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李明轉頭看向裴文宣:“符紙既然是假的,平樂為何說是真的?還說是你們一起去的寺廟?”
柔妃指控李蓉和裴文宣私下聯系弘德法師,替李川撒謊,好讓他不要成婚。為此拿出了符紙作為證據,證明裴文宣聯絡過弘德法師。李蓉說明這張符紙雖然是真的,但是卻是在寺廟中所得,以此反駁弘德法師說謊。
可若這張符紙根本就是假的,李蓉為何不直接說是假的?還是說李蓉就是為了反駁而反駁,其實的確私下聯系過弘德法師,為了李川推遲婚事?
李明心裡暗暗琢磨,裴文宣恭敬道:“陛下,您與其想,這符紙為何是假的,而公主承認了,何不猜想,弘德法師為何拿出一張我所寫的姻緣假符,來證明公主為了太子向弘德法師施壓?”
“姻緣符就算是我寫的,可它既證明不了公主和弘德法師見過,也證明不了公主向弘德法師求太子相關之事。這張符紙,公主認與不認,都證明不了什麽,而弘德為什麽要如此說?”
李明聽得這話,面上不動,心裡卻頓時反應過來。
姻緣假符根本證明不了什麽,弘德多此一舉,給出這張符做什麽?
“其實許多事,陛下心中早有定論,也不必多說。這一點,公主與微臣心裡都清楚。”
例如他懷疑李蓉和李川,其實早就是下意識確定李蓉會去幫李川在弘德法師面前說話,所以才會完全沒注意到,這符咒出現得太過無理,而現下也根本沒有實質證據證明此事。
李蓉既然知道此事,那自然心慌,面對指控時下意識反駁所有證據,也是可能。
李明聽出裴文宣的意思,他雖然沒有直接解釋李蓉撒謊的原由,卻已讓李明猜出原因。
“從微臣被抬到吏部侍郎位置以來,微臣與公主便如履薄冰,處處小心,就怕什麽時候就做錯了什麽,被人抓到把柄。”
“世家不喜,太子憎怨,背後也不知道是誰,先用吏部侍郎這種位置將我與公主置於火烤,又以弘德法師陷害,現下再出假符咒一事,殿下與我雖然都不清楚弘德到底是何意,但他們必然是要做什麽。於是微臣心急之下,一時惱怒,便叱責了殿下冒昧,不知道的東西怎可胡說。”
“而殿下這些時日來,對微臣也早有不滿,因微臣出身寒門,又官途不暢,殿下在公主朝臣之中多受非議。微臣建議公主建督查司為陛下分憂,而今朝臣對殿下諸多不滿,太子與殿下也已離心,皇后更是厭惡於殿下。故而昨夜……殿下與微臣不免爭執。”
“殿下氣憤之下,驚言微臣卑踐,甚至不如那些南風館中伶人,於是帶了伶人花船夜遊,微臣情急之下劫持殿下,本欲好言相勸,卻別殿下痛毆打罵。陛下,”裴文宣直起身來,面帶悲憤,“微臣縱出身寒門,也是七尺男兒,就算殿下貴為公主,又怎可如此欺辱於微臣?微臣迎娶殿下,本也只是奉陛下之命,盡臣子之忠,殿下平日蠻橫驕縱囂張無禮甚至心中暗許他人,這些事微臣都可一一忍耐,微臣自問,為夫為臣,未有半點逾越,可殿下還要花船夜遊,召數十……”
裴文宣一時說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氣,跪俯在地,恭敬道:“陛下,微臣自知有罪,辜負君恩浩澤,但還請陛下看在先父忠心侍奉半生、微臣一片忠心的份上,讓微臣與殿下和離吧……”
裴文宣聲音沙啞,近乎要哭出來:“微臣真的過不下去了……”
裴文宣一番陳詞,讓李明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同為男子,裴文宣心中之屈辱,李明怎能不懂?
裴文宣就算是要做戲給他看,也犯不著讓李蓉去叫那麽多伶人……
李明心中細細思量著裴文宣的話,他心中不免有了另一番思量。
其實裴文宣的話倒是點醒了他,從吏部侍郎到如今的弘德法師,都是李蓉和裴文宣好似得了甜頭被他發現,所以他一直懷疑李蓉和裴文宣的忠誠。
可若換過來想呢?若吏部侍郎到弘德法師都是他人設計,那他們到底在設計什麽?
如果之前不知道,如今這符文出來,還不知道嗎?
一張根本證明不了李蓉和太子關系的符文,被他們拿出來騙了李蓉承認,最後再告知他是代表他們夫妻關系極好的姻緣符。
吏部侍郎這事兒,目的在於讓他開始擔憂李蓉權勢。
弘德法師的事兒,讓他擔憂李蓉和李川的關系。
而符文之事,則是讓他擔心裴文宣和李蓉夫妻一心,為何擔心夫妻一心?因為他內心深處已經在擔心李蓉權勢過大又與李川勾結,如今裴文宣和他夫妻一心,又怎麽了得?
這樣一想,那對方當真是步步攻心,且算計的不是李蓉和裴文宣,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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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內心波瀾四起,但他面上不變。
這畢竟是裴文宣一家之言,他不能盡信,於是他順著裴文宣的話道:“你這樣說,蓉蓉的確太過驕縱。既然你有心和離,朕也不想強求。你先回去,朕這就擬旨,如何?”
聽到這話,裴文宣激動起來,恭敬道:“謝陛下!陛下聖明!”
李明看著裴文宣這暗暗高興的模樣,心中五味陳雜,李蓉畢竟還是他女兒,遭人這樣嫌棄,他心裡一時有些煩悶,他揮了揮手,淡道:“下去吧。”
裴文宣恭敬行禮之後,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