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野天不亮就離開了薑家。
早餐桌上,知曉滿懷心事,魂不守舍的應著老太太關切的話。
“怎麽臉色這麽差,昨晚沒休息好嗎?”
她龜速搖頭,“我沒事,奶奶。”
“是不是你小叔今早離開時吵醒你了?”
說道這,老人家氣不打一處來,湯杓摔到瓷碗上,聲響刺耳,“那個臭小子,昨晚也不知道發什麽瘋,門甩的震天響,吵的我頭疼。”
知曉咬唇沒吱聲,頭都要埋進碗裡頭了。
“有時間啊,你也多勸勸你小叔,一把年紀了,早點成家才是正事。”
“唔。”知曉應著,鼻音沉重。
薑寧昱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觀,看她那委屈兮兮的可憐樣就煩人,整的跟外人都欺負她似的,擺這張醜爆的苦瓜臉給誰看啊?
小叔跟奶奶慣她這毛病,他偏不信邪,他要不出來替天行道,還真以為沒人製得住她了。
少年撩著衛衣上的細繩晃蕩,越想越煩躁,她拿什麽他就偏要搶什麽,最後他強行塞了三個蟹黃包,五個雞蛋,要不是薑老太太及時發現他的惡習,就連知曉僅剩的一碗粥都被他一掃而空。
老人家早不滿他成天折騰知曉,氣的拍桌子,“薑寧昱,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滾去上學去!”
他目的達到,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轉身時不忘惡狠狠的瞪她一眼。
知曉情緒差到爆炸,壓根沒心情在意他怪異的舉止,勉強喝了兩口粥,便上樓收拾東西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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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課很滿,她坐在第一排認真聽講,思緒卻不自禁的飄到大雨傾盆的教室外。
她耳邊始終回響著男人摔門而出時說的那句話。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小叔成全你。”
知曉沮喪的在本子上瞎畫,那些亂七八糟的線條正如她此時混亂不堪的心緒。
她把自己藏在無邊的暗夜裡,滲進體內的寒風鑽心的冰冷。
她似乎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總是把事情搞砸,她這樣的人,哪裡配得到幸福。
薑寧昱說的對,她配不上小叔。
如果一開始不是那晚在沙發上情難自禁的親吻,興許現在的男人早已順利結婚生子,兒女雙全。
家裡人都會為他開心吧,特別是奶奶,她一定抱著大孫子笑的合不攏嘴。
一想到奶奶慈眉善目的笑臉,知曉抿唇笑了,盡管笑裡慘著幾分苦澀。
薑家對她有恩,給了從地獄中長大的知曉重生的機會。
她願意放棄幸福,甚至是犧牲自己。
…..難過嗎?
嗯。
她難過的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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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最後一節課結束,屋外正在接受狂風暴雨的洗禮。
老太太對她呵護有加,指揮司機張叔每日接送她上下學,知曉推諉過幾次,可為了讓老人家安心,她只能乖順接受。
從學校到薑家路程略遠,除公交車外還有走一段蜿蜒的山路,那地方人煙稀少,晚間路燈時有時無,小姑娘獨行相對較危險。
知曉撐著不大的雨傘,雨勢實在太大了,她一路應著風雨趕來,發尾全濕透,過膝長裙也未免遇難。
好不容易走到車前,後座拉開,薑寧昱跟大爺似的歪斜靠著,霸了整張座椅,斜眼看她,悠哉遊哉的吞雲吐霧。
吳叔也是看著知曉長大的,打心眼裡疼惜這個出身淒苦的孩子。
“知曉,你坐前排來吧。”
她抿唇“嗯”了聲,剛拉開前座車門,就聽見後座的少年話帶嫌惡的冷聲,“吳叔,你清楚我的臭毛病,不愛跟人拚車坐。”
吳叔滿眼無奈的看著濕透的知曉,他太知道家裡的小皇帝想玩什麽花招了。
“沒事的,吳叔叔,我坐公交很快。”
知曉不願為難善良的吳叔,他在薑家這麽多年兢兢業業,要是因為自己丟了工作,她余生還不在無盡的自責中徘徊…
車門關上,豪華轎車飛速離開她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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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極速降溫,她佇立站在風雨中,撐著傘走向公交車,凍的嘴唇花白,齒間打顫。
濃霧般的水氣模糊眼前所有可見物,知曉突然產生一種錯覺,她正在朝地獄一步步靠近,回到熟悉又陌生的萬惡煉獄,飽受摧殘。
雨天大堵車,公交車龜爬似的搖搖晃晃,半小時的車程,硬是拖延一小時才到站。
下車時,天已經全黑。
那條依山而建的小路,周邊路燈被雷電擊中好幾個,有很長一段路暗黑無丁點光明。
她平時被薑奶奶保護的太好,讀大學至今還是第一次獨自走這條山路。
手機手電筒照出的光線很暗,她膽子小,每一步都精神緊繃,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在敲擊她那顆脆弱敏感的心。
“——啊!”
突然的崴腳伴著慘叫聲落地,盡管走的小心,但還是避不開山上時不時滾落的石頭。
人應聲摔倒在地,手機滑出掌心掉落,光線全暗,在沙石地上滾了好幾圈,再不見蹤影。
周邊出奇的黑,丁點能照明的光亮都尋不到。
她跌坐在髒亂的水窪中,浸了滿身泥沼,耳邊除了鬼哭狼嚎的風聲,半個人影都沒有。
知曉在黑暗中試探著起身,可崴傷的腳踝根本使不上力,一碰就扎心的疼。
她看不清前方的路,甚至連最基本的方向都無法辨別。
山腰間冷風蕭瑟,她冷極了,兩手用力抱緊自己,才能感受到星點溫暖。