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公主1】沈氏阿念
“公主殿下,人已經到府裡了,您看安排在哪裡?”
耳邊是一個溫順恭謹的女聲,沈念從混沌中睜開眼,扶著不斷傳來尖銳刺痛的太陽穴倚在榻上,不耐煩地皺眉道,“按慣例來,這種小事還要問……本宮麼?”
“喏。”
那侍女本想說是您吩咐讓人到了先禀上來的,但想到公主往日那些令人膽寒的折磨人手段,不敢解釋爭辯分毫,只應聲磕頭退下。
立架上的博山爐升起的裊裊煙霧縈繞在堂間,沈念嗅著清冽的蘇合香,刺痛一點點緩解下來,神魂漸漸聚攏,失去意識前的一切記憶歸位,不僅如此,還多了一些旁的記憶。
這些多出來的記憶本不屬於她,卻又屬於如今的她。因為她此刻不再是修真界的那個沈氏阿念,而是寄身於如今這具公主身上的一抹殘魂罷了。
沈念想起失去意識前識海裡浮響的冷漠聲音,勾起嘴角玩味的一笑。
多年前撿到的一顆破石頭,竟然擋住了劫雷,救下了她快被劈散的魂魄。
該說自己運氣好還是不好呢?修真求得便是個長生自在,如今她人雖未死,卻被迫與那石頭做了一個交易,不得不被送到小世界之中,完成它所謂的收集氣運的任務。
按那石頭所言,每個世界都有氣運之子,氣運通常圍繞在這樣的人身邊。而她則需要去贏得這樣的世界主角的喜愛來獲取氣運,作為交換,在收集了足夠的氣運之後,她便可以凝結殘魂,重返原來的世界。
那石頭似乎是器靈,說的話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似乎被人教過。沈念雖然神魂動盪殘缺,卻還是能抓住它需要的重點——那便是氣運。
一個世界的氣運那樣大,必須要從世界之子那裡獲得麼?
不見得吧。
沈念雖與之定了契約,這契約卻並非完完全全能束縛住她。
她需要氣運,卻不會靠什麼虛無縹緲的喜愛,只會靠自己。
修真之人,逆天改命,靠得從來不是別人,因為是人便有背叛的可能。
只有自己,才信得住。
腦海裡的記憶屬於一個活得可悲又可憐的女人,沈念看完了她的記憶,只覺得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硬生生將自己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這位公主與她同名,竟也叫沈念,是大晉國唯二的公主之一,安寧公主。
沈氏先祖三百年前揭竿起義,建立起如今的大晉國,經過幾代皇帝的勵精圖治,如今的大晉明面上歌舞昇平,海清河晏。
然而平靜的表面下是湧動的暗流,大晉世家望族林立,為了名利藏污納垢的不在少數,貪官污吏更是如過江之鯽。
剛剛繼任的晉仁帝不過弱冠之齡,面對豺狼虎豹,內憂外患,還未來得及施展鴻鵠之志,便被人毒害,昏睡了半月之後醒來,皇位倒是沒有丟,卻成了一個藥不離口的病秧子。
大晉風雨飄搖,同樣擁有皇室血脈的原主卻絲毫沒有半點憂國憂民的想法,反而整日耽於享樂,沉溺於聲色犬馬之中。
她生活奢靡,性格潑烈,仗著晉仁帝沈擎蒼曾養在她母妃名下,在仁帝即位後,更是囂張跋扈起來,不僅常常當街縱馬傷人,更乾出強搶民男的荒唐舉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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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她強搶的一個,便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榮國公家的庶子韓承君。
榮國公是世襲的爵位,這一代的榮國公胸無大志,為人中庸,倒是鍾愛美色,娶了一個正妻九個妾室,還有數不清的通房。韓承君從小生活在宅鬥亂生的榮國公府,生母姨娘早已被害死,他從小聰穎,裝乖認在了嫡母名下,磕磕盼盼的總算活著長大了。
