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架雙方打得都很慘,渡厄一度覺得他快死了,他必輸無疑。
風停淵在最後一刻,用自己的壽命交換全部的法力。
賭上命的一劍,倘若他輸了,就會永遠留在般若秘境,當一個生不如死的活死人。
可他眼裡沒有懼怕,沒有顧慮,全身隻帶著一根松枝,一截紅繩,仰仗一身修為,一腔孤勇。
渾身浴血壓不住張揚的少年意氣,飛揚的長發下是明亮不可逼視的眸光。
一劍快得像是能刺破時空。
那可真是,鋒芒畢露。
……
渡厄就認輸了。
再打下去自己會斷。
大不了熬死他,熬死他自己又是自由劍。
不過話說回來,他死了,也再沒有像他一樣的人。比起讓他死,和人間一幫烏雞廢物打來打去,無聊至極。
它倒希望自己唯一能入眼的人,變成符合心意的樣子。
——不是救人的人,而是殺人的人。
渡厄繞著他轉了兩圈,十年沒見,男人的容貌變化不大,只是更沉穩平和,像是時間愈久愈發褪去雜質,變得愈澄澈平靜的冷湖。
劍意足夠,心性卻還是,太過乾淨。
小男孩拽了拽他衣袖:“剛才那不是一隻赤血魔龍小崽崽嗎?我還記得殺她爹的時候,打得真暢快呀!你為什麽不告訴她你是清虛仙君?你為什麽不殺她?這可不像你啊,優柔寡斷的,你變了?”
它太久沒殺人了,實在心癢難耐,湊過去巴巴道:“我來幫你殺?”
男人沒抬眼,屈起手指,抵在他眉心,一彈。
劍氣穿額,痛得黑霧乍起,又變回劍身了。
渡厄憤憤不平嘟囔:“幹什麽幹什麽?!幹什麽打我?!”
“我還沒死。”風停淵淡聲道,“別想動她。”
渡厄:“你很喜歡她嗎?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對什麽人笑。”
風停淵不說話。
渡厄:“但她應該很喜歡你吧,小丫頭片子騙她戴縛魔鎖她還真戴,那東西戴上可痛了。”
風停淵抬起兩指搭在劍鞘上,看似不重地敲了兩下。
渡厄徹底閉嘴了。
它不大樂意地悶著,看風停淵喝完粥,做了一件頂奇怪的事情。
他把自己單獨束起的頭髮裡新長出來的銀絲,一根根挑出來,就好像那束黑發從未變白。
*
蘇厭心煩意亂。
她不知道風停淵聽見了什麽,也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該問的問題再問已經沒有意義,聽不到他的心聲等於還是回到了原點,還是在於她信與不信。
折騰這麽一大通,最後還砸了自己的腳。
她正煩著,就感到自己的鬼畫符有一張被撞破了,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直接衝出去準備殺人。
結果不是人,是一隻靈鳥。
那靈鳥身上帶了鈴鐺法器,所以才能撞破鬼打牆。
蘇厭伸手攥住它的脖頸,翻過來一看,它腿上綁著一個細細的青色信筒,蘇厭本想扔掉,卻看到上面七葉草的青碧色刻印。
百草堂的東西?
難怪用的靈鳥都這樣高階,一路找到了鬼打牆外,還拚死拚活要送信給他們大小姐。
蘇厭才不管公西白凝的隱私,想要捏碎信筒,抽出信紙。
那一瞬間,信筒猛地炸開!
百草堂最高級別的密信,不僅靈鳥身上帶著護衛的鈴鐺法器,而且一旦有人試圖用暴力手段奪信,信筒就會瞬間爆炸,威力之大足以毀信殺人。
然而蘇厭只是隨手一拍,將信筒像個爆竹似的拍滅了。
她低頭讀信,勉為其難地拚湊自己會的字詞。
一時間,高興得好像心臟都要跳出來!
她風風火火衝上樓,踹開鹿呦呦的房間,在鹿呦呦嚇得叫起來之前,把信紙塞到她手裡:“快念。”
鹿呦呦差不多也快習慣她的作風了:“天機閣夜觀星象,見魔界異動,天將大變,三宗齊聚守神山欲請清虛仙君出山,速歸。”
她手都在發抖:“後面印章是百草堂堂主公西仁。”
蘇厭喜不自勝:“守神山?在哪裡?”
鹿呦呦慌張找出紙筆,趴在桌子上給她畫圖,長長蜿蜒的筆跡從下往上:“我們從幽州凌霄群山一路北上,途徑幽州錦城,此時在中州元都,相當於順著通天河河岸逆流而上,而守神山是通天河源頭,還要在更北方,千裡冰封的極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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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厭激動地拍著桌子:“就是這裡!”
“極北冰原常年酷寒,人跡罕至,修為不到金丹期的修士根本無法在那裡存活,而且空無一物的雪原難以辨識方向,每年都有無數想要謀求突破或是珍奇仙草的修士喪命於此。”
“不在任何一家的勢力范圍內?”
“不在,”鹿呦呦道,“極北冰原更像是一片無人區,誰都可以踏足,殺人奪寶的事情也屢屢發生,但是難以約束,是九州法外之地。”
蘇厭:“清虛仙君就在那裡!”
鹿呦呦點點頭:“這麽就說通了,天下這麽多人卻不知道清虛仙君的去處,是因為本來就沒有多少人能活著到達守神山。蘇姑娘要去嗎?”
“當然,當然,”蘇厭喜形於色,“老堂主急著讓小醫師回去看家,估計近日就要匯合,我只要偷偷跟著任何一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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