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李蓉話沒說完,裴文宣終於忍不住,疾步上前,將宮燈往李蓉手裡一塞,轉頭就走。
李蓉沒想到裴文宣哪怕重生回來,都不是左相了,脾氣都還能這麽大,她舉著燈,一時有些呆住了,裴文宣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折回來,皺著眉頭,伸手道:“給我些人手,今晚楊府的人怕要出城。”
生氣是要生氣的,要人要錢是絕不含糊的。
李蓉氣笑了,伸手接了令牌,拍到裴文宣手裡:“自己去點人。”
裴文宣沒回她,拿了令牌轉身就走,自己去公主府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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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看著裴文宣疾走離開的背影,又氣又不知道自個兒是生什麽氣,等人走遠了,憋了半天,最終才緩下來,勸了自己幾句,告誡自己,為這種人把自個兒氣壞了不值得。
等情緒緩下來,她才道:“走吧。”
靜蘭靜梅對視了一眼,這才走近上來,靜梅打量了李蓉一眼,小聲道:“裴公子怎麽走了啊?”
“他有病。”
李蓉毫不猶豫回答,侍女對看了一眼,不敢做聲了。
李蓉走在夜風裡,吹了片刻風後,心情緩了許多,淡道:“回宮吧,明個兒還會再見的。”
其實裴文宣不喜歡蘇容卿這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哪怕是重生了,她知道這也是改不掉的。
兩人打從一開始就不對付,裴文宣覺得蘇容卿做作矯情,蘇容卿到從來沒說過裴文宣什麽,可兩人只要並肩一站,只要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得出來有種無形的排斥在兩個人中間。
蘇容卿沒到李蓉身邊時就是這樣,等蘇容卿到李蓉身邊之後,便更是如此,長期以來基本處於有蘇容卿沒有裴文宣,有裴文宣沒有蘇容卿的狀態。
期初李蓉還曾經想過,裴文宣是不是心裡有那麽點喜歡她,所以犯了醋。
但時日久了,她也就看出來了,裴文宣對蘇容卿的敵意,期初還可能是因為吃點小醋,等到後來,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蘇容卿年少成名,打小生於清貴門第,父慈母愛,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幾乎都給了他。而裴文宣同為貴族公子,卻歷經磋磨,裴文宣年少面對蘇容卿,便生得有嫉妒。
後來好不容易娶了她,然後又以一己之力獨撐門第,可謂俊傑,但這時候她卻選擇了蘇容卿,而不是他,這對裴文宣來說,是極大的羞辱了。
裴文宣不是吃醋,裴文宣只是厭惡蘇容卿。
早些年裴文宣或許對她還心裡存得有幾分好感,可這種好感在漫長的歲月裡,早已經消磨了。
自知之明,李蓉慣來是有的。她本就不是招人喜歡的姑娘,又和裴文宣是那樣爭權奪利互相傷害的位置,裴文宣對她,怕早煩透了。
只是裴文宣這人也算良善,相處世間久了,如今又一道回來,他怕就有了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人悲憫,這才主動提出合作。
但他們兩個人骨子裡,是早把對方摸透了的厭惡。
兩個知根知底的人若是相互討厭,那就是再可怕不過的事了,因為太清楚對方的軟肋和招式,於是每一次出手,都是戳人心窩的狠,隨便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點在對方最疼的地方。
傷口撒鹽,言語誅心,這便是一對消磨大半生的夫妻,最擅長不過的事。
李蓉慢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宮殿,想著白日裡的事歇了下去。
她的公主府雖然已經建造多年,但她其實一直住在宮裡,只有公主府詹事和李明給他的兩千護衛和一乾奴仆安置在那邊,也算是她一份產業。裴文宣拿了她的令牌,召集了人手,夜裡就守在了楊家門外。
倒不出裴文宣意料,夜裡楊家人幾乎都撤了個乾淨,就留下老夫人帶了一些女眷守在家裡遮掩耳目,裴文宣在城外這麽一守,便像甕中捉鱉,來一個捉一個,竟就這麽捉了一夜。
李蓉一夜好眠,等到了晨時,她起身梳洗,早早去了大殿門口,這時尚未早朝,文武百官都在外面站著,正三三兩兩說著話。李蓉一來,眾人便有些奇怪,大夏公主參政的倒也不少,但除非特別宣召,倒不會直接上朝,於是李蓉來此,眾人便都開始揣測,李蓉來做什麽。
而昨日聽了李明發了一攤火的幾位重臣倒不奇怪,老僧坐定站在原地,看都不看李蓉。
李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沒見到要找那個人,等了一會兒後,才見裴文宣打著哈欠進來。
按著品級,他這樣的小官,是連大殿都進不去的,李蓉見他哈欠連天走著進來,也不顧周邊人的目光,直接走到她邊上站定,雙手攏在袖中,含糊著道:“辦好了。”
“你昨晚睡過了嗎?”
李蓉將他上下一打量,見他眼周一片暗黑之色,仿若被人打過一般,忍不住道:“不是又沒睡吧?”
“托公主的福,”裴文宣醒了醒神,看上去振作了些,清楚道:“又是不眠夜。”
前夜他就沒睡多長時間,昨天又緊繃了一天,裴文宣想到這殘忍的事實,忍不住道:“再這麽下去,公主不必出手,微臣怕就撐不了多久了。”
李蓉用小扇遮臉,低笑出聲來,裴文宣已經習慣她見著自己不高興就快樂了,只小聲道:“昨晚他們螞蟻搬家,那些個公子哥都齊了,一家人該整整齊齊,今個兒放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