然而嫡母自己生有兩子,韓承君在她眼中不過是個以後幫兒子們鋪路的玩意兒,自然不會讓他出頭。就連新皇廣開恩科,他也被下了絆子未能參加,韓承君心中恨急,卻只能另謀他法。
兩位兄長都中了進士,嫡母對他的管束送了許多。韓承君在元宵節時買通婆子溜出了家門,並在燈會上拔得頭籌。
他本期望藉此結交一些權貴子弟,卻不料碰見了女扮男裝出遊的安寧公主。韓承君一眼便認出了安寧公主的身份,卻佯裝不知,暗自謀算想要通過她獲得皇上的賞識。
韓承君在女人堆里長大,自是會討女孩子歡喜。沒有花多久便將安寧公主哄得喜笑顏開,邀他做她的入幕之賓。
得了安寧公主的青眼,韓承君在家中好過了很多。然而他自有傲氣,他夢想的是有朝一日位極人臣,奪得榮國公的爵位,哪里肯同意安寧公主的邀約,當即便委婉拒絕,並透露了自己的不甘之志。
本以為愛慕他的安寧公主會替他向皇上引荐一番,哪曾想馬失前蹄。安寧公主的兇名比他聽聞的有過之而無不及,見他不從,竟然直接派侍者敲響了榮國公府的大門,當著滿京城百姓的面,向榮國公要人。
榮國公向來是懦弱的性子,知道這位公主聖眷正隆,哪裡敢惹,竟然擋都不擋,還主動讓僕人綁了自己的庶子,巴巴地送到了公主府上,甚至還抬了八台禮箱,跟嫁女兒似的。
這也讓滿京城的人看了一次笑話,說榮國公真真兒的是在賣子求榮。
韓承君長相俊秀,身材勻稱,胸有溝壑,卻是手無縛雞之力。他硬生生被綁了送上轎子,聽著周圍百姓的嘲笑和議論,可謂是恨透了安寧公主和榮國公府的所有人。
他咬破舌頭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將這些人全都踩在腳下,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韓承君忍辱負重,成為了安寧公主的面首。
他心思細膩,胸有謀略,有心討好,安寧公主很快便被迷得找不著北。
韓承君在公主的寵愛下漸漸有了權力,私下卻籠絡住了公主府其他與他同病相憐的人,並且漸漸在外間也有了勢力。在安寧公主求著皇帝讓韓承君成為駙馬之後,韓承君便是更如魚得水的混入權貴之中,一點一點豐滿著羽翼。
晉仁帝中毒後身體一直未曾見好,時常咳血,漸漸成了個藥不離手的病秧子。
他性情漸漸變得更加莫測了,朝堂上時常無故殺人,手段也愈發殘忍,漸漸起了民怨。
在仁帝又一次吐血昏迷之際,韓承君攛掇著原主進了宮。他早已與敵國勾結,趁此機會藉用了敵國的殺手,在宮中謀劃了一場動亂。
在這次動亂中,皇帝寢宮不幸著火,連帶著昏迷著的晉仁帝也跟著屍骨無存。
就這樣,作為僅存的皇家血脈之一,彼時恰巧有了身孕的安寧公主被各懷心思的臣子推到了台前。她根本不懂政事,而臣子們擁護的她真龍血脈的孩子還未出生,便理所應當地便將所有事情都交由駙馬韓承君處理。
垂簾聽政,攝政監國。
韓承君就這麼一步步踏上了世間的最高位。
安寧公主在臨產之前,都一直自以為這輩子就這麼順風順水下去了,她會成為太后,會成為后宮之主站在權利的頂峰,她有一個愛她的丈夫,有一個即將成為皇帝的兒子。
然而這個虛假的幻像被韓承君親手打破。
他領著數十個侍衛來到了大著肚子的安寧面前。
當著那些人的面撕開了曾經風光無兩的安寧公主的華服。
“你既然喜歡男人,就讓你被上個夠。”
安寧公主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駙馬,她艷麗的面容灰敗不堪,捂著肚子連連後退。
“韓承君!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
她大叫。
“孩子?呵!鬼知道是誰的!”她卻聽見心愛的駙馬這麼對著她說。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噁心你?”
