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不知道為什麽,見得這樣的李蓉,忽然有了幾分羞赧,他故作鎮定扭過頭去,看向對面那些同他爭論著的大臣。
朝堂之上論戰,大多就是要說個大道理,扣個大帽子,且不管行不行得通,只要能站在一件“絕對正確”的道理上,便再無人能說你什麽。
裴文宣熟知朝堂套路,又值年輕旺盛之時,一口氣和這些人爭論了一早上,困意全消,倒興致勃勃起來。
而對面的臣子要麽說不過,要麽說不動,最終紛紛敗下陣來,李明見差不多了,便道:“行了,既然都商量好了,就這樣定吧。”
說著,李明指了三個人:“平樂,裴文宣,蘇容卿。”
被點的三人站出來,李明淡道:“事關楊氏高門,此案便由平樂主審,裴文宣提為監察禦史,協助平樂審案,因二位都與此案有所牽連,命刑部侍郎蘇容卿監察,如此,各位愛卿以為如何?”
沒人說話。
吵不動了。
李明滿意點頭,同旁邊人道:“擬旨吧。楊氏楊泉意圖謀害公主、刺殺大臣,楊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念楊氏有功,不移交牢獄,搜查證據之後,暫時軟禁在府邸之中。”
說著,李明抬頭,淡道:“平樂,朕再給你五百人,可夠用?”
“謝父皇。”李蓉歡喜應聲,“兒臣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
朝臣皆不言語,李明似是疲憊,點頭揮了揮手,宣道:“下朝吧。”
所有人叩拜行禮,恭送了李明,等李明走後,李蓉站起身來,看了旁邊的裴文宣和蘇容卿一眼,笑道:“現下本宮打算去搜查楊府,二位如何打算?”
“微臣全聽殿下安排。”裴文宣恭敬開口,蘇容卿輕輕一笑,“臣也是。”
李蓉看了看裴文宣,又看了看蘇容卿,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兩人面上帶笑、如此和諧站在一起,李蓉不知道怎麽的,心裡突然生出了幾分詭異地心虛來。她輕咳了一聲,提步往前道:“事不宜遲,走吧。”
李蓉急急離他們遠點,蘇容卿和裴文宣一起跟在李蓉身後,李蓉說不出來自個兒是因著什麽原因,心跳得飛快。
三人一起走出宮外,上了馬車,李蓉領著靜蘭靜梅搶先去了前面的馬車,同裴文宣蘇容卿道:“本宮先行,二位稍後。”
說著,李蓉就上了馬車,吩咐人調了府兵去楊氏門口之後,她趕緊放下簾子,用小扇急急扇著風,似乎是憋了許久的模樣。
“公主這是怎麽了?”
靜梅看見李蓉這副模樣,給李蓉泡著茶,不由得笑了:“怎得這副樣子?”
李蓉搖搖頭,從旁邊端了茶,緩了片刻後,她常常吐出一口氣道:“我忽然有些佩服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了。”
“公主為何如此說?”靜梅不解,李蓉用一種劫後余生的口吻歎息著道,“心跳得太快,受不了啊。”
前生有段時間,她不是沒想過,自個兒養許多面首,最好還都是裴文宣蘇容卿那種長相的,每天左擁右抱,或許也是一種快樂。
今個兒她突然知道了,有時候,身邊人太多,可能也不是快樂。
至少此刻,她只覺得害怕、慌亂、心虛,沒有半點快樂可言。
李蓉這邊情緒波瀾起伏,裴文宣和蘇容卿卻是異常沉穩,兩人共乘一輛馬車,閑來無事,便對弈起來。
“公子與公主的婚事,怕是訂下了吧。”
蘇容卿撚了棋子,聲音平淡:“昨夜聽聞宮中鬧騰得很。”
“蘇大人倒很是關心公主婚事。”
“這華京誰不關心呢?”蘇容卿笑了笑,“如今裴大人可是京中熱議的人物了。”
“熱議什麽,熱議我會不會尚公主?”裴文宣說著,棋子“啪嗒”落到棋盤上,抬眼看向蘇容卿,“那我就給蘇公子直言一句。”
“公主殿下,我娶定了。”
蘇容卿笑起來,手中扇子輕敲在手心:“當真如此。不過蘇某有些好奇,”蘇容卿一面落子,一面道,“裴大人覺得公主如何?”
“挺好的。”裴文宣淡道,“能言善道。”
裴文宣說著,腦子裡浮現另一個詞——牙尖嘴利。
“善解人意。”
總能往他最扎心的地方踩。
“是個極好的姑娘。”
誇完李蓉,裴文宣突然有種再也不想說話的感覺,他覺得把這些話說出來,幾乎是耗盡全力了。
蘇容卿聽著裴文宣的話,點著頭,溫和道:“但在下聽聞裴大人之前還有一門娃娃親,裴大人對那位姑娘……”
裴文宣聽到這話,冷眼抬眼,看向面前的蘇容卿,蘇容卿得了這眼神,便知裴文宣的警告,他點頭道:“明白,有些人只是明月,可望而不及。”
“蘇大人少提點殿下吧,”裴文宣淡道,“不然我就弄不清楚,蘇大人的明月是誰了。”
“玩笑玩笑。”蘇容卿搖了搖扇子,“繼續下棋吧。”
兩人下著棋,棋路卻走得亂七八糟,裴文宣失了興致,直接道:“蘇公子,在下困得厲害,先睡一會兒,就不奉陪了。”
蘇容卿笑笑,溫和道:“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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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宣應了一聲,靠在邊上,閉上眼睡過去。
睡之前,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清晨李蓉來,她站在他邊上,任他依靠著,都能站得穩穩當當,明明清瘦的個子,風一吹就走似的,也不知怎麽能站這麽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