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融靈之一
秦子忱回山這個消息是薛子玉來告訴蘇清漪的。蘇清漪正在教宋寒練劍,聽到薛子玉的傳音後,立刻就去了問劍崖。宋寒楞了楞,隨後眸中有了冷光,看見蘇清漪頭也不回往前衝,他忍了忍,才跟了上去,不開心道:「清漪,你忘記我了。」
「哎呀,我不是想著你會跟上來嗎。」清漪心不在焉,揮了揮手道:「我師父回來了,誰還管你!」
說著,兩人到了問劍崖小屋門口,蘇清漪吩咐道:「你站在這兒,千萬別進去。」,而後便整理了衣衫,自己推門進去,恭敬道:「師父,徒兒來看望您。」
秦子忱似乎受了傷,面色如他身上的白衫一樣蒼白,丹輝正在認真診脉,也不搭理蘇清漪,秦子忱朝著蘇清漪點了點頭,倒也沒多說什麽。
「好好休養吧。」丹輝收起手來,從藥箱裡翻出幾瓶藥來,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樣子下去,我看你怎麽飛升。還沒到渡劫期,先把自個兒的身子玩廢……」
「噤聲。」秦子忱冷聲開口,抬起眼皮看了對方一眼。丹輝立刻氣鼓鼓閉嘴,拿出銀針來,粗暴拉開秦子忱手臂上的袖子,就一針扎了過去!
秦子忱也不理會他的報復行爲,回頭看向蘇清漪,聲音軟化了許多:「劍練得如何了?」
「回師父,《十方劍》已全部學完。」
秦子忱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爲你帶了專門洗靈根的溫嶺草,等你成爲單靈根,你修道之路必然更爲順坦。」
話一出口,在場氣氛就冷了下去,丹輝手一抖,銀針下就出了血,秦子忱皺眉看向他,丹輝收回銀針,認真道:「有件事兒……我得和你說清楚。」
「嗯?」
「清漪靈根沒了這件事,我已經盡力了,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話音剛落,秦子忱猛地抬頭,冷喝出聲:「怎麽回事?!」
「師父……」蘇清漪當場就跪了,顫抖著聲道:「這是我的錯……」
還沒說完,一個白衣少年突然就衝了進來,一把抱住蘇清漪,朝著秦子忱抬頭駡道:「你做什麽!」
蘇清漪楞了楞,看著秦子忱越發冷峻的臉色,將突然衝進來的宋寒一把推開,著急道:「你給我跪下!」
宋寒不說話,抱著她緊抿著唇。秦子忱閉上眼睛,威壓鋪天蓋地而來,宋寒面色巨變,當場被壓著跪了下去。
「汝乃何人?」秦子忱沒有睜眼,語調中不帶半分溫度。蘇清漪急忙開口:「師父,這是我的劍奴……你聽我解釋……」
話音剛落,宋寒的身形就被一陣狂風卷出了房中,直直砸到外面的大樹上,噴出一口悶血。然後不等宋寒起身,數十道劍意從秦子忱身上爆發而出,直接貫穿了宋寒,將他釘在了樹上!