小腹漸漸湧起疼痛讓安寧不安起來,她求韓承君給她叫宮婢叫穩婆,韓承君卻換了一張她從未見過的漠然面容看著她,毫無動作。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我做嘔,我又怎麼可能會讓這樣骯髒的孽種出世?”
一只腳碾在了她的肚子上。
小腹不斷絞緊的疼痛讓安寧漸漸失去了意識,留在腦海中最後的一幕便只有男人冷漠嫌惡的一雙眼,和一群朝著她撲上來的侍衛。
“當年你瞧不起我侮辱我至斯,如今我便站在萬人之上,將你碾死。”
這便是原主的一生。
她為惡在先,最終得了這樣死不瞑目的下場,似乎便是咎由自取了。
沈念抬起手,撫了撫胸口。
薄薄的香雲紗從腕間滑到手肘,露出其下纖細若牛奶般光滑雪白的手臂。
據那石頭所言,她能投身的都是壞運纏身的人,這樣的人往往毫無氣運可言,不被天道喜愛,更是容易成為被人嫌惡的對象。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夠取而代之。
胸中似乎仍舊迴盪著一股屬於死去安寧公主的怨氣,她一生驕傲,卻栽在了一個面首身上,一屍兩命,連死都不甘心。
她恨韓承君的無情,也恨自己的失敗。
沈念輕嗤一聲,伸出手去夠旁邊小幾的鏡子。
堂下一直候著的侍女捕捉到了主子的動作,連忙跑上前,舉著鏡子奉在了沈念面前。
唔。
桃花眼,秋波眉,櫻桃檀口,美艷張揚。
沈念又摸了摸臉頰,感受到肌膚的滑膩柔嫩,才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安寧公主倒是生的一副好樣貌,雖然不及自己原來的一半,但還算看得過眼。
她本乃天狐*一族,天生魅惑,族人化形後個個都是美人,後來拜師修習妹術,容貌更是愈發妖嬈嬌妹。師父踏破虛空後,她便是天淵界三族中第一的美貌。
修道便是修心,對於沈念而言,對於自身美貌的執念比什麼都強。
用以前師父對她那些道侶的話來說,便是天塌了,也給老娘頂起來。要是塌下來砸壞了我的臉,這天老娘也要捅出一個窟窿來。
沈念深以為然。
在她心裡,男人的追求還比不得煉出一顆塑顏丹來得讓她開心。
畢竟,前者手到擒來,後者可還需費點力氣。
沈念端詳著鏡子中明艷動人的臉。
鏡子裡,往日屬於安寧公主散漫的眼神此刻早已變得銳利,讓整張臉從糜頹變得生動起來。
沈念的目光穿過鏡子,似乎透過自己,看向另一個屬於這張臉的主人。
她似乎在說,我恨!我很!
修道之人講究因果循環,她既然借用了安寧公主的這具身體取而代之以求復生,便總要還她些什麼。
雖說那石頭曾言這些身體原本的魂魄早已消散,沈念卻不會失了自己的原則。
放心吧。她望著鏡子裡嬌麗的容顏,撫了撫胸口。
你的恨,我知道了。
似乎聽到了她的保證,沈念胸中那股令人煩悶的鬱氣漸漸消失。她感覺到,這具身體此時此刻,才是完全的任她掌控了。
沈念揮手讓侍女放下了鏡子,接過另一旁侍女奉上的茶,淺飲了一口。
理清記憶後她才想起,剛才被她不耐煩打發走了的,似乎,就是這個世界的所謂主角,韓承君?
看來現如今,她已經把這個麻煩接到了身邊。
沈念並不打算立刻召見他。
如今距離這個主角成事還有幾年,她有的是時間陪他玩。
此刻她打算做的,卻是另一件重要的事。
安寧公主沒腦子,她卻有。
修真界一向以實力為尊,沒實力的人要想活下來,就得找個好靠山。
這裡不是修真界,但身份權利的重要性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她的身份敏感,想要在這個世界過得滋潤,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找個好靠山。
“備馬,進宮。”
——
注*天狐:“狐五十歲能變化為婦人,百歲為美女,為神巫,能知千里外事,善蠱魅,使人迷惑失智。千歲即與天通,為天狐。 ”——《玄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