞，離得近，蘇淺只覺得耳根癢得發麻。
她負氣地嗆聲，“現在不擔心了。”
再次重申，這人壓根兒就不值得關心，明明前一秒還像個病弱的小可憐，洗個澡就變了天。
“說謊。”
修長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陸焰低頭想親吻她微顫的紅唇，驀地想起自己生病，怕傳染她，薄唇在距離她一公分處時，停了下來。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陸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蘇淺渾身一僵，被嚇了一跳，杏眸圓睜直視著他。
餘光不可避免地掃了下，沒有預想中的活色生香，除了上身光.裸外，其他還……好。
即便如此，她依舊心有餘悸，不敢隨便亂瞄。
心頭小鹿亂撞，跳個不停。
陸焰低頭凝視著蘇淺，她穿了件雪紡連衣裙，被水流打濕後，嬌美的曲線畢露，透過薄如蟬翼的雪紗，白皙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紅暈。
陸焰不自禁想起她嬌嫩的肌膚，輕輕一碰，就是一顆顆紅印，讓他愛不釋手又忍不住失控。
眼下，她臉紅不能自已的模樣，可憐又嬌軟。
想要讓人……
手指剛碰上她胸口處的飄帶，陸焰立即察覺到她的身子僵了僵，陸焰手指一頓，沒再造次。
算了。
現在這個狀態確實不適合過分。
沒精力，沒體力，影響發揮。
他很少吃藥，那個藥不知道加了什麼成分，讓人困頓的不行，洗了澡也沒能清醒幾分。
修長的手指從她鎖骨處往上，停留在她微顫的紅唇，他低啞地笑，“幫我吹幹頭髮，嗯？”
……
吹頭髮期間，陸焰就耐不住龐大的困意，仰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蘇淺關掉電吹風，蹲在地毯上，望著陸焰恬靜的睡顏，嘴角不禁彎了彎。
探手過去摸了摸他額際，燒好像退了點。
蘇淺猶自不放心，她剛才在醫院時，特意買了支體溫計。
幫陸焰量了體溫，確定溫度降了下來，蘇淺這才安心。
天濛濛亮，蘇淺就醒了。
因為擔心，昨夜一整晚不敢合眼，一直熬到淩晨四點，才熬不住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姿勢不對，蘇淺起身時，雙手手腳都發麻。
她起身活動了下筋骨，稍微有了些氣力後，這才去看陸焰。
陸焰依偎在沙發上，身上蓋著絲被，瞧姿勢，怕是一整晚都沒醒。
蘇淺首先就是確定他的體溫，伸手摸了摸，額際沁涼，出了點薄汗。
還好沒事。
她幫他拉了拉絲被，動作輕微，卻依舊驚醒了陸焰。
對上他霧濛濛的黑眸，蘇淺動作一僵，不自在地問，“你有沒有好一點？”
陸焰沒搭腔，像是沒睡醒，一雙烏瞳靜靜注視著她。
“陸焰？”
聽到她的聲音，陸焰才漸漸回籠心神。
他從沙發上坐起，目光灼灼地望著蘇淺，啞聲問她，“你一夜沒睡？”
“？”
陸焰伸手摸上她眼底的青痕，語氣裡帶了幾分心疼，“傻瓜，就是一個小感冒而已，你擔心什麼？”
蘇淺臉上熱了熱，嘴皮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麼。
然後，她被緊緊抱住。
他的下巴擱在她肩頭，好半晌，他才低啞開口，“知道麼？這是我從小到大生病時，第一次有人為了我整夜守著。”
“第一次？”
“嗯。”
知道他話不多，關於他的事情，他也不愛提，這會兒難得聽他主動提及，蘇淺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裡，心口處又酸又軟。
“為什麼呢？”
“忙。”
沒頭沒尾的對話，雙方都聽懂了。
蘇淺眼眶發酸，不由得抱緊他，陸焰說完便不再開口，像是陷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陸焰察覺到懷裡的女孩子收緊細線柔白的手臂，在他懷裡咕噥著，“陸焰。”
“嗯？”
素白的手指緊張地揪住他的睡衣，蘇淺低聲說，“以後，我會很疼你。”她停頓了下，猶豫了幾秒，聲音越發低了，“連帶西西的那一份，好嗎？”
說完，蘇淺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僵硬，抱著自己的手臂也微微縮緊。
林格說過，西西是他不可磨滅的傷痛。
西西不在後，幾乎沒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蘇淺也是猶豫了許久才說出來。
“當初是個意外，如果西西知道的話，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最喜歡的哥哥因為她而陷入過去的陰影不可自拔，對不對？”
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蘇淺心底惴惴不安。
等了一會兒，就在她以為他會生氣時，聽到他啞著嗓音在她頸間處呢喃，“西西她……會原諒我麼？”
“也許西西從來都沒怪過你。”
“真的麼？”他的聲音脆弱又不確定。
蘇淺溫柔地拍拍他的後背，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嗯。”
……
社區不遠處就是生鮮超市，晨起風涼，來買菜的都是附近的老年人。
蘇淺買了兩斤小米，挑了幾顆雞蛋，瞧見香菇不錯，她走過去挑選香菇。