將劍意凝爲實體,這份功力看得蘇清漪嘆爲觀止。然而片刻後,蘇清漪就著急起來往外跑:「宋寒……」
「跪下!」空中憑空出現千斤力道從她肩頭傳來,逼得蘇清漪當場重新跪了下去,沒有人再敢說話,所有人都體會到這房內冰雪般的冷意。秦子忱一直沒有睜眼,丹輝乖乖不說話假裝自己不存在,房內安靜了許久,秦子忱終於慢慢睜開眼睛,一雙眼淡泊平靜,全然看不出方才暴怒的模樣,吩咐丹輝道:「去看看他。」
丹輝如小鶏啄米般點頭,趕緊跑了出去。秦子忱轉頭看向蘇清漪,淡道:「說吧。」
蘇清漪趕忙將所有事情來龍去脉說了一遍,甚至包括冉焰部分的也說了出來。秦子忱慢慢皺緊眉頭:「所以,蘇清蓮在你這裡?」
「是……」蘇清漪有些遲疑:「弟子已經立下心魔誓,等到時機成熟就放了她。」
「她還有用?」
「我怕她的話中有假,想先放著逐一印證。若是有假,再審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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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在哪兒放了她?」秦子忱抓住關鍵點,蘇清漪微微一楞,沒想到秦子忱反應這麽快,不由得笑道:「等時機成熟,弟子就在子玉師兄門口放了她。」
秦子忱點點頭,立刻明瞭蘇清漪的意思。
蘇清蓮這樣的人做事向來衡量利弊,真的給她上大刑未必說實話,利益交換,可能還能套出幾句有用的話。蘇清漪雖然用心魔誓答應放了她,但是怎麽放,在哪裡放,放了以後是不是真的就不管她,這又是另外一回事。將害了自己師妹的人放在薛子玉門口,薛子玉不劈了她都對不起問劍峰大衆。
「她信了?」秦子忱皺眉,蘇清漪微微一笑:「可能信,可能不信。不過這幷沒有關係,她的話弟子會逐一驗證,因爲她的話,我也不全信。」
「嗯。」秦子忱點頭,直接道:「讓她出來。」
蘇清漪猶豫了片刻,將蘇清蓮放了出來。蘇清蓮從乾坤袋中剛剛出現,就看到了一個俊美若仙的男人。他靜靜瞧著她,眼中一片淡泊,然而那雙眼彷彿寒潭深井,將人無限吸了下去,有什麽從他眼中一路到達她的眼睛、腦海,無數記憶片段在她腦中翻過,蘇清蓮立刻意識到不對,暗中念了一個法訣,生生截斷了自己的回憶,然後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
秦子忱再不看她,淡道:「去吧。」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只有蘇清蓮立刻了悟,殺意鋪天蓋地而來,蘇清蓮幾乎是在瞬間念了一個法訣,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一柄白玉劍猛地刺入她的腹腔,然後綻出巨大華光,她的身體在華光所帶來的狂風中被絞得粉碎,甚至連一滴血都不曾留下,就這麽消散在空氣中。
蘇清漪被這番變故驚得說不出話來,秦子忱似乎再一次顛覆了她的印象,這番不分緣由上來就殺的風格,似乎與他一貫的君子形象一點不同。
不過……這倒的確是劍修的風格,秦子忱果然是一個典型的劍修,還是特別暴力那種。
蘇清漪緩緩回過神來,終於道:「師父,我不是不打算殺她,只是……」
「我會搜神術,」秦子忱皺著眉頭,回顧著蘇清蓮的記憶:「我已經搜過她的記憶,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大可問我。該告訴你的她大多告訴你了,只是有一點,元真子幷不是在打鬥中被殺的,蘇清蓮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冉焰魔君入魔離開後,他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自斷了經脉。他死前只有一句話,如果可以,真想帶著焰兒去蓬萊。始於此,歸於此。蘇清蓮大概想誤導你讓你去惹高階修士。而殺你的人她幷不知道,弄虛作假糊弄你而已。」
「是。」一聽搜過她的記憶,蘇清漪立刻放心下來,只是有些疑惑,秦子忱怎麽還會這種邪門法術?
「你做的很好,」秦子忱突然誇了她一句:「蘇清蓮信了你,因爲你看上去太蠢。」
聽到這話,蘇清漪不由得笑了:「因爲有人告訴過我,看上去太聰明的人會讓人心生防備,只有看上去讓人占了便宜的人,才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爲何還會擅自離山毀了靈根?」
因爲我信了系統的邪……
必須做任務,必須出山門,出去前系統還信誓旦旦說保護我,結果遇到出竅期修士布下的大陣突然掉鏈子讓我只能靠我自己,所以靈根木有了怪我咯?
