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低低應了一聲,裴文宣想了想:“要是身子不舒服,我去同陛下告了假就好。”
李蓉沒說話,她閉眼睡著。
裴文宣看著她,他見她眉頭緊鎖著,似是睡不安穩。
其實他知道,李蓉哪怕此刻不說,內心深處終究是不安的。
感情是他最大的軟肋,而他將這種軟肋毫不遮掩放在對手面前,李蓉害怕。
然而她不敢再說,她照顧著他的感受,於是將自己的擔憂都放在心裡。
裴文宣抬手摸著她的頭髮,想著她心裡是在想些什麽,許久之後,他歎了口氣,俯下身來,溫柔親了親她的額角:“別想了,好好睡,我都聽你的。”
聽著裴文宣的話,李蓉便知是他的妥協,她緩慢睜了眼睛,抬眼看向他,帶了水霧的眼,似乎是想說些安撫的話。
可她不會,也怕自己不小心又說錯了什麽傷人的言語,猶豫片刻後,她伸出手去,抓住了裴文宣的衣角。
“回去再來一次吧?”
她低低出聲。
她所有想到能夠討好他的方式,都是實實在在的。
權勢,地位,金錢,欲望。
裴文宣聽著她的話,哭笑不得,他無言片刻,終於只能道:“先記帳吧,以後慢慢還。不過你的心意,”裴文宣覆在她的發上,放柔了聲音,“我知道了。”
其實確認她的心意,也讓她明白自己的想法之後,所謂方式,也就並不重要了。
終歸讓李蓉舒服的,才是最好的。
若一份感情讓她戰戰兢兢,再乾淨努力,又有何用?
裴文宣坐在李蓉身邊,注視著李蓉的模樣,看她貓兒一樣依偎在自己身側,在他的安撫下,緩慢睡去。
李蓉一路睡回了公主府,裴文宣給她用衣衫蓋著,從馬車到府邸,悄無聲息便將她抱了回去。
回了府中後,李蓉又賴了一會兒牀,這才起身來,沐浴洗漱,而後跟著裴文宣上了朝。
裴文宣臉上是白白淨淨的,但脖子上的抓痕卻是遮掩不住。他穿了官袍,在門口等著李蓉,等李蓉出來了,他冷著臉走到她面前,恭敬道:“殿下。”
李蓉看見他臉色不善,先是愣了愣,隨後就反應過來裴文宣這是演戲,她忙調整了神情,似是有些心虛上前,討好式的拉住他,“駙馬。”
裴文宣面色不動,同李蓉一起往外走去,兩人靠在一起,從旁人看來,裴文宣似乎十分冷漠,而李蓉面帶討好。
而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距離范圍內,裴文宣語氣卻十分溫和:“有沒有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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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生孩子,”李蓉挽著他,笑著靠在他手臂上,“哪裡有這麽精細?而且,托裴大人耐心照顧,”李蓉一面說著,一面在他被袖子遮掩的手心用小指輕輕漫無目的地勾畫著,放軟了聲音,“比起上一世,好得很。”
歡愛一事,其愉悅的程度,最重要就在於男方的耐心。
上一世的第一次,李蓉其實也沒有傳說中那樣劇烈的疼痛,就在於裴文宣絕對的自持和忍耐。
而如今裴文宣不僅有耐心,還積累了對於她的無數經驗,又克制得當,縱有不適,對於李蓉而言,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裴文宣聽著她的誇讚,面上冰冷如霜,語調裡卻帶了幾分無奈:“別惹事。”
李蓉低頭輕笑,也不再招惹他。
兩人一路行到宮裡,下了馬車,李蓉想去拉裴文宣,裴文宣卻就將她的手一甩,直接走了進去。
這一幕被許多官員看到,李蓉面上露出幾分尷尬和羞惱,也不想站在原地,趕緊往前去了。
對於朝廷而言,三月最重要的事無非兩件,科舉與人事調動。
相比於後者,科舉的分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吏部說明了今年生源報名情況,便退了下去。
等到早朝結束,裴文宣剛剛走出大殿,李明便遣了人過來,恭敬道:“裴大人,陛下請您過去。”
裴文宣得了這話,恭敬行禮,便跟隨著太監一起去了禦書房。
李蓉默不作聲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轉身提步出了大殿。
她剛走出大殿,就看見蘇容卿在前方,他同幾個官員一起,手裡拿著笏板,正皺著眉頭同那些官員吩咐些什麽。
蘇容卿這個人,與人處事脾氣溫和,但實際在正事之上,卻是手段強硬,極為嚴苛。
當初沒有注意,如今認真觀察,便發現如今的蘇容卿,比起她當年記憶裡那個清俊出塵的少年郎,早在眉宇之間多了幾分不當有的陰鷙。
李蓉站在他身後觀望他,蘇容卿本同其他官員一起拾階而下,卻隱約感知到李蓉的目光,於是他回過頭來,就看見李蓉站在大殿面前,目光冰涼地審視著他。
蘇容卿沒有說話,風輕輕吹來,吹得他的衣擺翻飛,他凝望著李蓉的目光,像是凝固了歲月,冷寂又綿長地踏過宮門,輕輕落在李蓉身上。
那一場對視短暫得好似無意識的走神,旁邊官員有些疑惑蘇容卿的止聲,不由得順著蘇容卿的目光看了過去,小心翼翼道:“蘇尚書?”
蘇容卿聽得呼喚,朝著李蓉遠遠行了個禮,便收回目光,轉頭領著身邊人一起下去,彷彿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繼續道:“此案之關鍵,在於……”
李蓉看著他遠走而去,許久後,嘲諷一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