陸焰一臉懵逼地跟著她，頭一次來生鮮超市，瞧著裡頭的售貨員賣力吆喝著，又一看熙熙攘攘的人群，陸焰頭昏腦漲，有些發懵。
“陸焰，你幫我去拿幾棵生菜好不好？”
蘇淺正在排隊稱重，想起剛才忘了買青菜，蘇淺忙對陸焰說。
陸焰茫然地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今天雞蛋做活動，買三斤送半斤，排隊稱重的都是過來撿便宜的老年人。
老人起得早，又閑著無聊，對於哪裡做活動最清楚不過。
蘇淺已經被連續插隊幾次，不敢離開。
“陸焰？”
陸焰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好。”
來到菜品區，對著一票綠油油的青菜，陸焰犯了愁。
黑漆漆的眼睛從標牌上一一略過，上頭安裝有霧森系統，霧氣蒸騰下，青菜鮮豔欲滴。
可能人多，這個區沒有服務員，好多標牌也不全。
生菜……
到底哪種是生菜……
陸焰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幾顆生菜難倒。
正犯愁著，一旁的老奶奶看不下去了，在他背後探出腦袋，“小夥子，你要買什麼？”
陸焰微微一怔，回頭看她。
老奶奶瞧見他的模樣，倒吸一口涼氣，呵，小夥子長得賊帥賊精神啊。
聽陸焰說要生菜，老奶奶很熱心地帶他找到了生菜，並且親力親為地替他挑選了品相比較好的。
蘇淺稱完菜還沒等到陸焰，想到他這人路癡成性，這個生鮮超市又分割得比較奇葩，蘇淺心想，他該不會迷失在超市了吧？
拎著稱好的菜和小米，蘇淺往果蔬區走去。
剛轉角，就看見了陸焰手裡拿了一捧生菜，跟一個老奶奶在一起，蘇淺稍微放心，加快腳步。
才走到跟前，就聽老奶奶臉上掛著熱絡的笑容，“小夥子有沒有女朋友啊？奶奶有個外孫女就在Z大，今年大二哦，我瞧著你們倆挺般配的，要不要回頭加個微信？”
蘇淺一頭黑線：“……”
手指攥緊塑膠袋，蘇淺掛上許久沒露出的職業假笑，睨了一眼正滔滔不絕跟陸焰推銷自家外孫女的老奶奶，對著陸焰甜甜一笑，叫道：“老公，讓你給寶寶買紙尿褲，你在這裡做什麼？”
陸焰：“……”
老奶奶：“……”
……
等出了生鮮超市，陸焰仍舊止不住笑意，蘇淺也為剛才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後悔不已。
見他不停地笑，蘇淺腳下一頓，也沒回頭，紅著臉嬌嗔道：“你還笑！”
說完，腳步越來越快，不想理會他。
與其說不想，倒不如說感到羞恥。
蘇淺只管埋頭往前走，陸焰伸出手指抿了抿唇角，邁開長腿追了上去。
“喂。”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蘇淺拍開他的手，避開，“你別碰我啊。”
“叫一聲老公，嗯？”
蘇淺：“……”
“叫啊。”
見她不理會，陸焰索性拽著她的手臂，強行將她扯了回來。
這會兒路上人多了起來，蘇淺掙扎不開，被他扯入懷裡，陸焰單手勾著她的細腰，另一隻手按在她腦後，低頭親吻她眼角的小淚痣，聲音低沉沙啞，“蘇淺，叫來聽聽，我喜歡。”
“……我不。”
“剛才不是叫得挺歡麼？”
蘇淺紅著臉，一時間無法反駁。
陸焰黑漆漆的眼瞳閃了閃，抱緊她，薄唇擦過她小巧的耳垂，似笑非笑道：“或者，下次在床上叫？嗯？”
“不要臉。”
陸焰伏在她肩頭輕笑，蘇淺燙著臉頰罵完他後，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
兩人一個鬧，一個躲，往社區走去。
社區門口，黑色勞斯勞斯停靠在路邊，賀韋安先下了車，繞過車尾，走至後座，拉開車門。
女人摘下墨鏡，下了車後，將手包遞給賀韋安。
“汪董。”
汪朝雲點點頭，示意他在原地等候。
賀韋安腳下一頓，應了。望著女人的背影，賀韋安眼底閃過幾絲擔憂。
蘇淺被陸焰鬧得沒脾氣，掙扎不開，索性任由他牽著。
剛到社區門口，瞧見靜靜等在社區門口的女人，蘇淺心臟驀地揪在了一起，定定地站在原地。
陸焰顯然也瞧見了，比之蘇淺，他倒是顯得從容的多。
瀲灩的黑瞳淡淡地瞥了一眼汪朝雲，陸焰單手攬著蘇淺的肩頭，不甚在意地說，“走啊，愣什麼？”
蘇淺心神不寧地哦了聲，腳步卻沒動。
汪朝雲好整以暇地望著他們，在他們打算刷卡進社區時，汪朝雲莞爾一笑，叫住了陸焰，“陸焰，我們談談。”
“不談。”
汪朝雲聞言，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輕笑，語氣波瀾不驚，“或者，你更願意跟你爸爸談？”
這回，成功攔住了陸焰的腳步，他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汪朝雲，笑意斂去的同時，臉上的表情冷漠至極。
蘇淺抬頭擔憂地看向他，察覺到她的擔心，陸焰回望著她，表情柔和了些。
“進去等我。”
他推了蘇淺一把。
蘇淺靜靜地看著他，幾秒後，她點點頭應了。
接過門禁卡，蘇淺才刷開，突然被他叫住，“蘇淺。”
聽到他的聲音，蘇淺錯愕地回頭。
陸焰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蘇淺怔怔望著他，就見他伸手將自己擁入懷中，力道很重，蘇淺疼得低呼一聲。
緊接著，聽到他在自己耳邊半真半假的威脅，“你要再敢逃走，我會讓你三天三夜下不來床，要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