怪我有了個系統……
蘇清漪在腦海裡拼命駡著系統,系統縮在角落裡沒敢吭聲。她發著待,秦子忱也不說話,摩挲著茶杯的邊緣,似乎是在認真想著什麽。
許久後,他垂下眼簾道:「不管你爲何離山,也不管你與你的劍奴什麽關係,劍修重在修心,克己律心,切勿隨意多情……」
「師父,我和宋寒不是這種關係!」蘇清漪有些崩潰,其他人誰說她都覺得無所謂,但莫名其妙覺得,秦子忱不能這樣想她。秦子忱點頭:「提醒而已。」
說著,他似是有些疲憊:「你先下去吧,我要去見一次你師祖。」
蘇清漪趕忙點頭,走出屋去時,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從來沒見過暴怒狀態的秦子忱,沒想過對方居然氣勢這麽强。
她走出去後不久,秦子忱抬起頭來,猛地推翻了榻上的方桌,丹輝聽見聲進來,著急道:「乖乖我的祖宗,你這是發哪門子邪火啊?」
秦子忱沒說話,轉身就走,丹輝著急道:「你記得吃藥!」
「吵。」
秦子忱終於開口,一句話噎得丹輝差點沒喘上氣。甩開丹輝後,秦子忱直接去了南山,許多天劍宗前輩的洞府都在那裡,包括了他的師父,雲虛子。
雲虛子是個熱愛生活的灰袍老頭,秦子忱去的時候,他正在追著門口的鶏跑,鶏朝著秦子忱奔來,秦子忱一道電光劈下去,鶏就成了焦黑的鶏,當場倒了下去。雲虛子怒吼出聲:「秦子忱,你這是要欺師滅祖嗎?!」
「你是鶏?」秦子忱挑眉,雲虛子一看徒弟似乎是心情不好,趕忙道:「子忱啊,你好久沒來看我了,我今天燉鶏給你吃。」
秦子忱不說話,雲虛子將那暈死的鶏一撈,就往厨房走去,秦子忱跟著進去後,看著自家師父熟練的殺著鶏,慢慢道:「師父,如果一個人靈根沒了,怎麽辦?」
「怎麽辦?當個普通人唄。每天養點鶏鴨,安度百年,然後等著再次輪回,不挺好嗎?」
鶏毛在雲虛子手裡迅速被拔了個乾淨。秦子忱沉下眼:「如果她想修仙呢?」
「修仙?」
雲虛子將鶏毛拔乾淨,放在了砧板上,一菜刀砍了下去,拉長了聲音道:「那就難辦咯,你到先說說你說的是誰?」
「我的弟子。」
「你收徒了?!」雲虛子提著菜刀回頭,一臉震驚:「子忱,你什麽時候拋弃的我?!」
秦子忱:「……」
他看著雲虛子手中的菜刀,淡道:「師父,重點。」
「哦,好,既然是徒孫,那我只能把這個絕技告訴你了,那就是……」說著,雲虛子抬頭,一臉可惜道:「把你的靈根砍一半給她,然後拿溫嶺草養著!過個百八十年,就是兩根獨立的靈根了。不過在此期間嘛,你的修爲會掉一大半,她倒是可以因禍得福,將你靈根中的靈力攢爲己用。」
「非我不可?」秦子忱皺起眉頭,雲虛子笑了笑:「那倒也不是,不過你知道,你的靈根比普通人,大概要粗那麽一倍,」雲虛子比劃了一下,然後道:「所以劈一半給她,你也就是從天才變成了正常人,而普通人,那就只能換靈根了,你覺得,你能找到誰換呢?」
秦子忱不再說話,他思考了很久,慢慢道:「還有呢?」
「還有?」雲虛子砍著鶏,露出一個尾瑣的笑容:「這個嘛,說起來就是你的好處了。這個靈根雖然分開了,但是還是一根啊,所以在靈根修復完整之前呢,你們兩要固定好時間,交流一下靈氣……這個有點類似於雙修的功法……」
「哦,」說到這裡,雲虛子抬頭:「你徒弟是個女的吧?」
秦子忱黑著臉:「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嗎?」
「沒啦。」雲虛子將鶏砍好,淨了手,往洞府深處走去,他洞府底部有一個巨大的書架,雲虛子抬起手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就飄到了他手裡,他拍了拍灰,遞給秦子忱:「喏,就是這本書。」
秦子忱低頭,看見上面是雲虛子的筆記,歪歪扭扭寫著,《靈根合歡錄》
這真的不是什麽黃色小說嗎?
秦子忱覺得這個問題值得考慮。然而他還是接了那個册子,走出去時,雲虛子突然道:「子忱啊,雖然我一向不大管你,但是作爲師父,還是有一些小願望的。」
「你天資絕佳,按照這個速度下去,飛升指日可待。一旦分了靈根,修爲掉落大半不說,一旦對方背叛,我擔心你道心有損,這個人值不值得你這麽做,你要好好考慮清楚。」
秦子忱沒說話,他捏著書,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回去之後,將書隨意翻了翻,秦子忱有些糾結,他是想幫蘇清漪,可是這樣的代價,值得嗎?
