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正要走,想了下,伸手拉住旁邊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剛剛跟我說話的女孩,她東西落我這了,我急著走,你幫我給她?”
呂燕懵懂被塞了一手:“哦……哦好。”
程嘉禮對她笑笑,電話那邊的鼓手疑惑道:“吉星街?你在那做什麽?”
“還記得婚禮上我說看到個很像我初戀的嗎?”
“草你大爺的,”對面反應了一下,笑罵道,“你可真行,都被你泡到手了?”
“還早呢。”
“早?她做什麽的?”
“大排檔服務員。”
對面忍不住輕蔑地嗤笑:“那還不好搞定?”
“難哦。”程嘉禮哭笑不得地搖頭,“也不知道哪句話惹到她了,我給她唱歌,她對我豎中指。”
“……”對面沉默了,“這麽野的?要不咱算了?”
“怎麽能算了。”
“反正你不就圖她那張臉?脾氣比你初戀差遠了吧。”
“怎麽說呢……”
程嘉禮跨上機車,戴上頭盔,忍不住想起最後女孩凶人時渾身反骨的勁兒,無意識地揚起唇角,心癢癢得要命。
“她這個人,從頭到腳。”
“連脾氣,都跟我初戀特別像。”
也是他十年前和現在。
都。
一眼喜歡的模樣。
*
程嘉禮托呂燕交給季凡靈的,是一個紅色的小袋子。
袋子裡是條女款的紅繩手鏈,紅繩中央還系著一顆小小的金玫瑰。
季凡靈拆袋的時候,呂燕眼都睜大了:“你把金子落他那兒了?!”
季凡靈:“……”
女孩無語地抬眼:“他說什麽你都信啊?”
呂燕幫她用手機拍照搜圖,搜出來手鏈999足金0.5克,約三百塊的樣子。
真說多昂貴,倒也不至於,可能價值還比不上那張音樂節的門票。
但門票季凡靈可以當做廢紙,金子卻不能隨隨便便丟掉。
簡直跟個燙手山芋一樣,假如她收了,就是默許兩人更進一步。
假如不收,就只能加他好友,主動聯系他,再約著還手鏈,可不得又見一次面。
左右程嘉禮血賺不虧。
季凡靈覺得可笑。
該不會從一開始,程嘉禮還她珠串,特地約在川騰府見面,就是為了進一步請她吃飯吧?
當時眼看著男朋友一夜變有婦之夫,她這邊多少悶著點物是人非的難受,哪想到程嘉禮那邊卻盤算著搞一場璦昧的婚外情……
但那時程嘉禮和她,也就婚禮上遠遠看了一眼的程度。
一眼就看上她了?
能看上她什麽?
——只能是看上她,長得像早死的季凡靈,這一點。
……
被前男友當做死去的自己的替身還用當時追自己的招數追了這件事。
真他媽的離譜又晦氣。
換做從前,季凡靈早就殺過去罵他八輩祖宗了。
但她上班上得實在沒有力氣,更不想主動找他順了他的意。
她的同事徐姐因為染了風寒,連續高燒,請了一周的假,大排檔人手不夠,本來服務員就是單休,她又眼饞休息日的雙倍加班費,所以從上崗到現在一天都沒休息過。
下班,季凡靈靠在震動的車窗上,差點睡過站,晚上十一點,她拖著沉重的身軀進家,感覺腿腳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頭倒在沙發上。
傅應呈進家的時候,看見女孩像一具木乃伊一樣直挺挺地躺著。
不用再出門,他便在玄關處放下車鑰匙,換鞋的時候,注意到季凡靈今天的鞋沒有擺齊。
和上下兩層的鞋相比,偏右了大概兩指的距離。
只不過傅應呈的鞋櫃自上而下像強迫症一樣整齊劃一,所以略有些明顯。
傅應呈垂睫,放下了自己的鞋,沒動她的,又合上了鞋櫃門。
進屋洗手的時候,他路過次臥,余光瞥見季凡靈的被子沒有鋪,草草拱成一團。
這倒是早有預期。
剛到他家的時候,季凡靈還會花大力氣折豆腐塊,後來慢慢只是疊起來,上周她有天睡過頭差點遲到,來不及疊被子,傅應呈也沒說什麽。
……自那以後她的被子就再也沒有疊過。
傅應呈洗完手,進了趟浴室,走回客廳,一路上又發現很多細節,譬如丟在玄關處的塑料工牌,喝了但沒有放回原處的水杯,沒有掛而只是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就像一片潔白的寬闊雪地上被留下了痕跡。
從前季凡靈在家裡也是緊繃的,說話大大咧咧,做事卻小心翼翼。
傅應呈除了不讓她打掃外,從來沒提出任何要求,但她一舉一動都在暗中迎合他的標準。
假如傅應呈前一秒請她離開,她後一秒就能拎著門後那個裝滿雜物的塑料袋,抹去她在他家裡留下的所有痕跡。
彷彿她時刻都做好了,被趕走的準備。
就像一只流浪慣了的野貓,不論你給她多溫暖的火爐,多充足的牛奶,她都只會蜷縮在門檻邊,警惕地打量著你,不肯在這個暫居的家裡留下半點足跡。
然而現在。
傅應呈走回沙發邊,女孩依然頭朝下癱著,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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