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聽上去大約五十來歲,猜想應當是個老嫗。
她說著話,半蹲下身來,冰冷柔軟的手輕撫到他面容之上,當她細膩的皮膚觸碰到雲羽那一瞬間,雲羽便明顯感覺自己的血肉開始飛快滋長。他費力睜眼,看見紫色頭紗下露出一張美豔婦人的面容。
“你的同伴,是不是不要你啦?”
那女子語帶憐憫:“要不,我救你吧?”
雲羽沒說話,他盯盯看著那女子,那女子“咯咯”笑起來:“我救了你,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說著,那女子站起身來,她也沒要雲羽同意,抬手一揮,周邊便傳來叮鈴作響的聲音,四個提著綠色冥燈的木偶領著一架冥馬拖著的馬車緩緩前來,四個統一身穿藍色錦緞華服,頭頂黑色高帽,兩頰用紅漆畫出兩個紅色大圓,鮮紅的嘴角細長向上翹起,嘴角邊緣點著兩顆黑色的點,一舉一動都十分僵硬,看上去有種帶了種滲人的詭異感。
女子手一抬,雲羽便被一團黑雲托了起來,然後平放到了馬車裡。女子站起身來,領著她身後的隨從往前,萬骨崖下陰風吹來,拂過四個偶人手中冥燈下的銅鈴,發出叮鈴鈴的聲響。這一行人走得很慢,隨著他們往前,周邊開始有黑霧彌漫起來,黑霧越來越重。
雲羽不由得有些驚慌,沙啞著聲,忙道:“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做什麽?”
“你可以叫我——”
那女子領著等一行人徹底隱入黑霧,妖妹中帶了幾分飄忽的女音飄散在空中:“越夫人。”
“越夫人?”雲羽震驚開口,“你是越家那位——”
話沒說完,黑霧就將他們徹底遮掩,一陣風吹來,黑霧慢慢散開了去,只留下一只染了血的小布偶,靜靜躺在地面。
*** ***
傅長陵靠在地上歇了一會兒,他聽著天邊聲響慢慢消了下去,他咬了咬牙,站起身來,一瘸一拐朝著寒潭洞的方向走去。檀心有些奇怪,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不是說不拋下秦衍的嗎?你現在要拋下他跑啦?”
“我現在過去,救不了他。”
傅長陵語速極快,他拚命往前挪移,一面走一面道:“我得找到一個東西,同謝慎談判,才能救回他,和謝慎硬碰硬,以我們兩目前的情況,沒有活路可言。”
“你打算找什麽?”
檀心有些奇怪,傅長陵神情冷凝,他沒有說話,因為他要找這個東西,他誰都不能說。
哪怕是前輩和檀心,他也無信任。
他走到寒潭洞中,直接跳入冰冷的潭水之中,然後盤腿坐在,閉上眼睛,將所有神識大開。
他用神識一路掃過整個萬骨崖,將萬骨崖中所有有關於陣法的靈氣波動感知出來,他把這些波動一路繪製成線,慢慢的,一個陣法的圖形,開始在他腦海中呈現出來。
其實從一開始進入萬骨崖時,他就意識到,萬骨崖其實是一個大陣法,而寒潭洞是這個陣法的陣眼,只是他並沒有太細致去考慮過,這個大陣法到底是做什麽用途。
等到後面八年,他開始逐步發現,其實萬骨崖這個地方,語氣說是一個特殊領域,更像一個牢籠,他將十萬厲鬼關在這牢籠之中,讓它與整個雲澤徹底隔絕,雲澤無法接觸他們,他們也無法到達雲澤。
這個設陣者,他害怕這些厲鬼出現在雲澤,而為了徹底保證這個陣法不會因為厲鬼修為的增加而失效,當年這個設陣者使用的設置陣法的方法,很可能是和十萬人簽訂了血契。
以血契建立的陣法,本身雙方就是不平等的,那麽設陣者若是想在陣法中留下一個徹底毀滅萬骨崖的設置,那太容易了。
一個害怕著這些厲鬼回到雲澤的修士,當年很難不留下這種徹底毀滅萬骨崖的陣法設置,而這個設置,是傅長陵唯一能夠把秦衍交換回來的籌碼。
他不敢把這些告訴檀心和那位前輩,因為他不知道他們的立場,他不敢拿秦衍的命去賭。
傅長陵用神識一邊一邊反覆感受著萬骨崖靈氣的走向,腦海中陣法緩慢成型。
就在他參悟陣法之時,秦衍第三道劍訣用完,他被狠狠震開衝撞到地面上,耳釘慢慢碎裂開去,秦衍喘息著開口,叫了一聲:“師父。”
遠處鴻蒙天宮外,江夜白猛地睜眼,隨後就聽秦衍低聲道:“我在萬骨崖,有事要辦,你別來尋我,我會好好回來。”
“這是我的機遇,”秦衍咽下血水,躲開緊追而來的謝慎,艱難道,“我沒事。”
說完之後,耳釘驟然碎裂。
江夜白愣愣坐在蒲團之上,好久後,他顫抖著抬手撚了法訣,他面前開始金色的星軌,他靜靜注視著運行的星軌,許久,終於才慢慢平複下去。
遠處傳來鴻蒙天宮夜裡報時的撞鍾聲響,他站起身來,赤足走到窗邊。
白鶴乘月鳴飛而過,他伸出手,掬了一縷月光。
但光是握不住的,若是握住了,那也只是幻象罷了。
第54章 一年,十年,百年。終有一日,我能渡盡諸君。
月光傳照千裡, 從鴻蒙天宮一路到萬骨崖。
接近天明時分, 上官明彥背著謝玉清攀上萬骨崖的邊緣, 他整個人近乎力竭, 一直在喘著粗氣, 可是在最後一瞬, 他還是驟然爆發, 背著謝玉清猛地往上一提,就撲到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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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撲到地面那一瞬間,整個人便已經失去了力氣,他的手上不見一處完好, 趴在地面上急促的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