他想了一夜,終於决定去見蘇清漪。去的時候蘇清漪正在練劍,清晨的陽光在她身後緩緩升起,她和宋寒兩個人練著十方劍,一模一樣的姿勢,同時出劍,同時收回,同時翻轉,同時將劍停留在手邊。
兩個人都是天劍宗的弟子服,藍袍白衫,看上去無比和諧。秦子忱握著手裡的白玉劍,一向波瀾不驚的心裡,微微泛苦。
然而那苦澀也不過就是那麽輕微淺淡的感覺,像是在一杯清水裡倒進一滴苦茶,慢慢漫開,也就不那麽讓人覺得難受了。
他靜靜回想著當年見到蘇清漪和她新男友在一起的時候那份心情。
那時候他多難過啊,難過得話都說不出來。
她身邊總是有那麽多人,不喜歡他了,還有下一個;哪怕喜歡他了,也未必沒有下一個。她像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大家都喜歡她,可她却又從來不會爲誰停留。
修道五十二年,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秦子忱,彷彿一個垂暮老人,他如此珍惜過往,却又這樣波瀾不驚。
彷彿沒什麽真的能觸動他,除了意識到蘇清漪死的那一刻。
蘇清漪是他青年時從未完成的美夢,因爲沒有得到,所以始終美好。
他靜靜看著兩個人,好久後,蘇清漪停下來,就看到了站在樹下的秦子忱。她拿著帕子抹了把汗,同宋寒道:「你的傷還沒好呢,再被我師父打,可沒丹輝師叔幫你療傷了,回屋去,離我師父遠點。」
宋寒不說話,他抿了抿唇,似乎很不甘心,蘇清漪不再管他,擦著汗走到秦子忱面前,溫和道:「師父,你什麽時候來的?」
秦子忱不說話,靜靜注視著她,一陣清風拂過,桃花落在她發尖,秦子忱抬起手來,拈起她發間的桃花花瓣。
他動作的時候,風裡都帶了他的氣息,青鬆蒼柏的清香,似乎是那個人都擁抱住了她。蘇清漪僵住了身子,聽見對方問她:「清漪,做個凡人,不好嗎?」
桃花花瓣落到秦子忱白晰的手中,蘇清漪楞了楞,隨後道:「師父,沒有辦法了嗎?」
秦子忱沒說話,蘇清漪立刻明瞭,有辦法,只是代價太大。她抿緊了唇,低聲道:「師父,無論多大的代價,我都不怕。」
「如果是拿壽命換、一生痛苦甚至是……身體,你也願意嗎?」
「有什麽不願意的呢?」蘇清漪苦笑出聲來,她重活一輩子,就是爲了查清楚當年的事,給父母親友報仇。沒有靈根,當個凡人,如果是上一世她了無牽挂會答應,可如今却是不可能的。
「蘇清漪,」秦子忱抿緊了唇,握著手中的桃花:「你要什麽呢?」
「我?」蘇清漪輕笑出聲:「師父,我要的東西,等未來告訴你。」
若有一日她能沉冤昭雪,她就告訴他。
秦子忱不再多話,他已經明白了她的選擇,許久後,他嘆息道:「回去吧。」
「師父,」蘇清漪抬頭,注視著他:「有辦法的,對不對?」
「我想想。」秦子忱嘆息出聲:「你讓我想想。」
說著,他的身形就隱在了空氣中。蘇清漪看著他消失的地方,覺得鼻尖似乎還是他的味道,那淡淡的,青鬆蒼柏的清香。
回到問劍崖,秦子忱坐到蒲團之上,看著對面山崖上用劍刻下的「問劍」二字,內心一片茫然。
要犧牲嗎?值得嗎?他有心護她,但值得他做到這一步嗎?
更深的想,如果真的將靈根分給她,如果真的有百年時間要有身體上的糾纏,他還守得住自己的道心嗎?
從未得到,還能遠遠瞻望。如果得到了,又怎麽願意失去?
秦子忱靜靜想著,手中一翻,變化出一面鏡子。這是問心鏡,是給修士提供幻境作爲悟道修心所用。秦子忱將自己的血滴入鏡中,閉上眼睛,片刻後,周邊陽光慢慢溫暖了下來,他聽見有人低聲說:「子忱,我不喜歡你,對不起。」
睜開眼睛,是一個穿著粉衣白裙的少女,手裡抱著書,衝著他溫和的笑著。
那一年他幾歲?
十六,第一次鼓足所有勇氣對一個人說喜歡,然後被狠狠拒絕。第二天他走在校道上,聽見別人指指點點:「哦,就是一班那個秦子忱,連同學聚會都穿校服、聽說好幾天不洗澡那個,昨天和陳晗語告白了。」
「就他那樣?」
「是啊,長得胖死了,家裡條件又差,還想追校花啊哈哈哈……」
「其實吧,我這個人也不覺得家裡有錢重要的,但是秦子忱那樣的,我確實不喜歡。他太胖了。」
「至少一百八吧?而且很臭唉……」
女生們議論紛紛,他假裝什麽都沒聽到,從校道上走過去,暗中捏緊了拳頭。不久後,一個少年拉著陳晗語,帶著一批少年擋住了他,轉頭問陳晗語:「就他糾纏你?」
男孩子長得高大,還很帥氣,一身名牌,就連不太懂牌子的秦子忱也知道,一定價值不菲。
陳晗語有些無奈:「高琛,我不喜歡他,你不要惹事了。」
高琛冷哼一聲,走到秦子忱面前,一脚踹了上去。秦子忱被踹得動了動,衆人哄笑起來,他咬緊牙關沒敢還手,高琛圍著他轉了一圈:「你很有膽量啊,不知道陳晗語是我女朋友嗎?」
「對不起……」他顫抖著身子,泪珠在眼中打轉。
「打自己耳光。」高琛一耳光扇了過來,在場人都聽到了。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聽著對方道:「就這麽打,一面打一面說,我喜歡你,可我又窮又胖又蠢,我配不上你。」
秦子忱沒說話,旁邊人一脚踢在他膝蓋上,逼著他跪了下去,抓著他頭髮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我錯了,高哥,我錯了。」劇痛讓秦子忱瞬間叫了起來,恐懼鋪天蓋地而來,周圍所有人看著他,沒有一個人伸出了援手。
他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父母老來得子,是一對年邁甚至有那麽些貧窮的工人,他沒什麽朋友,他和這些驕傲帥氣有錢的少年不一樣。
他不能惹怒他們,於是抬起手,一耳光抽在了自己臉上。響在了他心底。
「我喜歡你,可我又窮又胖又蠢,我配不上你。」
「我喜歡你,可我又窮又胖又蠢,我配不上你。」
「我喜歡你,可我又窮又胖又蠢,我配不上你。」
……
他不知道他到底念了多少遍,打了多少耳光。地上滴下血來,他心裡一片麻木。
爲什麽要喜歡一個人呢?他根本沒有資格。
爲什麽要去告白呢?要說出這句話呢?
再也不要去喜歡一個人了,太疼了,心裡太難過了。
眼泪混著血水掉下來。然後有個聲音傳了過來。
是一個女孩的怒吼聲,中氣十足,在聲音出現的瞬間,一個拳砸到了高琛的臉上。
「我/操/你/媽!」
「蘇清漪!」高琛怒吼出聲,正要打回去,蘇清漪抬著頭,冷聲道:「你/他/媽打了試試?!」
高琛的拳頭停在半空,蘇清漪冷笑出聲:「就你爹開的那小破爛公司,誰給你的膽子在學校裡打人的?還有陳晗語,你要是再拿著你這張整容臉噁心我,別怪我撕爛了它!」
沒有人敢說話,所有人都知道,蘇清漪不僅是個富二代,市長還是他舅舅,這不是單純有錢的問題。就是因爲這麽有錢有權,所以她天天帶著群小混混在學校裡也沒人敢管。
只是誰都沒想到,平日校園一霸蘇清漪,今天居然來日行一善了。
駡完高琛和陳晗語,蘇清漪回過頭來,這才看見秦子忱還跪在原地,一巴掌一巴掌抽著自己。她疾步走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怒吼道:「別打了!」
秦子忱已經被打蒙了,他呆呆抬頭,看見措不及防出現在視野裡的蘇清漪。
紫色的短髮,黑色的皮衣,左耳的耳洞從耳骨一直打到耳垂,一雙眼裡全是憤怒。
陽光在她身後,讓她顯得高貴而遙遠,恍若神明和救贖。
「別打了。」她柔和了聲音:「我來了。」
於是那一瞬間開始,她從此成爲他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